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海风徐徐,游艇缓缓在码头停靠。
粗大的定位桩已经粉刷一新,挂上了红色绣球,木质的主通道码头踏板也重新涂抹了桐油,上面铺着红色毯子。只是空气里还飘着一丝刺鼻的味道。
一位穿着白色西装的男子在哈米芾的引领下沿着码头踏板上了岛,在刚平整过的沙路上走着。男子身后跟了六名健硕的西装墨镜男子。
“这边请,男爵先生。”哈米芾微微躬身说道。
男子在保镖的簇拥下往一栋蓝色屋顶的建筑物走去。
“景色不错。”男爵低声道。
“哈哈哈哈…是啊!就是海风有点大,不能跟您的庄园比啊!格雷厄斯先生。”哈米芾大笑着奉承对方。
“这里应该有个游艇公司,适合做点旅游开发。”这名叫格雷厄斯的男子,看上去三十多岁,但是已经继承了家族的商业头脑。
“哎呀!对啊!男爵先生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如果能把这一片岛屿都控制起来,形成一个岛链…”哈米芾眼睛微微上瞟,看着这位身价数亿的歌亚大老板,仿佛能展望出无限的未来。
“那是个大生意,狄北厄斯伯爵也许会感兴趣…”格雷厄斯淡淡地说道。
“我在想办法往后怎么吸引渔民上岛居住,增加人气!”哈米芾道。
“重要的是配套设施,这样才能吸引西半球的游客。”格雷厄斯转过身,朝西北方向远眺,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巨大的货轮。他很清楚哈米芾担心被敦隍国的执法船从这里赶走,如果有大量渔民的话,那就是既成事实了。
哈米芾满脸堆笑,道:
“以后这里建立一个度假岛,游客旅游度假、吃海鲜,潜水、摸珊瑚…一条龙服务,那简直就是人间天堂啊。”
“的确有前景。”格雷厄斯应付地笑了笑,心里却对“岛链”一词格外有想法…
“就怕…就怕被沙洲市的执法船发现…”哈米芾说着说着自己嘿嘿笑了起来。
“先看看加工厂。”格雷厄斯并没有接他的话。
“好!走…去看看那些法里库女工!”哈米芾邪魅一笑。
说罢,毕恭毕敬地在前面引路。
…
“这是鱼刺的晾晒场,幸好这岛上有硫磺,蛇虫都不生。根据您的要求,现在工人都穿全套工作服。”
哈米芾指着正在晾晒鱼刺和鱼干的几名年轻工人说道。格雷厄斯微微点头。
众人穿过晾晒场,进入第一个车间。跟外面的工人一样,清一色都穿着白色工作服,手套、口罩、头套一应俱全。都在一刻不停地忙碌着,多数都是女工,蒙住了脸看不清颜面。
“这里是切割和分装车间,案板都是每天清洗,哈哈哈哈!这些都是销往歌亚市场的货,管理和卫生品质绝对能达到ISB标准!”
哈米芾连连自夸。
一行人加快脚步,向第二个车间走去。
…
“你的确是个有能力的人!这次任务完成的也很好,但是仍有美中不足。”格雷厄斯边走边说。
美中不足?哈米芾明白这是对方在PUA自己。
“这次拿到的情报千真万确,何谓美中不足,请男爵大人明示?”哈米芾问道。
“那个丁肇东疯了,不能为我歌亚所用,这个是非常可惜的。还有华坚也没有彻底成为我们的人,我们的目的没有完全达到。我们并不能真正接近敦隍国军方上层人士。”格雷厄斯道。
“确实。您说的对,是少了两条最好的人脉通道。不过我们机会多的是!给我一点时间。”哈米芾连连点头,郑重地说道。
“…你觉得华毅这人如何?”
格雷厄斯问。
哈米芾想了想,说道:
“华毅…我儿子哈勃经常提起他,他目前是敦隍国最当红的青年军官,我儿子说他特别有军人气概,人很有正气!”
格雷厄斯笑了笑,
“把此人控制在我们手里怎么样?”
哈米芾面有难色,思量了一番道:
“不太好下手…这人可不好接近啊!跟外界很少接触。连我儿子都难碰到他的面!”
