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窗外一片静悄悄，只有月光透过小小的窗户洒进来。林业却说什么也睡不着，他双手死死拽着被角把头蒙住，今天床那头林明的磨牙声格外地刺耳。林业悄悄从边角掀开一条缝，几道照在床头柜上的光让他稍微安心一点。可忽然不知是乌云还是什么挡住了月亮，那月光顷刻消失不见了，耳边只留下那咔吱咔吱的磨牙声。尖锐的声音勾起了他的恐惧，整床被子都随着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突然林业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离开这里，马上离开这个家，这个念头一萌生就怎么也扼制不住。
“走，明天就走！”林业不再从被缝中窥视外面，他一把掀开被子，从被窝中钻了出来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一想到明天就要离开这个地方，胸口有种说不清的欢快感。他又把被子裹成一团，两只腿死死夹住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在胡思乱想中进入了梦乡。
今晚他又一次梦到了远方，跟以往不同，明媚的阳光与看不清面目的姑娘这次来到了河对岸，而他自己身处无尽的黑暗笼罩下。他拼命地伸出手想去感受一下阳光的温暖，却怎么也抓不着一抹阳光。姑娘欢笑着追着蝴蝶跑开了，刚想开口叫住对方，黑暗中突然张开巨口将他拖进了深渊，四肢无力地在空中挥舞着，这黑暗仿佛无穷无尽，怎么也坠落不到尽头……
“都几点了还不起床，早上都要人叫还好意思整天嚷嚷着远方！”大清早老妈就站在床头碎碎叨。
今天林业一反常态，安静地拿起衣服慢条斯理地穿了起来，听多了甚至微微一笑一口也没有反驳她，只是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反正我待会儿就走，随你怎么说！”
时间会以一种最残忍的温柔改变一切，只要你想，它可以让你尽情观遍这大千世界的森罗万象，也能让你所有的执著化为乌有。当然在林业推开家门踏上那条泥路的时候肯定理解不了这句话，他满脑子都充满了对远方的期待，对未来的渴望，也许还有对生活多年的家乡一丝丝不舍？
“我想去远方流浪，去任何地方！”欢快的歌声再一次在田埂上响起，远方在林业的心中一直是美好的代名词。小时候奶奶总是会抱着他，讲述着她年轻时候各地河道里穿梭，一个码头到另一个码头。虽然奶奶的讲述中总是离不开她记忆里最深刻的大船，但是林业对她所钟爱的船倒是没有产生什么特殊情感，反而是对奶奶讲述的故事里那些远方的山川湖泊充满了憧憬。
泥路上长满了杂乱的野草，林业有些失神地踢着从田里垂到路边的杂草，这一路上他一个人也没撞见，田野里也没有往常那些劳作的身影。
欢快感不知怎么变成了一种压抑，一路上林业兴致都高不起来，直到又转了一个弯他终于看到了一座老城。
城门口只有稀落的几个人低垂着头走过，城墙上青苔密布，锈迹斑斑的老城门半开半合，好像跟林业记忆里中的新安城有些不一样。每逢集会的日子，老城门的两边道路上会摆满各种小摊，周围乡村来赶集的人也会把这里挤得水泄不通。
林业慢慢走近，半开的城门后面摆放着一张棕色的老桌子，几个bingshi打扮的人正围着桌子大呼小叫着什么。
他们撸着袖子，全神贯注地盯着摆在桌面上的一只破碗里咕噜咕噜转动的骰子。
“跟村头那几个二流子的神情没什么两样。”林业这样想到。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大刺刺坐在桌边仅有的一把椅子上的光头，他看到骰子终于停在了他中意的一面，哈哈大笑着摸了把他那在阳光下反光的大脑袋。
一旁的墙脚还蹲着几个，那姿态如同村里的小老头小老太太，倚在墙根聊一些不知哪里听到的八卦。
或许他们聊得内容更加高端一些？林业靠过去一听，开口就是刚才那扭着腰走过去的小媳妇真俊。得嘞，不会更高端，只会更下流是嘛。
正打量着，一道笔直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青年面露坚毅此时宛如标枪一样立在城墙边，手里边捧的不是什么武器，居然是一本书。
正当林业思考该跟谁打听比较好的时候，翘着腿的光头已经发现了他，一抬眼连带着下巴那一小撮胡子也竖了起来，冲着他吼了起来：“看什么东西？鬼头鬼脑的，再看老子头给你拧下来！”
林业被这一嗓子吓得一哆嗦，声音也有些嗫嚅：“那个，我是来……”
“娘们唧唧的哼什么东西啊，大点声，啊！”大胡子手里捏着骰子来回搓动着，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
这下子林业更加支吾了，在大胡子的注视下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他整张脸被憋得通红，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慢慢爬下来。
这一磨蹭，就不仅仅是大胡子盯着他了，围在桌子旁的几个人也看向他开始跟着起哄。
“队长，你把人家小崽子吓尿裤子了。”
“哈哈哈，队长，待会这小鬼的鼻涕晦气都沾到你手上，幺二不离三到时候。”
“nainai的，晦气，滚！”大胡子光头大手一拍桌子，放弃了对林业的盘问。
这下子林业再也不敢找在那想着打听谁的事情了，一阵连滚带爬冲进了城里，他还是到城里再找人打听吧。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林业刚跑没几步就瘫倒在了一家老客栈旁边，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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