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
今天是我在一家保险公司做推销员的第三天,已经收到了五份投诉,我刚到公司的时候,主管就让我去总务把工资结一下。
我就这样被炒了鱿鱼,成了光荣的待业青年。
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半天,等我回到出租屋,看着家里的冷锅冷灶,能喘气的除了自己连蟑螂都没有,不禁苦笑一声,感觉真是老爷子一语成谶,害自己混成现在这样。
躺在床上,失神地望了天花板好一阵,手机突然响起提示音,我打开手机看了一眼,一条显示着摸楼下狗头昵称的聊天信息在手机屏幕上闪烁。
摸楼下狗头:下班了没?
我:下什么班,老子再也不用去上班了
摸楼下狗头:怎么,发财了?怎么不带兄弟一个
我:嗯,刚刚在做几个亿的项目,现在被你一打断,泡汤了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摸楼下狗头才发来消息;生活不只有眼前的苟且,还有长远的凑合,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我老子这两天收了不少礼,让我给你爸送去,你赶紧准备一下赶紧下来。”
狗头原名苟仁世,他爹和我爹工作上好像有点关系,两家也算熟络,而且是我在大学里唯一的死党,除了比较贱为人倒是不坏,用他父亲的关系进了烟厂上班,平日里唯一的兴趣也就是舔舔纸片人老婆。
我和狗头约定好了,打算换身衣服再出门,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我以为是狗头还有交待,打开手机,却是一条短信息,信息的署名是,老爸。
是家里的老头子发来的?
我从小是单亲家庭,父亲脾气古怪,父子俩的交流其实非常少,在我大学毕业找工作以后,父亲主动联系我的情况更是少之又少,我摸着下巴,难不成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心里想着点开了短信,信里却只有短短一句话:吴兴东林山安吉路628号。
看起来是个地址,我眉头一皱,完全摸不着头脑,心想老头子给自己发个没头没尾的短信做什么?编辑了一段文字,发过去,想问问是不是有什么事,但是等了很久,对面都没有再发短信过来,难道是发错了?
在我愣神的功夫,公寓的楼下传来了一阵刺耳的鸣笛声,我探头出去看,狗头已经开着他老爹那辆银灰色的大奔停在了公寓的楼下,正一脸得意地靠在车门上朝我这边张望,楼道里几个打麻将的大妈纷纷朝着他大骂。
我下了楼,就看到短脖子短腿的狗头,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带着欠揍的表情,穿得一身崭新,看上去人模狗样,我刚到跟前,就招呼我上车。
等我上了车,狗头吆喝一声一踩油门,大奔就朝着市区外面蹿了出去。
“阿狗,今天穿的一身可以啊,难不成放弃二次元改泡三次元的妞了?”我看着两边的景物快速后退,一面调侃道。
“哎,刘灿,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狗头梗着脖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里那些七大姑八大姨整天催着小爷去相亲,那些恐龙我看着都感觉生理不适,还是兜里的老婆最让人省心,”说罢,狗头掏出手机亲了两下手机壁纸。
靠!我觉得有些不可理喻,转头闷闷地看着车窗外的行人,心里盘算着之后见了老爹应该说什么好。
狗头车开得飞快,半小时不到就到了城郊外的老屋。
老屋是半水泥半木梁的土坯房,也不知道当初老爹为什么要搬到这样前不着村又不着店的地方,孤单地度过六年的时光,但对这个地方我却并不反感,土墙外泛黄的爬山虎像一袭袍子,在野蛮地生长,一直蔓延到阁楼的窗户上,在夜风中发出簌簌地声响,一切都还是小时候的模样,而我在这里度过了大半个童年,儿时父亲牵着自己的手走在这条土路上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历历在目。
我和狗头上了台阶,推门进屋,屋里光线昏暗,散发着一股霉味,细微的灰尘在空气中四处飞扬, 显然很久没有人打理过了。
我被呛得咳嗽了好几声,在四周静谧地环境中极其刺耳,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去,”狗头拿手不停地挥开空气中的灰尘,“叔也有够邋遢的,这是有多长时间没打扫了,灿烂,你可得好好说说。”
我摸索着墙壁走到屋里,打开了墙壁上的电灯开关,头顶上的灯泡闪烁了两下,亮了,还好,电还没有停。
然而接下来映入眼帘的,却让我们两个杵在原地目瞪口呆。
房间里一片狼藉,柜子椅子沙发茶几全部都翻倒在地,无数的文件和纸张散落在地面,上面甚至已经积了一层灰尘,当然比起这些,更让我震惊的是,无数的数字,是的,屋子的墙壁,天花板,乃至床板和家具上,都密密麻麻,用黑色的碳素笔,写满了数字,从一到十,那种看似涂鸦般的数字,却又好像遵照着某种律,几乎是每隔六个,就会留下一串。
当时我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一瞬间觉得是家里遭贼了,贼不仅翻遍了我家的角角落落,还大搞行为艺术。
然而很快我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我走进了父亲的卧室,里面的床单和被套零乱地掉在地上,我小心翼翼地打开父亲卧室的抽屉,里面的钱包和存折还静静地躺着,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怪事!