“哈哈哈哈!成事在人!要动脑子做事。”
哈米芾挺讨厌对方这种话说半句的聊天方式,说道:
“大人不妨明说!”
“你的去找到一个姑娘…据我所知,华毅有个妹妹。她很小的时候就被卖了,如果你能找到她…”
“果真如此就好办了…哈哈哈哈,越来好玩了。”哈米芾的回答让格雷厄斯看起来胸有成竹。
“那这事就交给你了!我来帮你保住这里的工厂,你只要想办法把人往岛上引流,配套的商业就不需要你多考虑了。”
临别之前,格雷厄斯把所有人支开又跟哈米芾说了些什么,哈米芾听完显得十分兴奋,目送男爵的游艇渐渐地远离这个被称为中立岛的岛屿。
…
(第二节)
鞭炮一响,黄金万两。
牛家村今日也是个喜庆日子,夏肢大在菜市口的新店铺门前正张灯结彩,她的第一间海鲜连锁超市开业了。这间铺子是夏老板通过桑腾向哈米芾老板拿到的一手货。
本村的消费能力跟外面有天壤之别,所以大部分海鲜还是要销往内地。哈老板的大龙虾生蚝能够带动其他鱼虾销量。
今天这间临街店铺开业的排场不小,门前特地挂了两幅红绸,上面用白色油漆写着:牛家村夏家海鲜连锁店开业志禧!
片区经理也到场祝贺。
…
"兄弟,你看这样行吗?"店门前,夏肢大满面笑容的看着眼前的板寸头男子问道。
"够场面!夏司令做事腾老板放心,您二位合作,事业一定红红火火…就是每月的红钱别忘了。"寸头男子笑着说道。
"当然不会了,腾老板帮这么大忙,我夏肢大说话一定算数。"夏肢大拍着胸脯保证道。
"行,那我可算把话带到了啊。"板寸头微笑道。
有这份子钱还不如直接哈老板!夏肢大心里想着,脸上勉强挤出笑意道:
“兄弟,辛苦你大老远来看货场,这点…不成敬意!”
寸头男见夏肢大递过来两瓶酒、两条雪花牌烟,嘀咕道:“挺孝顺的啊!”
“啥?”夏肢大耳朵尖,明知故问道。
“别别,小弟无功不受禄!传出去不太好。”男子推开装满烟酒的袋子道,“另外只是有一事儿,滕老板让我转达…”
“兄弟只管说便是,夏某洗耳恭听!”
“老板要找个女孩儿,20岁左右,早年被人贩子卖到了附近村庄…谁个能找着可就发达了!”男子道。
“行,这事包在我夏某人身上!”夏肢大举二指点点自己。
“还有个事,朝阳镇有个老伙计,就是还带着个长相有点像外国人的…”
男子说着说着跟夏老板耳语起来。也许是不想让旁边的矮狗子听到。
“哈哈哈哈…”夏肢大听完哈哈大笑起来,“回头我来跟兄弟们知会一下便好了!”
“行!那兄弟我就先告辞了!”
男子跟夏肢大作别。
…
送走片区经理,夏肢大心情大悦,对矮狗子说道:
“去,去给老子搞几斤菱角来。”
“好嘞!”在铺子里别克大半天,矮狗子早就想出门溜达。
狗队长跨上门口的铁单车,便往朝阳镇驶去。不过一路上一直在想着那门店经理说的神神秘秘的话。
…
而霍克此时也刚从山上采摘野菜下来,来到朝阳镇菜市街上。
路上人来人往,一个身材窈窕的身形在眼前晃过,霍克定睛一看,路边一位卖水菱角的姑娘出现在他眼前,她正在路边站着等待买家。霍克立马反应过来这不就是自己的恩人么!
这偷渡青年刚来牛家村时被村民骗走了盘缠,饥寒交迫的霍克到处讨饭不得,晕倒在姑娘家门口,正是这位善良的姑娘用一碗小米粥救活了他…
“诶…你这水菱角怎么卖?”霍克壮壮胆,刻意装作没认出来,走上前问道。
"两块钱一斤,先生。"姑娘一见是他,笑着回答道。
"来两斤!"霍克掏出四个硬币放到了姑娘的篮子旁边。
姑娘瞟了他一眼,低声道:
““诶”什么诶,我叫玉环!”
