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进了何许家所在的小区,舒恬脚步轻快,连呼吸都是愉悦的。

这个小区绿化很好,树木花丛都设计的很雅致。只不过现在天气渐冷,秋意正浓。原先翠绿的叶子现在变得焉黄,没精神地耷拉着。地上也是黄叶满地,有冷风吹来,待在树上有扛不住的黄叶打着旋落下,花坛里的花也都是一副饱经风霜,像是经历过风雨摧残的可怜样子。花瓣泛黄卷边,伤过的地方也是黑化腐烂,茎叶也有些歪曲摇晃,像是努力站直身体的佝偻老人。

虽是一副秋叶瑟瑟的凄凉场面,不过这些也都挡不住舒恬的好心情。

就在快要到何许家门口的时候,舒恬突然发现在何许家门口停着一辆车,从里面出来三个人,看样子应该是一家子。

舒恬停下了脚步,往旁边的拐角处躲了躲。

躲起来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躲什么?是在躲什么人还是躲什么事?

混混沌沌想不清楚,索性也就不想了。

那一家人等了没多久,一个中年男人走出来笑容满面朝他们说着什么,舒恬认出,那是何许的爸爸。果不其然,紧接着何许从他后面出来。

与平时不同,他的态度虽算不上热络,但也是温和带笑。

突然,那三人中的女生一下子跳出来搂住何许的手臂。而何许非但没有拂开,反而宠溺地对她笑笑,揉揉她的脑袋,而少女做出恼怒不满的样子。看样子,他们之间甚是亲昵熟稔。

舒恬心里堵得慌,她没料到惊喜没送成,反而给自己送来一副这样的场面。

她现在脑子乱得很,这女孩是谁?是他喜欢的人吗?看他们两家人这样,是不是从小就认识,该不会是青梅竹马吧。

昨晚对上杜知婉的游刃有余完全没有了,她再也不能对着那个女生说着豪言万语,她们一起公平竞争。因为她是很清楚她很清楚这个女生不一样,她们本就起点不一样,人家有着多年的情分,而自己呢?也就不到两年的同学情。

舒恬感觉脑子里乱哄哄,各种想法瞬间杂糅在一起,理不清。鼻子有些酸,眼角也隐隐有些湿润。

难道她的暗恋确定就要这样无疾而终了吗?她还没有告白,何许甚至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就这样,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女生打断了自己所幻想的所有美好的粉红泡泡。

就在这纷飞的思绪里,舒恬听到那个中年男人很大声的爽朗的笑声。被这笑声惊得愣了愣,随后她听到那个男人说:“小许这么多年还是没变啊,也不枉我们欣儿等了这么久,怎么样,还记得我以前说的话吗?要不然这次就把你们的事定下来吧。”

“爸,你在乱说什么,我和许哥哥......”女子娇俏的声音响起。

而何许也是看着女生一脸无奈和宠溺。

舒恬听不下去了,飞快转身离去了。

而何许眼角余光似乎察觉到什么,抬头看了看,只看到不远处拐角处的花枝被风吹得颤了颤。

他眨了眨眼,摇了摇头。

他刚才,似乎看到了舒恬那个蠢丫头,但,应该不是吧。

“许哥哥,你在看什么?叔叔和爸爸都进去了,我们也快进去吧。”

“嗯好。”少年很快回神应了一声,任由身旁少女挽着自己的胳膊进了家门。

万家灯火透过玻璃窗折出温馨热闹的光,月光柔柔撒下,添下一丝静谧。

而此时,早早吃完饭钻进被窝的舒恬,正在自己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滚来滚起。好不容易累了停下来,整个人也是一种忧郁烦躁的状态。

难怪自己从当初何许一进入自己班了看他的第一眼,就觉得心脏怦怦跳,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而她误以为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狗屁的一见钟情!那根本就不是她们第一次见面,何来一见钟情之说。想起这一年多自己那真挚而又小心翼翼的暗恋,就觉得自己愚蠢至极!

原来他就是小时候那个混小子!她真是瞎了眼才这么久没认出来他!

舒恬气愤难当,而又酸涩不已。没想到自己真的这么蠢,同一个人身上能栽两次。她不知道何许有没有认出自己,如果他认出自己,那这一段时间凭他小时候那猴精聪明的样子,不可能没察觉到自己的心意,那他这么久以来就是在耍自己?如果他没认出,那就最好,自己可以将那小心思收一收,别叫他发现了,毕竟他现在连青梅竹马都找过来了,自己再这么不识趣,到时候难堪的是自己。

想起那个女生,她的心里就像堵了一团棉花,轻飘飘的而又实在难受的很。

如果之前她还不确定这个女生的身份,那后面自己可是完全想起来了。小时候那个女生的爸爸就对何许说过,让他们长大之后结婚,而何许也是明确对自己的厌烦和对那个女生爸爸话的默认。

