初一背着包袱,坐在金銮雀背上往天麟山去。巨大的金色鸟翅轻轻扇动,浮云散去,飞出十万八千里路。初一打了个哈欠,想起昨晚的事就一阵头痛,依依拉着她哭了大半宿。
宴席散后,依依攥着红木簪子将大师兄堵在他的院门口,眼睛通红,什么也不说,只是赌气般的瞪着他,希望得到一个解释。苏俞天愣了片刻,垂下眼眸缓缓叹口气说道:“你这是何苦呢?”
宋依依话里带着颤音,反问道:”我这是何苦?你会不明白?你要离开的消息所有人都知道,为什么独独瞒我一个?你问我何苦?我倒要问你,你是什么意思?“她把簪子竖到他眼前,眼泪不争气地流出来:”大师兄,我喜欢你这件事,整个门派都知道,我不相信你对我无意,否则你不会送我这个簪子,可为什么你送我簪子后又对我这样冷情冷意?!“
苏俞天嘴唇动了动,愣是没说出一句话。宋依依对他的情意,他怎会不知?恰恰因为清楚地明白,一向温和心软的他不想伤害姑娘的心,更害怕拒绝后彼此见面尴尬,连师兄妹都做不成,想着等他悄无声息地离开,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会遇见更好的人从而忘记自己,这支簪子是酬谢她这些年来的心意。之前他托初一保管这支簪子并在恰当时候转交给依依,正是不想面临今天的局面,他不敢看见女孩子掉眼泪。
宋依依没等来回答,盯着师兄神色变了几变的面容,无端地生出一阵悲凉:”师兄怎么不说话了?之前不是还说宴席结束后有话对我说吗?“
苏俞天微微抬眸瞧着面前哭的梨花带雨的姑娘,轻声说道:”依依,我......“他叹了口气,捏紧拳头,犹豫片刻终是下定决心,快速说道:”是,我是有话对你说,我想说,希望你忘了我,这个簪子是我送给你的离别礼物,感谢你这些年在我身上错付的情意!“
依依听完这番话,犹如雷击,呆立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有两个字分外清晰:错付。
苏俞天不敢直视她,见她没反应,只管低头侧身跨入院子,走进屋内关上房门。希望她不要怨恨自己。
听见门关上时”砰——“的一声,宋依依才回过几分神,木木地转过头看着那扇紧闭无光的门,泪水如决堤的河水般涌下,内心似被千万根细针密密细扎,疼得她有些喘不过气,原来那么长时间都是自作多情吗?
不知过了多久,风吹的她再无一滴泪水滴下,她拖着异常沉重的步子往初一房间挪,这三年的情谊真像一场笑话,所有人看着她像跳梁小丑般围着大师兄转,不知道暗地里笑过她几回,可是师兄早些明确拒绝多好?干嘛还要送她簪子,给她希望却又让她绝望?那一刻,她真的觉得三年的感情是错付。她不是经不起拒绝,如果别人对她无意,她是决计不会死缠烂打,只会当作一切无事发生,该说笑说笑,彼此当朋友相处,将满腔爱意托付给另一个人。可是师兄好狠的心啊,从来无情还处处装作有情,冷不防泼下一盆凉水,浇灭她所有想法。如果没有今天这番逼问,她是不是还要白做梦几年?
依依苦涩地笑着,推开初一的门,见她坐在床边擦拭佩剑,昏黄的灯光笼罩住她半边身子,墨发披肩,眉眼低垂,神色平静,如一湾不起涟漪的春水,莫名给人心安的感觉。依依本来止住的泪水再次奔涌而出,上前抱住初一纤瘦的肩膀,哭喊道:”初一啊!我失恋了!!!我失恋了.......师兄他不喜欢我!呜呜呜“
初一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愣地放下剑,拍打依依的后背,温声说道;”发生什么事了,慢慢说,我在这里。“身上白色的睡衣肩膀处濡湿一片。
依依哭了一会儿,慢慢止住声息,坐直身子,拉着初一的手,低声抽泣着,将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初一没有感情经历,不知道如何评判这件事,但看着依依肿的跟核桃般的眼睛,决定把所有过错推给大师兄,反正大师兄是不会听到的。
”大师兄太过分了!他......他不懂怜花惜玉.......不知好歹........胡作非为.......狼心狗肺......肺......废物一枚......“初一一边回忆平时师父骂她的话,一边借鉴来骂大师兄。在这一刻,她突然有些感激师父骂人花样多,让她有着源源不断的灵感。
依依听着这些奇奇怪怪却又无比熟悉的词汇,额角抽了抽,捂住初一的嘴:”其实,大师兄也没那样不堪.......“初一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总之,初一和依依并肩躺在床上,声讨了大师兄苏俞天一夜.......