霍克一听,就知道对方认出自己来了,也不好意思地露出一丝微笑。
姑娘一边称斤两,一边望着长相分外俊俏的霍克那裹满泥巴的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她其实早就注意到对方了。
霍克付完钱刚起身,想继续搭讪,突然发现身后跟了两个男子,其中一人手持长棍,另外一人拿着西瓜刀,正向他靠近。霍克顿时一慌,莫非又是牛家村的人,霍克记得老师傅承诺过会让隔壁村的混混放过自己,既然事儿还没办成,这就由不得他多想,霍克赶紧低下头,转身就往人堆里一钻。
姑娘还在纳闷,霍克已经消失在人群里。
…
这边正张望着,另一头矮狗子吹着口哨、推着一辆新自行车也来到了菜市口。
他在一排卖水菱角的村民中一眼就看到了玉环,这个比水菱角还水灵的姑娘。
“丫头,你这水菱角咋卖?”矮狗子问道。
玉环一看来者又是隔壁村的一只耳丑八怪小队长,心里不免一紧张。
上次好不容易才甩掉,她很烦这人又找上自己,料定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到这里,姑娘的脸变得煞白煞白。
"这位大哥,我…我这…不卖,您还是走吧。"玉环结巴的说道。
"呵呵,你这小娘皮怪不识抬举。"矮狗子笑道。
"你…你要干嘛?我告诉你,我可是有对象的,敢动我一根汗毛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姑娘吓得浑身发抖,叫嚷道。
矮狗子冷冷一笑。
"呵呵,妹妹别担心,我没恶意。哥哥我这不是今儿有大客户要过来嘛,你这些水菱角我全包下了,价钱嘛我不会亏待你。你只需要将这个菱角卖给我就行了。"
“…真不卖,这是给俺对象留的。”玉环支支吾吾。
“对象?上次还说单身,这才几天,你哪儿找的对象!亏得你这一脸老实样…瞧不出来还挺水性杨花的嘛!”
“一只耳”故意要惹她生气。
“刚才走过去那个就是俺对象,他马上就回来了。他…他会功夫!”
玉环急得口不择言。
中年男子顺着她的眼神往前面人群瞅瞅,
“哪位大爷是你对象?哈哈哈…”矮狗子指着前面一堆老头老太,奚落女孩道。
玉环羞红了脸,没敢接话。
矮狗子凑过脸去,瞅着姑娘的眼睛说道:“嘘…别吱声!哥这回是来给你报信的。”
玉环又惊又莫名地看了矮狗子一眼,好奇这人能给自己报啥信。
“环儿,听着…往后能不出门就别出门,千万别叫人知道你是被卖到这个镇上的,”矮狗子压低嗓门,继续说道,“有人想找你麻烦…能记住不?”
姑娘顿时一愣,这人居然对自己这么了解。眼前这中年人长的凶神恶煞,但方才的话听起来却是中肯,难道?玉环觉得事情蹊跷起来。
原来,矮狗子听到先前那人对夏老板说的话,他觉的玉环很可能就是他们要的人。朝阳镇以及周边临近几个村,符合那“板寸头”描述的女娃子,八九不离十就是玉环。矮狗子虽然在村里坏事做尽,但是总算良心未泯。何况玉环的母亲是他熟识的人,矮狗子年轻时还追过对方。玉环的身世,他十分清楚。
虽然矮狗子不是确切知道“管片儿”的啥企图,但指定不是好事,爱屋及乌帮玉环一把,也算是给自己积点德。
…
“狗队长!狗队长!”
不远处传来呼喊声。
女孩这边正发着懵,突然见前面又走来一队人马,将菜市口的路占得满满当当,为首的是那独臂大黑,他正脸色狰狞地四处打量。玉环赶忙低下头。
矮狗子听到喊声,回头道:
“哈哈哈…大黑兄弟啊!今儿也带弟兄们来赶集啊!”
大黑对矮狗子一直心有芥蒂,但嘴上还算客气:
“不是…给老板办差事呢!”