我立在狼藉的屋中,手足无措,不知老爹突然发了什么疯,这才想起来掏出手机,拨了好几个电话过去,然而都是嘟嘟的忙音,并没有接通。
我额头的青筋鼓得老高,脑子里不断有一些不好的念头冒出来,什么绑架,仇杀,传销和贩毒等词汇都不受控制地跳出来。
狗头手里还拎着那两筐大闸蟹,”灿烂,事情好像大条了。“
我抱着脑袋,颓然地坐在沙发上,狗头装模作样地用手机拍下了那些墙壁上的数字,挑了几个摘在纸上,若有所思地看着,才对我道,“灿烂,根据我对福尔摩斯还有东野圭吾小说的理解,你老子不会是做什么反侦查的吧,这应该是他留给你的暗号。”
我摇头苦笑,暗号?我又不是什么刑侦专家,老爹如果真出了什么事,需要通过这种方式给我留下讯息,凭我的本事也根本无力破解。
“嘶,”狗头伸着短脖子看天花板上的数字,“不过这东西,好像确实看不出啥头绪。”说着,他也坐到我的旁边,拍拍我的肩膀,“灿烂,别瞎想了,叔他不会出事的,等会我们就去报警,你知道人老了总有点,有点那啥,”
我看着他,你是说我老爹老年痴呆了?
这我是万万不相信的,在这短短的一天里,父亲不可能凭空失去踪迹,一定是我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那些数字?我抬头环顾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老爹真的是想通过这些毫无逻辑可循的东西给我传递一些什么吗?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是他做不到?他被人监视着,无法通过正常的手段联系到我?
越想我的喉咙越是发涩,我突然想起手机里躺着的那条短信,吴兴东林山安吉路628号。
不行,我要去这个地方看看。
东林山安吉路在湖州最靠边的地方,严格意义上说是一块没有被行政规划的荒地,已经属于人迹比较罕至的郊区,这里原本好多的工厂都已经倒闭或者搬迁,现在除了荒废的田地和一些几乎无人居住的村子以外,一到晚上连个鬼影都没有。
狗头一开始是拒绝的,那片地方连出租车都不跑,在我的软磨硬泡之下,才答应载我过去。
等到了东林山,天色也渐黑,我一边照着手机地图,一边朝着沿途放羊的老农打听,才找到这个地方,四周都是低矮破碎的小山,一些零零散散的小村子分布在山脚下,狗头把车子停在一条村道上,在往前都是长满了牛筋草的石阶,需要徒步上前。
我要找的安吉路628号就在这石阶上面,属于一大块地皮。
我看这石阶也不是很高,环顾了一圈四周的景物,突然觉得自己对周围的一切还有一些印象,似乎自己以前来过,没走两步等上到了石阶的顶部,一幢砖瓦残破和墙漆斑驳不堪的二层建筑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
建筑本身不是很大,外面还围了一圈铁栅栏,上面爬满了菟丝子,几乎遮住了我们视线,整幢建筑呈现一种倾斜的姿态,房顶上倒塌的天线好像一只黑色的大鸟张开翅膀,冷冷地俯视着我们。
这里是我父亲以前工作的地方,安吉628号,是一座早已经荒废搬离的水文地质观测局。
“我靠,灿烂,这鬼地方太荒凉了,怎么看只能当坟地吧。”狗头吸了吸鼻子,在一棵矮树旁扯了几把荒草,还真就看到下面有一个断成两截的墓碑。
“真晦气!”他骂了一声,说自己在外面把就不进去了,死活不肯进去。
“你懂什么,这种观测站就要建在人烟少的地方,最不容易受干扰。”我抬头
看着这座不知道何时会塌的建筑,心里也有些发怵,打算进去看一圈,要是没什么发现就打道回府。
围墙上的铁栅栏几乎就是个装饰,我随后一推,半个铁门就吱呀一声直接倒了下去,将上面的菟丝子刮倒一片。
此刻太阳只剩半个脑袋还在外面,我咽了咽唾沫,看着对面观测局水泥楼上黑魆魆的门洞,掏出手机,打开上面的手电开关,借着微弱的灯光,走进观测局的大门,一开始应该是一个门卫室,上面贴着入馆的注意事项,门卫窗口的玻璃全部都碎光了,满地的玻璃渣子,已经发黑氧化。
视线里倒是很清晰,没有多少灰尘,空气也很潮湿。
我再往里走,脚底下腐朽发黑的木板嘎吱作响,再往里就到了一个大厅一样的房间,里面放着好几排的柜子,上面空空如也,似乎是存放档案的地方,在观测局搬迁的时候就应该被人处理掉了。
建筑的最里面还有一扇破旧不堪的木门,上面挂着一个沾满灰尘的牌子,我用手机灯照了照,隐约看见上面似乎写着办公室的字样。
办公室里除了一张办公桌和翻着黑色棉花的办公椅以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难道这里真的什么都没有?
我满心疑惑,感觉自己难不成是白跑一趟,那个短信只是个意外?
就在这时,死寂的房间中,突然响起清晰的一声,嘀嘀。
我浑身像触电一样杵在原地。
嘀嘀。
那声音没有停止,很快又响了一次。
四周的黑暗渐渐围拢过来,仿佛要将我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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