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阿泰的意愿有多强烈,还是不可避免地来到另一个陌生的环境。
阿泰看着躺在榻上的一位老人,这人似乎是病了,一头白发散乱着,苍白的嘴唇打着颤,费劲力气掀起披盖在身上的被褥,努力坐起身来,眼睛几乎已经睁不开,可这病恹恹的样子,透漏出的眼神依旧让阿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老人往阿泰站的地方扫了一眼,似乎可以看见阿泰。停顿了片刻便转头看向他处。
阿泰有些惊讶,心里想:“难道他可以看见自己?”
他顺着老人的眼神看去,只见桌子上有一把闪耀着青冽冷光的剑,以及一块儿布帛。
就在阿泰猜测这位老人是谁之际,老人似乎回光返照,有了些许精神,陡然升起的气势让阿泰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老人叹道:“我究竟哪里做错了,竟落得如此下场?”
过了好一会儿,他又说:“老夫率军三十余载,攻城七十有余,杀敌百万,一生杀伐,尤以长平之战,坑杀降卒几十万,我这也算死有余辜了。”
阿泰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老人就是被赐死的武安君白起。
这位杀神戎马一生,可谓辉煌。
伊阙之战,斩首韩魏联军24万人。
鄢郢之战,淹杀鄢城百姓数十万,攻破楚国都城郢、别都鄢,焚毁楚国的宗庙和夷陵。
华阳之战,斩首魏赵联军15万人。
陉城之战,斩首韩军5万人。
长平之战,坑杀赵军45万人。
战国时期的楚、赵两国,可谓天下强国,秦之仇敌,硬是被其打得不敢攻秦。
战国历经一百多年,军队战死人数也就200万,他白起一人,帅秦杀之过半,负天下近半杀伐。
阿泰想起历史课上老师讲过的白起事迹,总算知道为什么自己刚才会被吓得后退。
他看着白起横剑自刎,倒了下来,临死前,面朝自己的方向笑了下。
阿泰没明白过来,白起究竟是否看到了自己,是不是在对着自己笑。紧接着眼前一花,便又转换了场景。
这次是在野外,冷冽地寒风吹着雪花。
阿泰感觉不到寒冷,可眼前的情形却让寒意从心底不停地泛起。
密密麻麻地人群,一眼看不到边。
被麻绳捆缚着双手,数百人串联在一根绳子上,就如被穿连在马尾草上的蚱蜢般,瞪着腿,绝望地挣扎着。这些人衣衫褴褛,单薄,嘴唇冻得紫青,大部分人的身上还有伤,瘦削的脸庞可以看出饿了好久,被军士押解着,推搡着,鞭打着赶到一处山谷中。
山谷中到场是已经开挖或挖好的深坑,有的坑里已经堆满了无数的人,捆缚的双手做着无谓的挣扎,怒骂声,嘶吼声,哀嚎声,求饶声响彻山谷。
阿泰咬着嘴唇,颤抖的身体,他知道,这是长平之战的结束,秦军正在坑杀赵军降卒。
他透过人群,看到不远处有位老人,那人正是白起!
阿泰飞奔过去,嘶吼着对他喊着:“放过他们!”
这次白起似乎看不见他,眼里流露着不忍,死前那依旧挺拔的身体,此时却似乎肩上扛着重物,佝偻着,他背过身去,这时候的白起仿佛是一个普通老人,再没有之前场景里那般骇人的气势。
白起有些缓慢地抬起手,重若千钧,仿佛抬起手已经耗去了所有的精力。
“埋”
手重重地落下。
听到命令的秦军,喉结耸动了一下,咽了咽口水,挥了挥手中的旗子然后放下。
阿泰扭头看站在坑边的秦国士兵,握着工具的手似乎在发抖,但还是铲下沙土开始掩埋深坑。
阿泰想要阻止,跑过去飞踹向一个埋坑的士兵,结果显而易见,他穿过士兵的身体,而士兵扬起的砂石穿过他的身体,落在坑里的俘虏身上。
坑里的俘虏挣扎着,嘶吼着,咒骂着,可沙土依旧滚落到他们的头上,身体上。
随着深坑渐渐填平,慢慢没了声音。
阿泰坐在地方,眼泪滑落脸庞,第一次亲眼看到生命的凋零。
也是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渺小和无助。
这时候,脖子上的魂玉开始发烫,阿泰的眼前出现了一团又一团的黑色气体,从地下渗透上升,盘旋着往他这里呼啸而来。
魂玉好似有着血盆大口,鲸吞吸收着沸反盈天的肃杀、怨恨之气。
过了好久,吓傻了的阿泰清醒了过来,意识重新主宰了身体,这时的魂玉已不再发烫,只是里边紫色云鎏被晕染了一层黑色。
阿泰隐约地感觉到,似乎与人魂玉碎片建立了联系。
没等他想顺着这感觉去深思,眼前一花,阿泰便回到了发现地魂玉碎片的世界。
他蹲坐在智慧之河的边上,双手还保持着虚握的状态。
回想经历过的几个场景,阿泰似乎抓住了一点线索,人魂玉碎片或许真跟这智慧之河的河水有关。
他拿出双魂玉碎片,果然发现紫色云鎏晕染了一层黑色。
定睛看向眼前的河流,他察觉到了一丝变化,这河流似乎变宽了稍许。
如何寻找人魂玉碎片已经有了思路,并且也有了一些进展,所以紧迫的神经可以稍微舒缓放松一下了。
于是阿泰按下心中深究的念头,迫切想回到他所在的世界。在经历了几个历史场景的变换,他感觉自己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到母亲了,他想那个世界的所有一切。
凝神,熟悉的压迫感,转瞬,阿泰回来了。
他手里还拿着手机,页面上显示着《云笈七签》的内容,转头看向母亲。
阿泰妈妈起身走向照顾旁边病床的那位阿姨,笑了笑,压低声音询问:“大姐,那个养魂方是不是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我们村有好多人都求过,妹子,你想啊,要是骗人的,能有这么多人都去求啊,往坏的地方想,哪怕是假的,那人就在我们村里住着,能跑到哪里去。”
阿姨信誓旦旦地保证。
阿泰妈妈扭头看了眼自己的儿子,见儿子看向这边,对着阿泰笑了笑,便拉着阿姨往远处走了走。
“大姐,你们村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地方?离这里远不远?”
“妹子,放心好了,明天一早我带你去求,赶中午就能回来。”
“那真是谢谢大姐你了,还麻烦你带我跑一趟。”
“麻烦什么啊,正好明天我也要回去,给我家爷们拿点换洗衣服。”
……
两人一问一答就定了下来。
阿泰妈妈回到病床前,跟阿泰说明天要出去一趟,赶中午就回来,让阿泰自己留意点,有什么事情找护士。
阿泰应了下来,心里想:还是这个世界好,我怎么忍心让这个世界消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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