矮狗子把姑娘挡在身后,道:
“…那你忙完也早点回去,夏司令今天开张摆席呢!司令想吃水菱角,我买点就回去。”
“行!狗队长,您先忙嘞。”
大黑边随口应付矮狗子,又歪起头张望他身后边,见一大姑娘正低头理着篮子里的水菱角,便转头张罗自己的差事。
裁纸、研磨、刷浆糊…
大黑带着一众人等,张贴起告示来。
…
“弟兄们,电线杆子、市场门口,都给贴上哈!”
“各位老乡,请帮忙看一下身边的18-20的姑娘…”
大黑手下们不停跟来往大爷大妈宣传。
两张桌板前,几个干瘦的文化人模样的老头用毛笔在纸上不停写着,周围围了一群人观看。
…
霍克避过那几人,泰然自若走着,转进一巷子,是几间简陋的农舍。几家墙上贴着有大大小小的字报,一张红墨水写的告示引起了他的注意。
霍克走近一看,一下子给他逗乐了,那竟是一则“求精”告示。
“稀奇,”霍克心里嘀咕着,再一看大字报上求精人的地址,细细回忆了一下,怪怪…这…这不正是大恩人家的地址嘛!
有没有搞错?!霍克觉得简直不可思议。但他突然想起师傅又从丁博士那里带回来的那个保温瓶,里面装的就是一个受精卵,说是未来要找合适女子代孕的,也是丁博士的重要试验项目,事关重大!
“这…这人选不是有了!”霍克大喜,撕下来一份藏到兜里,径直就住处走去。
…
次日,霍克带着金属瓶子出门采摘草药,一采完药就去姑娘家送“货”。
赶到玉环家,已是中午。
霍克在门口转悠了大半天,不知如何启齿。最后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鼓起勇气闭着眼睛敲响了恩人家的门。
“咚咚咚…”
姑娘正在家中给养父母做饭,玉环一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口的居然是霍克,心里一阵小鹿乱跳。
“你…你咋来了?”姑娘羞红了脸问道。
霍克更害羞,想好的词全部忘的干干净净…
“我…你…我是来谢谢你救命之恩的!”霍克犹豫了半天,最后蹦出这句话来。他把瓶子藏到了背后。
“昨天…你是不是认出我来了?”姑娘粉嫩靓丽的脸上一直挂着喜悦的微笑。
“嗯。”霍克轻轻应道。
“我看到你贴出来的求援信息…这…这给你…你去市医院,他们就会帮你受孕了。”
“求援?受孕?”玉环瞬间脸一板。
呃 ??霍克见对方这般懵,心想坏了…果然跟自己猜测的一样。
“那…这不是你贴出去的?”霍克拿出那份“告示”。
女孩看了看纸上的内容,脸涨的通红!
“一定是她…这个混蛋!”
“有人…有人想坏你名声?”霍克羞愧地问道。
“还不是隔壁村那个猫仔。现在做了什么大队长,她就想害我嫁不出去!”
霍克一下就明白了,他一直就觉得这猫仔容不下身边任何比她好看的女孩子,隔着这么大老远也放人好过。
其实猫仔从小就听人说朝阳镇有个大美女,一直以来就嫉妒玉环的美貌。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于是只能暗戳戳祭出了以前的老本行…用贴这种常人看着不正常的广告丑化玉环。
当然,其中还有其他什么恩怨纠葛,霍克也不便多问。
“抱歉!是我鲁莽了,后…后会有期!”
羞愧又丧气的霍克,说完便转身往回走。
看着小哥远去的背影,女孩却立马改了主意,决定将计就计,索性丁克一下,省的周围整天有苍蝇嗡嗡个不停…何况这小伙子长的也不赖…
身边带个娃,安安心心呆在家里照顾养父母也不错…姑娘打定了主意,赶紧叫住了霍克:
“唉!这是你自己的吗?”
什么??霍克闻言一惊,见玉环起初还有点害羞,现在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反差也太大了!对方突然这么一问,自己反而被问傻了似的。
“是…不是…我…”霍克一时语无伦次起来!
心里想着完成一桩重要任务,却又不会撒谎。
“瞧你那怂样儿!”
姑娘见状哪知就理,“噗呲”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着霍克还在发呆,玉环一把夺过那大瓶子,脸红着嘟囔道:
“也…也用不了这么大一瓶啊!”
