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来到了祭祀的这一天，虽然索溪穷僻，但各种繁琐仪式还是少不了的，最有特征的一点就是大家都往头上绑了一块红布，唱着祷词，做些怪异的祈祷动作。
不管所有人是否虔诚，可在仪式上都得表现出庄重的神情，哪怕三岁的娃娃也不能嘻嘻哈哈，要是谁家的孩子在那天闹事，作为家长的，一年都别想抬起头来。
这祭祀既是祭祖的典礼，又是祭天地，祭神仙的典礼。
往年都是村长主持着，而且头一炷香也是由他来上，祷文自然也是他来念。
可今年不一样了，村里足有上百年没有考入剑院的人了，今年溪生家孩子考上了，这可真是光耀门楣的事情，等他百年以后，如真能入土见着列祖列宗，村子在他的管理下出了个这样的大人才，列祖列宗也会喜笑颜开的。
所以为了让列祖列宗早点看到这么个后生，除了各种打杂的活是村长组织一下，其他抛头露面的事情都让江培雨在做。
江培雨毕竟是个年轻后生，十几岁的人，上头香，念祷词都显得是那么生涩而机械。
典礼举行完之后就是，大家最期待的时候了，一大锅香喷喷的食物正在等着大家。粮食倒不是从天而降，也是各家各户凑起来的，不过这些粮食，大家愿意出。
吃饭自然是一起吃，大家排好队，秩序井然，由村长掌勺给每个人打一碗饭，一碗菜。碰到饭量大点的，想让村长多打点，村长也开着玩笑，再从家端一碗米过来，给你打两碗。
吃饭的闲话自然少不了，今年最大的热点自然是江培雨考上灌溪剑院了。
“培雨这孩子，打小就聪明。”
“老五家的孙子，这回真是给这老五这孙子长脸。”
“小泓，你可得向你培雨哥哥学习，将来争取让咱们村出个女剑院的人才。”
“听说从灌溪剑院毕业，将来可就是神仙了，长生不老啊！”
“还是我们下村风水好，出人才啊！”
村长是下村人，可一直要维系村子的和谐，他认为都是一个村子的，分什么上村下村的，生疏，所以刚听到这话的苗头，就赶紧说“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呢。”
……
人群当中，突然窜过来眉毛极其浓郁，嘴唇有些宽厚的人，端着碗就朝村长过来了。
“要我说啊，咱们村能出人才，也跟咱们这地方的风水有关系，老话说得好啊，风水旺了，人丁自然就旺。”人还没停下来，就开始大声嚷了起来。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江培雨的父亲，江溪生。
“四叔啊，你看我前几天给你说的那事，趁着大伙都在，您给协商协商？”
这句话顿时让正在一旁吃饭的江培风一家愣住了。
江培风的母亲是个急性子，刚听这话不对劲，就扯着大嗓门“村长，这事没得商量，地给了他们，我们一家吃啥喝啥？”
村长也很为难，毕竟在这村里这么多年，哪块土坡没去撒过尿，哪片田地没去拉过屎？哪片地肥，哪片地瘦，他作为一村之长能不知道嘛！
村长向来一碗水端平，这些年大家都佩服这个人，他的话也非常有威信。
江培风一家子都提着耳朵听村长怎么说呢。
“溪生啊！这个事情，叔考虑了一下，这么办不妥当。以后再说吧。”
“叔！村长！”江溪生听村长不准备协调这事情，急得喊了起来
这时，今天出尽风头的江培雨也过来了，倒没说话。
“村长，我这也不是说因为培雨现在上剑院了，为了我们一家着想啊！人家张道长都说了，我们家那座祖坟有点偏位，要是动动土，能保全村子孙昌盛，人才辈出。风水对一个咱们这样一个村子来说很关键啊。”
“溪生呀，可是你也知道咱村的情况，你要兑的那块地，那是人家溪田家的口粮地。”
“叔，目光要长远一点，风水好了，咱们村人才出得多了，将来村里能缺吃少穿？我要是光考虑我家，你也知道培雨现在被灌溪剑院录取了，将来怎么都是个公差，用得着跟您在这磨嘴皮子嘛，还把溪田媳妇得罪了。”
村长觉得溪生说得也在理，培雨这孩子现在入了剑院，将来的前程不可限量，往近了说至少能在官道上谋个一官半职，往远了说，那传说中的仙途，也不是不能走的，要真是那样，村子有一位仙人庇护，自然绵延不息。
真要如张道士所说，人才辈出，他这一辈子算是活得值了。
这时候，江培雨也说话了，稚气未脱，带着几分骄傲，但倒没什么恶意地说：“四爷爷，您就给我溪田叔好好说说嘛，咱村要风水真好了，说不定明年培风哥也就能考上灌溪剑院了。”
村长听着别提有多开心了，培风这孩子，平时嘻嘻哈哈，但读书天赋极高，记性很好，遇事老诚持重，温柔敦厚。大家本来对他是寄予厚望的，无奈剑院说根骨不好，可惜啊！
要是真的风水能改变一些东西，他也能踏进修行之门，村子将来真的就无虑了，只是这将他们家的口粮地兑过去，他们怎么情愿啊。
江培风和江培雨平时关系也还不错，听了江培雨这句话，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倒不是记恨，难受是肯定的，憋屈是必然的，也有一种对命运的哀叹。
村长这会单独把溪田叫到了一边，留着江培风他们在原地。
江培风母亲大声地说：“村长，你该给他说，给他说，我也不拦着你们，这家我作主，不兑，就是不兑，我看谁敢去我家地上刨个坑出来。”
邻里乡亲议论纷纷，说溪田是个耙耳朵。更多的人还是想着溪田媳妇能同意，毕竟谁不想自家孩子将来也能出人头地啊，有些老太婆还在那指指戳戳的，似在说江培风母亲的不通情理。
江培风觉得自己要做点什么，可现在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他其实已经认真思考过了，这个问题的根源其实就是张道士的话，还有人们对迷信的半信半疑。
张道士要是真的有什么惊天本事，能通天改命，这一改还是要改全村孩子的命，那他自己为什么还在这当道士，自己直接飞升当了仙人，难道不好吗？
正当人们议论纷纷的时候，一位仙风道骨，身材清瘦，慈眉善目的老者出现在了人群当中，许多见过此人的人认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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