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四年正月十二，京师。
崇祯十三年，虽各地天灾不断，河南、陕西、四川这些地方更是战乱不休，但阻挡不了京师百姓对新年的热情。
大街上，熙熙攘攘，一片热闹景象。人们头上插着金箔纸折成的飞蛾、蝴蝶、蚂蚱等饰物，烘托着新年的喜庆。孩子们一边追逐打闹，一边缠着父母买这买那，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又是一年一度的赏灯季。东安门外的北大街，各地制灯工匠和商人云集于此，正向人群兜售五颜六色的花灯。
城西的都城隍庙庙会，是京师最大的庙会。人们都纷纷来赶庙会。香客游人络绎不绝，小商小贩云集此地，高声叫卖，热闹非凡。
与京师热闹相比，紫禁城却是另一番景象。
御书房里，一只杯子被摔的粉碎，宫女和太监齐刷刷的跪满一地，就连御书房外也跪着宫女和太监，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杨嗣昌，这个老混账，都是怎么办差的？去年失了南阳，陷了唐王，朕没有怪责于他。今年倒好，刚过了两天，襄阳和襄王又失陷了。不到3个月，接连两个藩王落入贼人之手，朕有何面貌见列祖列宗。”崇祯怒骂道。
崇祯趁现在大臣还在休假，国事不多，就去坤宁宫坐了一会，与周皇后说了几句话，还检查了朱慈烺、朱慈炯两位皇子的课业，刚回到御书房，就接到郧阳巡抚袁继咸的奏报。奏报上说襄阳已于正月初二被闯军攻陷，襄王下落不明。
“皇爷，你消消气，小心气坏了龙体。杨嗣昌是该死，等他回朝后，你再骂他不迟。”一旁的王承恩跪着劝道。
“王大伴，你去将范复粹召进宫来。他这个首辅是怎么干的，这段时间没做过一件让朕省事的事。”崇祯不满的道。
范复粹来到御书房门口，一位內侍替他掀开了门口的黄缎子，范复粹道谢后走了进去。
御座上，崇祯已恢复了平静。此时，地上早已被收拾干净，宫女和太监正小心翼翼一旁服侍，但周遭的水渍正说明崇祯刚发过火。
“臣范复粹恭请圣安。” 范复粹跪下磕头。
崇祯并没有让范复粹起身，可见此时他对范复粹非常不满。
跪在地上的范复粹，身上惊出了一身冷汗。伴君如伴虎，在崇祯身边，这些大臣对这句话深有感触。崇祯继位后，杀的大臣还真不少。
“范卿，你知道朕找你何事？”崇祯看了一眼跪着的范复粹道。
“臣愚笨，请圣下示下。”范复粹赶忙道。
“你看看，就是我刚接到的郧阳巡抚袁继咸的折子。”
说完，崇祯将一份奏折扔在范复粹脚边。
范复粹捡起奏折一看，原来是郧阳巡抚袁继咸给朝廷上的奏章。
奏章中，袁继咸道襄阳已在正月初二被闯贼攻占，襄王朱翊铭落入闯贼之手，生死未卜。同时，袁继咸还参了杨嗣昌一本，说杨嗣昌将湖广的兵力抽走后，湖广兵力空虚，根本无法应对流贼攻城。而且，在南阳被攻占后，曾要求杨嗣昌回援襄阳，以防闯贼趁机攻打襄阳，但被杨嗣昌拒绝。襄阳城破，襄王失陷，杨嗣昌应负主要责任。
袁继咸还在奏章中说，杨嗣昌劳师剿贼一年多，耗费钱粮无数，但并没有阻止流贼攻城略地。如今，更是连陷两藩，应办杨嗣昌剿贼不力之罪。
范复粹看完奏折后，将奏折递给身旁的小太监。
“范卿，你给朕说说，这杨嗣昌是怎么办差的？当初南阳被流贼攻占后，他就对朕说，四川的献贼已经被官军围住。但都过去了两个月，献贼还没有被剿灭，闯贼却趁机攻破了襄阳。”崇祯直视范复粹道。
范复粹跪在地上，开始组织话语，从今天崇祯对他态度，可以看出崇祯对他这段时间的表现已经非常不满了。
“张献忠被围困在四川达数月之久，一直不与官军正面交战，只是带着官军在四川各地绕圈子。左良玉、贺人龙这些骁将，对杨嗣昌不服，对他的命令经常阳奉阴违，他的本部人马不足以将张献忠完全围住。”范复粹道。
“那是他杨嗣昌无能。朕任命他为五省总督，竟然连下面的人都管不住，他这个五省总督是怎么当的。”崇祯大怒道。
“杨嗣昌是不是故意拖延，以此向朝廷要钱要粮，扩充自己的实力？否则，献贼不过数千人，为何到现在都没被剿灭。”崇祯开始对杨嗣昌产生怀疑。
崇祯性格本来就多疑，对大臣并不信任。杨嗣昌这么久都没能剿灭流贼，让他开始怀疑杨嗣昌的真正动机。当年崇祯也非常信任袁崇焕，但袁崇焕没能阻止后金南下，京师被围，崇祯轻信了后金的反间计，将袁崇焕凌迟。
范复粹一听崇祯这诛心之言，吓的脸色大变。
“杨嗣昌深受皇恩，不敢有这样的大逆不道的想法。”范复粹急声道。
“朕不过是玩笑之语，朕对杨嗣昌的忠诚还是很放心的。”崇祯打着哈哈道。
此时的范复粹身上穿的里衣早已湿透，他被崇祯这番话吓出了一身冷汗。
“范卿，你认为朕该如何处置杨嗣昌？”崇祯问道。
“但凭圣上决断。”范复粹道。
“哼，你是内阁首辅大臣，是朕的股肱，理应帮朕分忧，为朕出主意，什么都要朕来想，还要你们这些大臣做什么？”崇祯不满的哼了一声。
“臣该死。”范复粹连忙磕头道。
“那你来帮朕出出主意。”崇祯道。
范复粹小心斟酌一下，对崇祯说道：“杨嗣昌接连失地失藩，朝廷理应追究他的责任。但朝廷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可免去他的五省总督之职，仍让他暂时署理，让他戴罪立功，如果他仍没能剿灭流贼，再将他治罪也不迟。”
“那你认为，杨嗣昌能在多长时间内剿灭流贼？” 崇祯问道。
范复粹沉默不语。他哪里敢做这个承诺。万一杨嗣昌没能在这个时间之前剿灭流贼，他范复粹就成了崇祯的出气筒，到时自己命也可能不保。
“朕乏了，你先下去吧。”崇祯有气无力的道。
因现在是新年，朝廷还没有恢复运转，崇祯打算过了正月二十后，才决定如何处置杨嗣昌。
范复粹连忙磕头告退。
由于大臣都在休假，各地衙门过了正月二十后才恢复办公，因此这段时间参劾杨嗣昌的折子并不多。但在这些为数不多的折子中，都是要求皇帝将失地失藩的杨嗣昌锁拿进京治罪，没有人为杨嗣昌说一句公道话。
此时，正准备出关与清军决一死战的洪承畴，在听闻杨嗣昌因襄阳和襄王失陷而遭官员参劾攻讦，皇帝并没有要力保的意思时，心中不免生起了兔死狐悲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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