…
(第三节)
几个月后的一个早上,玉环偷偷吐了起来…
这一年,她听了矮狗子的话深居简出,而霍克也以为玉环会安心养胎,心想这千禧年该是会顺利跨过去,师傅天天垂钓消遣,自己则隔三差五上山采摘野果野菜,偶尔会弄到山鸡野兔补补,互得其乐。
可让霍克想不到的是,养父母见玉环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怕让镇上人耻笑,居然私下找了个男人,谁都没声张的情况下硬是悄悄把玉环给嫁了出去…或者说对方是半抢的。此时,玉环已是怀胎八个月。
那男人得了便宜,自然怕人知道,他玉环金窝藏娇起来。但这一藏,也让那些想找玉环的人没了后续。
直到景泰纪2001年9月11日,距离猫仔当上总队长正好过去两年,而牛家村自从弥撒迦叶驾鹤西去之后,就越来越不太平。
这天,大地绵震,鸡犬不宁,用老人的话说就“大凶”。到了晚上,更是阴气袭人。凄风掠处盛水之物波澜四惊。整个村子一片昏黑萧瑟。
惹人厌的希伯斯屠狗人躺在藤椅上盯着油盏灯,任凭旁边的女人哇哇喊叫,他那咸腥味的起着疱疹的手翻着本老黄历,不知心里在想什么,他是这户姓曹人家的男主人。
子夜的佛堂院外,黑色妖风划过松柏林,拂过了天青碗、草黄缸,小藤花井,长着泣血之眼的不祥之物此时正朝牛家村径直而来,这瘆人夜象的上一次出现,是一千年前。
在血色之眼无声的注视下,与曹家近在咫尺的土神庙周围潜伏着的野猫犬鼠早已魂飞魄散,脊背都蜷缩起来。
除了这单门独户的曹家,全村的村民都已经进入梦乡。
“使劲!用点力气!”
“啊…啊……”。
叫声冲破松柏林,而这户人家的卧榻之所内,女人正在临产。屋后的土神庙里四周雾气渐浓,快速升腾着,从井口开始升腾,这升腾着诡谲浓雾的深井是曹家用来清洗狗肚鸡肠的,整个院里都爬满了蔓藤。潮湿气令突出的井身也不断有露珠渗出…从摇摆的蔓藤叶,滴露的蓝花,草瓣长叶上,都渗着甚是粘稠的露珠,仿佛凝结了世间的悲凉,让深夜的土神庙堂里众世尊斑驳的脸更显阴郁。
曹屠夫请来了村里最好的接生婆,这是妻子苦求来的,她希望有一个健康的孩子。
…
“啊………”
“再使劲!!”接生婆满脸凶相大声说道。
这老婆婆瞎着半边眼,是出了名的见多识广。老人家似乎早就算出这一户人家的风水。
后院井里的雾气加速升腾着。屋子里盛开水的脸盆也正微微起着同心水圈纹…
接生婆抓着明晃晃的剪刀迟迟不肯下手,她瞄了一眼草黄缸里小半缸的水…
老人家从没如此犹豫,腿肚子剧烈地抖动着,她似乎要把脾气撒在别人身上,
“还愣着!去打些水,烧开。”
老婆婆面无表情地向身旁的小男孩低声命令。男孩是她的远房小侄子。
“老庙后面有水井,当心刺。”曹家男人抬了抬眉,提醒道。
与其说狗屠夫担心小男孩被滕刺刺伤,不如说怕少了一个帮手。他可不情愿多忙活脏到了手,眉眼之中甚至透出怨气。
“嗯呐”。小侄子应声道,说完便提着水桶往后庙的老水井走去。
男孩鬼使神差,全然没去注意天空中凝望的眼,也没有感觉到周遭的异样,他径直穿过土神庙的前院、偏屋,紧步来到后院,摸索到迷雾里那口滑腻的古井。
正要提桶打水时,
“啪…”
一声类似竹管中发出的闷响。
伴着忽闪的一道光,男孩“嗯”地一声倒地,瘫软在井口上!
…
突然那黑风团状巨物的血红大眼齐刷刷的瞪开、旋即射出密集光丝…同时向着那口古井奔窜而去…
接生婆和曹家男人闻声赶出来寻找小男孩,但此时夜空已恢复了往常的天象。动物也开始悉悉索索着出来张望,似乎一切无事发生。
猩红之眼早遁于无影。
…
“坏了…坏了呀!”
