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疗伤

随着夕阳点缀着黄昏,大地将一丝淡淡春意悄然隐逝在朦胧的夜幕中。

姬无情早早和洛清染打好招呼,回到柒月阁左边的厢房。

柒月阁很大,没有玄尘阁那样奢华,到处都是极其简易的木质桌椅和木柜,但是处处安置的都很风雅别致。

他的厢房就在洛清染的房间右侧,每个房间的布置都差不多,厢房内墙的东北角摆放着一红色木质的书柜,暖暖的阳光从朱红的雕花木窗透进来,零碎地撒在了一扇山水图中。

画中高大巍峨的山峦重重叠叠,犹如置身于仙境,而且绿色的树木植物和紫色的风信子花卉点缀其中一点也不会觉得突兀,反而有一种特别和谐的感觉,山的半山腰上有几间茅草房,这般闲云野鹤般的意境倒是挺符合洛清染的心性。

白色的纱帘随着风从窗外带进一些海棠花的花瓣,轻轻的拂过书桌上的书页,有一片落在砚台中被墨染湿。

望着那枚花瓣,姬无情不由得用手指将那片花瓣捻了出来,你和我一样不过是误入人间的可怜之物罢了,你倒是好运,如今遇上了我,可便干干净净回归原处,而我呢,又该何去何从。

姬无情将那花瓣仔细洗干净放入门外的泥土中,愿你来世能平安顺遂。

平安顺遂,只不过是他想自己死后唯一一点奢望而已,借着这花瓣只不是想和老天爷提前打好招呼。可是倘若他以后真的去了黄泉,可能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了吧!

每晚深夜里,梦中那一个个无辜之人流着血泪向他哭喊,他们身上那浓重的黑色怨气仿佛在一点一点侵蚀他的灵魂,将他啃咬的渣都不剩。

他是多么可笑的一个人啊,做了恶事却还想着有个好结果,罢了罢了。香炉离升起阵阵袅袅的熏香,卷裹着纱帘,弥漫着整间厢房。

姬无情和衣而卧,闻着这沁人心扉的清香松开了连日来微微紧缩的眉头,面色祥和,双手并拢在身前,连被子都不盖就这么陷入深梦。

窗外,洛清染拿着钥匙急促地追来,却看见床上的那人已经熟睡,连他敲门都未清醒。

洛清染脚步放轻,走到床前,蹑手蹑脚拉出那人双手手腕上粗重的铁链,手腕上的淤青很严重,有些地方已经被铁链磨破,腕上还有一条类似短刀划开的伤口,不知因何原本结痂的伤口又裂开。

断线的血色玉珠沿着滑伤口落,嗒,滴落在地化作一朵艳丽的血红花朵。一滴,两滴。洛清染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能忍的人,想到刚才在大厅里,那人面色无异于常人,依旧与自己说话,心中更是自责起来。

洛清染打开那人双手双脚上的铁链,将铁链收好吩咐下人收好,便从怀中掏出一瓶上好的金疮药。

金疮药的味道有些刺鼻,他一向不喜欢药的味道,但是他经常在外,免不了磕磕碰碰,所以时常备着一瓶。

洛清染第一次给人上药,手劲有些大了,那人呓语一声,眉头微微一皱,看来是弄疼他了。

洛清染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抹药,时不时抬头看那人的反应,不一会全身被汗打湿,整整一炷香的时间才将那人的伤口处理好。

只不过这包扎的手法有些生疏,罢了凑合凑合吧,谁让自己只读医术,不治病人呢,而且也没那个百姓能安心让他治病。

洛清染处理好一切,起身拿出自己的扇子轻轻挥动,微凉的清风扑面而来,他看着眼前面容清冷绝美的人一时间竟看呆了眼,眸中思绪万千,有好奇,心疼,仿佛永远也看不腻。

他好奇的是这人的身世以及经历,心疼这人性格如此坚毅,想来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他一出生便锦衣玉食,饿了有人端吃的,渴了有人沏茶,从小到大生个小病,父亲就让最好的神医徐来之给自己看病。他以为他这一生就这么逍遥自在的过了,每天阿谀奉承的人不在少数,但从来没有一个人这么奇怪,身世浮沉如雨打萍,却依然心平气和,仿佛与世无争,却又深陷泥潭。他不知道这人在这江湖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但他绝对不简单。

扬州第一食楼德月楼外,一袭白衣风尘仆仆的风涯已从南疆而来,为了掩人耳目,他将自己的衣物换成了中原男子的模样,唯一与中原人不同的是他的眼眸是淡蓝色。

风涯一身文弱公子气质,手中拿着一柄玉箫,看起来好不自在,整个一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公子哥。

“阳光明媚,风光正好。这是哪里来的公子,何不交上你的细软,请哥几个喝上几杯?”

