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您费心,您受累,把那丸子夹我!哎得!多谢!”
刘笑笑呆若木鸡地望着眼前正饕餮般风卷残云的刘胜胜。
一桌子煎炒烹炸熬溜炖煮都快让刘胜胜划拉完了,那真是甩开腮帮子、露出后槽牙拿小钥匙把套间儿都打开的吃相儿。
这一桌子菜是老太太让笑爷去忙活的,外加老爷子也来帮忙,一边做饭,笑爷一边跟老爷子说着刘胜胜活了的事儿,但是刘胜胜走到厨房一口一个“爸”叫得那叫一个亲,叫得憨厚淳朴的老爷子只剩下乐了,居然对刘胜胜——一只泰迪玩具熊怎么活过来的也不闻不问。
“哎呦我的二老哎,您们这是怎么了。”笑爷心里想着,感到啼笑皆非,“家里来了这么个活宝——活着的宝贝儿,您老二位居然那么淡定。”
转念一想,“算了,天要下雨,女要嫁人,熊要出没,由他去吧。”——也不哪儿来这么几句。
……
“嗬——!”笑爷望着刘胜胜的吃相,感叹道,“合着家里来一饿嗝。”
“废话!哥!”刘胜胜打了个饱嗝儿,“您几个月不吃东西试试?打我被造出来那天,我就没吃喝过东西!我容易么我?哎您受累,把那牙签儿递我。”
“哦,您还得剔剔牙?”
“辛苦辛苦!“
“我不辛苦!你辛苦!”笑爷把牙签递给刘胜胜,“怎么着,爷,再嘬几口儿不了?”
“您要这么说,哥,来着!满上满上!您受累,劳驾,我劲儿小,端不起那瓶子来。”胜胜小爪子一指桌上那二锅头酒瓶,“别说,这红星是比牛二强!”
“这你都知道啊?”笑爷一边给刘胜胜斟酒一边感叹,“说说吧,您还知道什么啊?自打你醒了到现在,你这言谈举止表露出来的,可不像是刚活过来的啊?我的弟弟。”
刘胜胜呲儿喽一口闷了小酒儿,拿另一只小爪子擦擦嘴,说道:“什么叫刚活过来啊?说的跟我偏瘫中风了五年八年突然醒了似的!哥,我真不是植物人……真不是植物熊复苏。我压根儿就是活的!”
从刘胜胜活了到现在这一个多小时,笑爷的大脑在迅速刷新着世界观、人生观、道德观、价值观、动物观、生物观……也在强制着自己别抓狂,尽量适应并相信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
毕竟,刚才那大耳刮子也抽自己脸上了,火辣辣地疼,说明——不是做梦。这是真的。
笑爷下意识地摸摸脸,问道:“好吧,我的……弟弟,您也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了,说说吧。你别看我,从头说,少说一点儿我就揪你耳朵,揪你尾巴!”
“哎这可不行啊,哥,虐待小动物犯法,更何况姆们是国家一级……”
“你你你你你歇菜吧你!您见过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是一玩具泰迪熊的么?别废话,快,从实招来!”
“哥,那您得喝了这杯再说!”
“你得了吧你,我现在就够不清醒的了,再喝两口更没法接受现实了!——这就够不现实的了!”笑爷说,“你赶紧说,说完了,我要满意了,我陪你喝。”
“您说的啊!得嘞!”刘胜胜一乐,“哥,有烟么?”
“边儿去!”笑爷一瞪眼,“祖宗,你别登鼻子上脸啊!就就就您这身毛儿,是我给你点啊是你自己点啊?回头刚活了再给自己各儿燎了!”
“那不说了不说了!”
“不是,都是成年熊了,别耍小熊脾气……嗨,我这也不是人话。”笑爷苦笑道,“你先说,说完了你再抽烟,好不好?”
“得!”