浓雾里小侄子浑身扎满了藤花刺、头上血糊糊的一大片!看到这模样,独眼婆婆似乎一口气哽住,肉乎乎的两只手掌将将上抬到齐肩高还未及拍到大肥腿,整个人也一头栽倒在地上。
狗屠夫顿时慌了手脚,眼神直勾勾看着这一切愣在原地,这一晚他都没再说出话来。
…
“哇”屋内传来一声啼哭。
里屋的小媳妇竟在无人照看之下顺利分娩,一个活泼可爱的小生命诞生了。
是一个眉眼俱善的孩子。
(第四节)
…
牛家村。
牛家村说是村,多了这对驼峰山便多了不少土地,更似一个镇。自古以来这里就人丁兴旺。牛家村地势颇高,似龙头之形斜倨在海边,土神庙正好似在这“龙睛”之内,紧靠着山崖。
山崖北、山崖东、山崖偏南,三面可以说壁立千仞,而海床则一直延伸出去,东南面就是一望无际的海,鲨州市和国际岛身处目不能及的东南方向…
土神庙残垣断瓦,只有两个小偏屋,拱卫着稍大的佛堂。它们都已经年久失修,还有半人高的碎落石陷在离开佛堂不远的偏屋后,主堂屋脊两头已龙须断尽,廊下还散落着几块霉烂的草蒲团。有人想去山上重建土神庙…
土庙后的背风山是两个笔筒状的大山、又像驼峰,中间是几十米的硬木制索拉桥连接着半山腰。要上这两山,曹家也是必经之口。
昔日狗屠夫把土神庙当成了自家宅地的延伸,狗下水和其他动物内脏都被他扔到土庙的后院,一到下雨时,到处血淋淋的,平日里也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也正是这些“东西”,滋养着井口四周茂盛的蔓藤,这蔓藤上长满了鲎花。
早无了香火延续的土神庙里,只有那棵千年树龄的幽怨老菩提还记忆着前世的人来人往,孤零零地独自镌刻着年轮。它仿佛知晓着一切…
现在已经少有人知道这破败不堪的土神庙正处龙脉之上,与这参天菩提同期而生。同饮着悲戚狗血。此地一直以来都被历朝历代的皇家重视,术士们称它为上古封印之所—地藏灵之墟。
说早在七千年前,地藏灵之墟就贯穿了龙脉,司职造物,只是近百年才凋零的如此落魄!村民当然早已遗忘了它最鼎盛时期的功德。
“除妖、破恶业”,土神庙这块地,在“狂狼纪”时代就是封印锁业的万千之地。业凡、业瀚等皆为灵虚洞内前世妖,共卵而生,被天界封印在这里。但所有封印之业终要转育凡化,合元神五色三念。
这就是牛家村一直以来被归为“三不管”地带的原因之一。
(第五章)
事发这晚,狗屠夫家后院土庙中还藏有一人,就是霍克。
在山上逮野味的他不慎摔伤了腿脖子,来不及回家而在那破庙里暂宿,作为从法里库邦远渡重洋来的偷渡青年,十分害怕身边出现命案,若询到身份他就会被遣返、回玛丽孤儿院去…
一切似有命数,若是当晚霍克壮一下胆进屋看看,也许就不会跟那小产妇擦肩而过。而接生婆死的当晚,狗屠夫也莫名死了。令人不解的是,小侄子却在第二天不见了踪影,生不了人死不见尸!母子俩更是不知何时偷偷逃离了这诡异的村子。
…
当然,之后也开启了霍克的艰苦岁月,很多时候不得不靠更卖力地采摘野果食材,甚至到背风山上兴建起新寺庙,他也没能从艰苦岁月中解脱出来,他一边帮寺里一边还要在山上采草药、野果,换点钱财,得些粮食布料,有时候从村霸手里还拿不到一分钱的。
忍辱负重在霍克来说,可能也是一种修行,而他本人也会钻研知识,甚至因为一个偶然的“拾荒”经历,研究了他与众不同的未来。
新寺建成后的第二年,霍克在山上乱坟岗附近采野果时,偶然在一处半掩埋的石堆中偶然觅到一破观音石雕,他翻阅古籍找到了祛除了沁色和钙化点方法以后,对石雕进行彻底清理,发现这个观音像暗藏失传的古代语言…经过古文字专家的转译,发现居然是失传多年的《狂狼纪》碑帖的后半部分!
