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弯下身子去,对着那摇下来的车窗沉声开口道:“三少,有一位小姐被车惊吓到了,想让您帮忙捎她一程。”
终于,那车窗,随即被摇下来了一大半,却是现出里面一张男人的脸来。
左右不过二十岁出头,很年轻的一张脸。
最先看见的,是男人那白色衬衣领子上,扣着的一颗玫瑰别针,中间是若隐若现的锁骨线条。
再往上,是流畅的下巴,薄唇是微微抿着的。
五官眉眼,笼着那路灯橘黄色幽幽绰绰的光亮,矜贵又冷漠。
甚至,连眼皮儿都没有完全抬起来。
“你在逗我?”音色低沉,又带着沉雅的悦耳。
那张脸上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那语气间,不难听出男人已经不耐烦的意味。
左右不过一个碰瓷儿的,打发掉就行了。
以为换种手段,就可以来烦他喻三少了么。
“是,三少,我知道了。”司机一瞬间就恭敬地应了一声,然后直起身子来,径直绕过了地上的宋意,重新上了汽车的驾驶座。
宋意跌坐在地上,听着那汽车发动机响起来的声音,才终于明白了现在的状况。
那车,不愿意捎她一程。
身后,已经有几道手电筒的光亮射了过来,好似还伴随着若有若无匆匆而来的脚步声。
宋意的心,一下子便沉到了谷底。
脚踝和手心处,火辣辣的疼痛,再一次提醒了她眼前的下场。
一个利落的斜转弯,汽车已经绕过了地上的宋意,向前再度行驶了起来。
那缓缓摇上去的后座车窗里,两根指尖随意地捻着一张白色的纸张,像是在夹着一只香烟,优雅地抖烟灰那般,然后纸张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宋意还撑着手瘫在地上,只扫见了一眼那半张侧脸,线条逼人,仿若什么高高在上的神。
那白色的纸张,飘舞了一下,然后刚好落在了宋意的脚边。
是一张支票。
具体有多少个零宋意没心思数,她只是看见了那上面龙飞凤舞的狂狷草字签名。
口,俞,冬?
最后一个冬字,好像写错了。
写成了三撇,方向应该朝右的。
杂乱又匆匆而来的脚步声,终于随着那亮堂堂的白光,一道逼近了来。
宋意一把抓了那落在脚边的支票,胡乱地往裤兜里面一塞,然后白着脸,摇摇晃晃地就站了起来。
——
宋家,一楼正厅。
一身狼狈的宋意,被人给带了回来。
这还是宋意第一次,跟宋老夫人打照面。
眉眼跟宋傲东有几分相似之意,毕竟是亲母子,正端坐在真皮泛油光的沙发上,手腕间一只祖母绿玉镯分外显眼。
睨了一眼地上的宋意,宋老夫人没有让她起来,只是先淡淡地开口问了一句:“怎么,你不想待在这宋家?”
“我只是睡不着,出去走走。”宋意倒是格外平静了下来,跪在地上,好在脚踝处已经被压得麻木,她好像也感觉不到什么疼意了。
宋夫人搭着一条艳色的披肩,双手抱在身前,眼底满是鄙夷之色地瞧了一眼宋意,轻嗤一声道:“出去走走,会走成这一副样子吗?!”
唬鬼呢吧。
此时此刻的宋意,额头上的汗还没有完全干透,几绺头发丝都散乱地贴在脑门儿上,看起来,就像是才跑完半程马拉松并且还摔了个狗吃屎的狼狈样子。
宋意仿佛并没有听到宋夫人的那一道轻嗤之声,只是抬起脸儿来,看向沙发上端坐着的老夫人,音色清沉道:“奶奶,您觉得,宋意有那个资本嫌弃宋家不想待吗?”