胜胜往后一靠,坏了,从板凳上摔到了沙发上,为什么呢?他160——毫米的身高,光坐普通椅子沙发上是绝对够不到桌子的,他哥——笑爷,给他在沙发上又摆了个高凳子,这才够着饭桌。
笑爷探身儿一把又把刘胜胜抓回到板凳上,然后坐了回去,“说吧!我的弟弟。”
“嘿嘿嘿嘿!”胜胜嘿嘿乐着,俩小熊爪一抱拳,“谢我哥救命之恩,那么我说说!你听听!在想当初……”
“你要说后汉三国年间有位莽撞人我抽你啊!”
“不是不是不是,哥,是这样,”刘胜胜一双小熊眼儿望着他哥,“我啊,来自北安足球俱乐部。”
“啊这我知道,你捡重点!”
“我们这一批泰迪熊是限量版。北安队和泰迪熊玩具集团的正版合作,这不,您也看见了,我穿这小衣服儿!这队徽!多帅啊是不是?哎您别瞪眼,我好好说。”
笑爷自己点了根烟,看着他弟弟,跟县官老爷过堂似的。
“限量版么,没多少个,我们这一批——注意啊,就这一批,还真没第二拨儿了!——大约五六十只。我出产……嗨,这么说真别扭……我出生于半年前。也就是2018年生人……”
“2018年生熊!”笑爷提醒道。
“啊对对,熊,我谢谢您。到现在呢,半岁多点儿。”
“我看不像,您这油儿了吧唧这社会劲儿,至少得***几了。”笑爷撇撇嘴。
“哥您别老打岔。我们这批熊啊,放旗舰店卖的也就十来只,剩下的,是俱乐部作为礼物——姆们确实还是挺可爱的、挺拿的出手的哈——送给贵宾嘉宾的,也就是什么商务合作啊、会议啊,送人走面儿用的,尤其是送那漂亮的商务白领小姐姐们的!就是那身材倍儿好、一身儿职业套装那种……”
“你行行行行行!你有点正经没有?”笑爷一指他弟弟。
“得,当我没说。我呢,是那十只被卖了身的其中之一。”
“对,你们脑袋上插根儿草得了!没去八大胡同啊?”
“哥,你怎么没正型儿啊!”
“咱俩谁没正型儿啊!”笑爷乐了,“你才没正型儿呢,接着说!”
“于是我是那最后一只没被卖掉的,其他都让球迷小姐姐们、以及球迷小哥哥买走送女朋友了!哎,可怜我们兄弟五十,各自流浪沦落天涯!同是天涯沦落熊,相逢何必……”
“好好说话!”
“哎得!我这最后一只,被旗舰店留下没卖,放柜台里头藏着,就是为了今年抽奖时作为奖品送给最幸运的一位球迷!哎!这不!您就来了!哥,您多幸运啊!抱回我这么一超级治愈系萌宠来!拈香儿吧您呐!”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幸运是幸运,我再幸运我也没想到我抱回一活的来啊!这别说大夜里了,这大白天差点吓死我!行,说说吧,一来,你是怎么活过来的?这太不科学了这个啊!二来,您这一肚子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都哪儿淆的啊?”
“先说第二个问题。”刘胜胜一指桌上的大可乐,笑爷叹了口气给倒了一杯,刘胜胜端起来咕嘟咕嘟喝了,打了个气儿嗝儿,接着说:“其实我就算不‘活’过来,我们也是‘活’的,身体不动——那会儿也动不了,嘴说不了话,但是耳朵眼睛是灵的呀!您想啊,半年多,这店里人来人往行行筛筛各色人等,什么人没有?什么话不说?什么天儿不聊?这不有几个月就满社会的知识什么都知道了么?您说是不是?当然,学生我还是才疏学浅,太多不知道的东西还得向哥您请教,您是师大中文系高才生,俗话说,三人行必有我师,两人行您也是我师,今后的日子里,还请我亲哥哥您,多多指教,多多帮助!学生我定敏而好学、不耻下问……”
“行啦!”笑爷拦了胜胜,“您这就知道的够多的了!快赶上我了!哎呀真是俗话说的好啊!”
“怎么讲?”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泰迪熊说了话啊!”