经此,学术界苦苦寻觅了上百年的重要文献终于得以重现。
《狂狼纪》一书对希伯斯星球的龙脉研究和传说中与之对应的镜像、“龙行星”的研究都意义非凡,它是讲述希伯斯星球生命智慧起源终极奥秘的中古文献资料,业界普遍认为碑文作者与创造“景泰纪年法”的通古萨满有紧密的关系。
《狂狼纪》碑帖上部现存于敦隍国国家博物馆。
文中记载:“…天地未动而万念生。化虚子,生双蛟。双蛟生,降万魔,解五色心盲。”
配合下部,解释为宇宙最初的一切由能量粒子构成,并衍化宇宙万物和混沌意识。“双蛟”狭义解释为宇宙中有两个对称的“希伯斯星球”,广义解释为宇宙中两种镜像的终极粒子。“五色”指:赤、黄、绿、蓝、紫。
霍克所发现的《狂狼纪》下部末句有类似记载:“人未知地藏灵虚仙,近在圣星,远于蓝星,镜像而生、镜像而灭。”
“圣星”、“蓝星”,宇宙天文界认为就是上部所称的双蛟星或双龙星的证据,符合“狭义说”。文中“镜像而生、镜像而灭”,包含并不囿于微观粒子之义,自此“镜像说”有了文字依据。
《狂狼纪》上部有云:“上等妖,结上等孽,妖狂业颠为天界破。不破不立。”以及《三字偈》中说道:一妖落,万物生。一业生,万果灭。下部有曰:“ 破而所得即为世间凡物,乃生万象万民。“万民之上,生齐天之蛟,万蛟之上,为至尊之蛟,化龙。龙乃得道圣民。”
…
上下两部,重乎出世止于入世,首尾呼应。不但在传统天文、宇宙物理学界引发了新一轮的探索,甚至带动了“神学物理”界的新思,连敦隍国民间儿歌都被拿来研究:
“大宝三眼,目似铜铃。二宝双面,阔耳肥头。三宝…”
神学物理界普遍认为这首民间的儿歌所传唱的,正是狂狼纪时代之前就存在于希伯斯星球上的大魔族—尸王族。
通古萨满传承的文献中有提到的鳖(鲎),也是通灵族的一生之敌,被认为是“来自外文明的蓝血入侵物种”:
“尸王族者,尸王鲎,蓝血也。公母同生,共成一鲎”,
“不智成龟,不忠成鲎,一鲎下十宝”。
也有“十宝分上下,阴兵之最大”一说。
讲的是传说中,真正的尸王鲎一般会生十胎。分上鲎五种、下鲎五种,种种不同。但这十个鲎子鲎孙,都是横行霸道的阴间存在。
上鲎:大宝钱鲎 二宝官鲎 三宝戏鲎 四宝串鲎 五宝挑鲎
下鲎:六宝路鲎 七宝听鲎 八宝杠鲎 九宝黑鲎 十宝瞎鲎
尸王鲎族虽然被描述为凶狠无比的存在,身近丈余。但神学物理界认为,它们也完全受巨灰蜥一族的统治和管辖。巨灰蜥是圣星乃至可探测之宇宙中食物链的顶端,掌握制裁一切的大权。
如果神学物理界的古老学说成立,那么巨灰蜥一族必然是操控尸王鲎的外族邪恶力量。彼时希伯斯星球上还从未有任何人见过“鲎”是何尊容,更遑论神秘的巨灰蜥一族!
但是传言中的分光明、公鸡两派,似乎在此就有了某种渊源。找到尸王鲎,或许才能找到幕后的真正黑手,巨灰蜥一族!
鲎,如果本不属于希伯斯星球,那它来自哪里,谁是它们的母星?是否就是传说中的蓝血生物?它们是否真能摧毁人类意识…
而这些,就算本身是通灵术士的通古萨满,也少有落过笔端。谁能解开希伯斯星球最大的谜团!
(本章完结)
“欢迎来到希伯斯!这也是“我”来到希伯斯星球的第一天。”
—《星战•暃战地日记》摘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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