这个问题,不管是问宋家上上下下的哪一个人,即便只是一个帮佣的女工,答案都是否定的。
因为她宋意,不过一个从小山城来的灰麻雀。
一下子飞上枝头变成了金凤凰,她宋意,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所以,她宋意,哪儿来的那个资本会嫌弃宋家呢。
当然,没有人知道,在那之前,宋意已经不小心听到了有关于她的秘密。
老夫人的神色,几不可察地就有了些许细微的波动,一边优雅地转动着手腕间的那一只祖母绿玉镯,一边淡笑了一声:“宋意,起来吧。”
“谢谢奶奶。”宋意也是温温地抿了抿嘴儿,然后撑着手,克制着疼意稳稳地站了起来。
宋夫人拢了拢身上的披肩,即便是卸了妆,看上去皮肤也是保养得极好,只是蹙着那眉尖儿多了丝丝的鱼尾纹:“妈,您怎么就这么让她起来了?—”
老糊涂了不成,居然就这么放过了这个贱丫头。
老夫人抬起视线来,只是这么淡淡地扫了一眼喋喋不休的宋夫人,轻而易举地,就让宋夫人安分了下来。
“上楼去洗洗吧。”老夫人转过眸去,看向站着的宋意,语气略微重了一分,“宋家的小姐,就得时刻有个小姐的样子。”
微翘的睫羽一垂,宋意轻声细语地应了一声:“奶奶,宋意知道了,往后会时刻注意不给宋家丢脸的。”
话音落下,宋意这才转过身去,向着那楼梯口一步步地走了过去。
老夫人跟着从沙发上被人搀扶着站起身来,视线在宋意的背影上落了一眼,眼底似是透着深沉的精明之意,然后才轻飘飘地收了回来。
——
宋意回了房间,刚刚关上门,却是再也控制不住地就靠着门身子猛地滑落,然后跌坐在了地上。
伸出手去,宋意忍着疼脱下左脚上的小白袜,然后一看,就蹙了蹙眉。
脚踝处,已经是红紫的一片,肿的还有些高。
宋意的脚很小巧,跟块白玉似的,只是衬得那红肿的痕迹,有些扎眼。
果然,崴得有些严重。
尝试着扭了扭脚踝,刚一动,就疼得宋意倒抽了一口冷气,当下就不敢再乱动了。
还好外面就有守夜的女佣,宋意洗了洗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然后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唤了一个佣人请她帮忙去拿个医药箱过来。
那女佣也是个中年妇女了,人倒是还比较温顺慈祥,见着宋意那一截裤腿儿下红肿得老高的脚脖子,连忙就去拿了冰袋和医药箱过来。
“谢谢您。”宋意站在房间门口,接过女佣递过来的东西,对着她温温地笑了笑,又轻声道了句谢。
女佣也是笑了笑,对着宋意忙不迭地摆了摆手:“二小姐客气了,叫我一句林妈就好。”
林妈也是有儿女的人,见着宋意这么一副白白净净的样子,估计在这宋家也很少有像宋意这样乖巧态度的人,当下对她就觉得亲近了不少。
“好,谢谢林妈。”宋意乖巧地应了一声,脸颊边还有个小小的梨涡。
林妈这才退了下去。
宋意坐在床上,拿着冰袋,一边在脚踝处冷敷着,一边将手心擦破的伤口也给处理了一下。
最后折腾完睡过去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夜了。
一晚上的风波,就这么轻飘飘地被揭了过去。
——
翌日,宋意依然醒的很早。
即便是昨晚没睡上几个小时,她也没赖床,到了点儿就爬了起来。
脚踝上的红肿,多少也已经消了不少,就是不能走得太用力,一用力就会觉得针刺着一般疼。
到宋家的第三天,宋意终于跟那一位宋家大小姐打了照面。
“砰”地一声,没有敲门,直接就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宋意刚好换完衣服,坐在床上,看着自顾自走进来的一道人影。
是宋欢,一身玫瑰金缀着亮片的连衣裙,烈焰红唇,整个人自带着一圈光环,那是多年来在宋家养尊处优浸润出来的气质。
“听说你喜欢出去走走,那就陪姐姐我去逛街吧。”一开口,就是直截了当的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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