“有这么一句么?去你的吧!”刘胜胜哈哈一乐,接着说,“再说那第一个问题,您最关心的,我怎么活了。其实很简单,缘分。别看我是棉花做的,但是沙翁,就是莎士比亚老先生啊,说过,这世上很多事物是远超出人类想像的!”
“别瞎改!人原话儿是——在这天地间有许多事情是人类哲学所不能解释的。”
“啊对对对,不愧是大才子,佩服佩服!”
“少废话,赶紧的!”笑爷这个无奈啊,心说:怎么来这么一主儿啊!
“反正科学是解释不清,但是你得知道,哥,万物,有灵姓,不管它是有机碳水化合物、或无机物,还是说它有血肉或无血肉,这缘分到了,再加上天时、地利、人和啊,什么因缘际会啊,什么种因起果啊,等等等吧,以及爱,大爱,博爱——比如,您跟咱妈,那么爱我,那么强大的爱的电波呼啦抄那么一家伙朝着我席卷迩来,哗啦,吧唧,咔嚓,咚!哎!我就活了!您明白了么?”
“我明白什么了我明白?”笑爷瞪眼喊道,“好么,一点没说清楚,拟声词倒不少嘿!”
“哥,别闹!这是科淆!”
“有这门儿科学么?别糟改科学了你!”笑爷苦笑着摇摇头,“得,我料你也解释不清了,我啊,也明白个大概其八个半九个不离十了。总之吧,你们这长毛绒玩具,有那么多多少少亿万分之一的概率是能活的,但是必须在主人对其无限的爱中?”
“哎呦!我的哥!太对了!冲这个!得‘走’一个!”说着刘胜胜又去指那二锅头酒瓶。
“你你你你等会儿!”笑爷一把拿过酒瓶放在身旁的地上,“我再问你,那你们这五十只小熊,都活了?”
“我刚才不是说了么,就我一个活过来的,其他的也不是死了,也活着,只不过不能动弹不能说话。因为,我在,爱中!”说着,刘胜胜拿起一根筷子做麦克风状,唱了起来:“啊啊啊啊啊,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这是心的呼唤,这,是爱,的奉献……”
“还唱上了你!”笑爷抢过筷子,“你正经点儿!说,今后打算怎么办?就这么活着在姆们家赖下去了?”
“什么叫赖啊!哥!您可是我亲哥,这话可伤人……不是……这话可伤熊啊!”刘胜胜说,“既来之,则安之——哎呦我也不知道这词儿用的对不对啊——反正,我是住下了,您看,咱爸妈那么喜欢我,对吧,您也那么喜欢我,对吧,我跟您说,咱们从此,这四口儿之家,好日子嘿,那就算来了,今儿这顿酒菜,就算咱们哥儿俩正式的歃血为盟外加桃园两结义了!擎好儿吧您呐!”
“哎呦我的个天爷啊!”笑爷翻了翻白眼,“我这是抱回了个真正的活祖宗啊!哎,你说,那我和世人今后怎么交代?我抱着你上街?还不吓死几口子?”
“不能够!”刘胜胜一摆小熊爪儿,“刚才咱爸妈喜欢我的样子您看到了吧?怹们二老扫听我怎么来的了么?没有吧?您抱我出去,无论去哪儿,有来只闻有人爱,无人听到有人哭啊!擎好儿吧!”
笑爷望着天花板,长叹:“擎好儿?看吧!”
笑爷想起了什么,笑问:“那这么说,那美国电影《泰迪熊》里那只胖的,也是因为爱和科学还有缘分活过来了?”
“那必须啊!”刘胜胜笑道,“而且,那是当地的真事儿改编的,真有这么一只。”
“胡说八道!”笑爷嗤之以鼻。
“你看!哥,你还不信!您觉得,这事儿,咱们这儿,本市新闻能告诉你啊?说美国波士顿一长毛绒玩具熊活了?”
“哦,这倒也是。”笑爷点头,“那说来,我开句玩笑啊,兄弟儿,那只大泰迪熊,不会真是你亲戚吧?”
“说对了,哥!”胜胜神秘地一笑,“那是我亲大舅!”
笑爷拿起了二锅头瓶子,他自己得喝一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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