第二天,初一见着大师兄,疲惫的面容上勉强挤出笑容,温和说道:”希望大师兄一路平安......我就不和大师兄同行了。“毕竟骂了别人一晚上,此刻同行,难免尴尬心虚。大师兄一脸疑惑地望着她,终是没说什么,坐上飞行马车,先行一步离开了。他在人群里没有瞧见宋依依,坐在马车里,轻声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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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摇摇脑袋,让自己清醒点,不大一会儿,隐隐看见一个白色的山头刺穿天际。再近些,才发现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群山围成一圈,像是守护秘境的勇士。山中绿地有幽幽林木、潺潺溪流、还有许多高低建筑,人群来来往往,像一群蚂蚁在蠕动。看得仔细了,会发现每座山上也建有楼阁,装点着精致的景观,像是将江南水乡搬到山上一般。
初一莫名觉得欢喜,仿佛以后的生活有的是热闹可以瞧,便轻轻拍着元宝。
金銮雀得到指示,一个俯冲向山中飞去,却不料撞到什么东西,突然硬生生地被弹了回去,带着圆润的弧线弹落在地上,连人带鸟,一起掉落,掉落进一片树林里。落地之前,元宝变成一根羽毛重新挂在初一身上,初一却是直愣愣掉在一棵树上,还没反应过来,随着折断的树枝栽在地上,撞上一个软软的东西。
初一被摔得迷迷糊糊的,趴在那个软软的东西上歇了歇,却听见身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要狠狠咬碎什么。她转头一眼,忘进一双幽黑不见底的眸子,冰冷森寒,犹如一片千年尘封的潭水。眼前这个人脸色暗沉的像是会凝出冰来。
初一赶紧起身,拍了拍裙子,扶地上的人起来——一身黑色的装束,头发用一根黑发带高高束起,肤色却是惨白,是个年纪约莫和她差不多的男孩子。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上你的。”初一满怀歉意,连连道歉。
“......”
他紧紧捂住腹部,黑色的腰带颜色愈发深重,喘着粗气,额上沁出大滴大滴汗珠。
初一察觉异样后,手擦过他的腰际,鲜红的血!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烫的不亚于七月明晃晃的太阳,不禁皱起了眉头。
男子有气无力地把她的手打回去,推开她:“不用你管。要不是你,我的伤口也不会裂开!”
初一被推开并没有生气,只是诧异眼前人都这样了还要嘴硬。她低头翻找腰间的荷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瓶子和一粒药丸,递给少年:”你伤的很重,还发着高烧,这是快速凝血的精华和去热的药丸。吃了这些,你会好受一点。“
黑衣少年警惕地望着她,并没有伸手去接,阴恻恻地说道:"谁知道是不是毒药?"
初一很是奇怪,这药是临走前师父塞给她的,是难得的良药,怎么可能有毒?她不小心压伤了别人,好心好意用这个作道歉礼物,眼前这个人居然不领情,还怀疑她居心叵测,刚想回击:“这药好的......”只见黑衣少年眼一闭,侧身倒在了地上,虚汗濡湿了衣领,唇色惨白。
她内心惊呼一声,上前搀扶起他,揽在自己怀里,将药塞到他嘴里,并用内力帮助他下咽。她的灵力在他体内静静游走,探查经脉肺腑是否有损害,所幸这个少年只是失血过多,其他并无大碍,只是奇怪的很,所有灵力探到其府需,被吸收进一半。
修仙人与一般凡人最大不同便在于,修仙之人体内有一个府需,是灵丹灵力储藏之所和来源之处,每个修仙者的府需都是独一无二的,是相互排斥的。除非同源灵修即两位修仙者双修之后灵力可以共享,或是修炼了诡术,多为修炼妖道或魔道。但是像这样被吸收一半灵力的情况实属罕见,而且这里位于天麟山脚下,如果是魔物,第一时间就会被人发现。
怀里的少年皱了皱眉,攥紧了手掌,轻哼一声,并没有醒,想是伤口愈合时带来了疼痛。初一回过了神,收回自己的灵力,将他轻轻放到地上。她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睫毛又长又密,鼻梁高挺,脸部轮廓明朗清晰,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只是眉间似有似无笼罩着一股阴郁之气,恰如云遮秋月,平添几分邪魅。也许他真不是什么好人,但今天之后或许就再无见面机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初一如是想着,见他眉头平展,呼吸逐渐顺畅,面上生出点颜色来,便知道他已无大碍。从荷包里掏出一些碎银塞进他的手掌,在他周围立下保护结界,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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