别问她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因为当时,是她亲耳听到的。

小时候舒恬的爸妈工作比较忙,所以时常把她放在外公外婆家,让老人照料。在她六岁那年,她遇见了和她年岁相仿的何许。当时他就觉得这个小孩子真好看,所以她纯粹是被美色所惑。然后厚着脸皮天天粘着他,而何许小时候就是个矜持清冷的贵公子。对于自己屁股后面跟着一个跟屁虫,刚开始的态度是不耐烦的,可是奈何舒恬的脸皮实在太厚,又不知道女孩子的矜持在哪,所以实在甩不开,于是后面也就随她去了。

但这让自己误以为是何许对自己不再讨厌了,是接纳了她的意思。于是她更加起劲地黏在他身边,而后面时间长了,何许也就渐渐默认舒恬了,似乎也习惯了这个小女孩来天天找自己了,对于她时常来找自己玩的那些幼稚游戏也不再抗拒了。

可是后面有一天,另一个小女孩来了,插在舒恬与何许之间甜甜地叫着许哥哥。舒恬心里有些难受,而何许时不时对那个女孩露出的维护和亲昵也让舒恬的心不好受。但是当时她也并没有想到那么多,心里只是想着没关系,只要等到那个女孩走了就好了。

可就在舒恬的暑假即将结束,那个女孩还是没有走,小小的舒恬心里郁闷又焦急,直到有一天听到何许与一个男人的说话。

那天是个明艳的天,天空明朗,太阳烈而不骄,热风刮过树叶,蝉鸣倦怠无力却依旧聒噪。

舒恬拿着自己心爱的洋娃娃准备去找何许,站在门口有些犹豫,觉得这天有些热,要不要用自己零用钱去买个雪糕过去让何许解解暑。

在这门口徘徊的时候,他突然听到有人在和何许说话。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小许,来,告诉舅舅,你是不是喜欢舒恬那个小丫头啊?我都听欣儿说了,你们在一起玩的时候,都不怎么照顾欣儿,反而和舒恬那个丫头走得近些,欣儿都吃醋了,天天回家和我闹。人家可是你妹妹,看,都被你给惹哭了。”

而何许没听见后面舅舅说的方月欣的委屈,只听见舅舅问他是不是喜欢舒恬。

何许心里一阵慌乱,又一阵火气上来。那个蠢丫头,又笨又粘人,自己怎么会喜欢她?自己只是看她每次都一个人玩,觉得她有些可怜罢了。

于是他大声地回复舅舅:“那个舒恬,谁喜欢她啊?天天笨头笨脑缠着我,都快烦死了。”

说完又觉得有些心虚,深怕舅舅再追问他些什么,但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会有心绪的感觉,又为什么害怕舅舅再问他什么深层次的问题。

当时小小的他还万万想不到就这么一句话造成了他和舒恬这么久的误会。如果他知道,肯定不会这么嘴贱还这么大声说这些话的。

而舅舅听完何许说的这话,又观察了何许的神态,哪还看不出来啊,但他故作不知。哈哈大笑两声,然后说:“好好好,不喜欢,那么小许长大以后喜欢欣儿吧,欣儿漂亮又伶俐,肯定符合你的要求。”而后又故作想了想的样子,说:“最好娶了当小媳妇。”

何许翻了翻白眼,没理这个不靠谱舅舅开的玩笑。

别以为他年纪小他就不知道,近亲不可以结婚!还在这欺骗小孩子呢?

而外面舒恬听的有些懵懂,声音听得断断续续的。但她还是听到了很多关键词,比如何许很大声地说她不喜欢自己,嫌弃自己蠢笨,后面那个女孩的父亲又说让何许以后娶那个女孩,而何许也没有反驳。

舒恬感到很失落,情绪一下子低落下去。不由自主抓紧了手中的洋娃娃,既然他这么讨厌她,而且旁边也有人陪伴着他,那他以后还是不要出现在他身边了吧。

于是舒恬拖着沉重的小步伐离开了何许的家。后面也不再去找何许,只是待在外婆家里陪着外婆看电视或者自己玩着洋娃娃。

后面暑假结束,她也还没来得及和何许说声再见,就被匆匆赶来的妈妈带走了。不过她想,既然他这么讨厌自己,自己没有和他道别,也没什么大不了吧,估计他也不稀罕。

谁知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后面爸爸妈妈也认识到陪伴孩子的重要性,加上工作也渐渐稳定,过了最忙碌的时候,所以后面也不再送她走了。过了几年,舒父舒母也将外公外婆接了过来。

所以也就是从那以后,舒恬再也没回去过。

因为当时年纪小,加上这件事也算不上什么好回忆,后面也渐渐淡忘了这件事。

要不是今天碰到这一幕,又见到那个男人,听到他熟悉的笑声和他说当年一样要让何许娶欣儿的话语,估计自己也许会一辈子想不起来。

怪不得自己当时见到就而需第一眼就有一股莫名熟悉感,而何许仿佛也待自己比别人更加温柔亲近一些。

肯定是这厮现在觉得有些后悔了,觉得自己当时这样对自己不对,想要弥补。

不过,她才不稀罕。那个方月欣现在不是也来了吗,估计后面他也没啥时间来自己眼前晃了。

而她也正好,现在想起来小时候事情的她,也不想再见他!

哼,大猪蹄子何许!

不想了,睡觉!

舒恬翻了个身,裹紧被子,平复呼吸渐渐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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