风涯将迈入门中的右脚收回,回首看见几个土里土气,饱经风霜的流浪大汉,轻笑:“想不到你这等粗鄙的要钱也要的如此咬文嚼字,莫不是以为喝上几口墨水,就以为自己是文人骚客!”

那为首的彪莽男子顿时臊红了脸,冲着风涯大喊“兄弟们,给我把这嘴贱的白面小子抓起来送到春风楼接客。”

旁边的路人们闻言皆是一惊,春风楼,那可是男妓馆,进入的男子根本没有出来的可能,一个个被逼成了描眉扑粉,不男不女,不人不鬼的样子,连自己的亲人都以他们为辱,这人间已无他们的归处,连灵魂尊严都慢慢被他们自己丢弃的人何谈生死,只不过一具具行尸走肉。

说罢,那几个人便向风涯靠拢,两人上去卸了风涯的细软,拿走了包裹里的贵重物,将包裹里的衣物丢在风涯的脸上。

因为包裹里只有几两碎银,这几个人没有抢到自己满意的数额个个面露狠色。

为首的汉子粗糙的手拍拍风涯的脸,讥笑:“我以为你是个锦衣玉食的公子,没想到也是个身无长物的穷鬼,看你这张脸姿色上佳,皮肤也是光滑如玉,想来可是能卖一百两白银呢。”

风涯神色自若,笑了笑,摸着自己的脸说:“我这张脸可是黄金万两都不换的呢,你能不能卖了我我不知道,但是我却能看到你的下场。”

那汉子闻言,“怎么?你还会算命?可惜我对神鬼之说无从信起,因为我本身就是恶鬼。”说完,为首的汉子便招呼身旁两人准备将风涯押往春风楼。

“兄台且慢!”不远处,洛清染正打算出来吃顿好的,顺便看看美女,吟吟诗弹弹曲,却不想看到一个俊俏的公子哥被一伙流氓压榨欺负。素来爱好和平的洛清染便开口,欲救下那位公子。

“怎么?今天是怎么了?嫌春风楼的生意不够火,又来一个。”那汉子张口就来,心想抓一个也是,抓两个赚了,而后来这一个模样更是丰神俊朗,如沐春风,气质干净出尘。

围观的人群中,一人指着洛清染惊讶道:“那人是扬州第一才子洛清染,他的父亲是广陵王,这恶霸全是提到了铁板了。”

那为首的汉子不愿落了气势,哆哆嗦嗦地指着洛清染:“这事没完,今日且看在广陵王的面上卖你个面子。”

洛清染向着那恶霸行礼,微微一笑:“如此,那便多谢兄台宽宏大量了。那这人……”

那大汉从身边那两人手里一把拽过风涯,将风涯推向洛清染,便带着自己几个兄弟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洛清染扶稳即将跌倒的风涯,开口邀请:“兄台此来扬州,却不想遇到了这糟心事,小弟愿意邀请兄台德月楼一聚,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风涯站直身体,眸中闪过笑意:“如此,那便多谢这位兄台,我叫你洛兄可好?”

洛清染伸出左手做了一个“请”字,回道:“甚好甚好,不知兄台贵姓?今日得见,亦是缘分,如今春色撩人,清风拂面,我们把酒言欢便是再好不过了。”

风涯随口起了一个假名“风,单名一个铭字。”

“‘裳襜襜而含风兮,衣纳纳而掩露。’

‘铭者,自名也。自名以称扬其先祖之美而明著之后世者也。’

两袖清风,自由自在,风流倜傥,又能远大且美好的志向,看来你爹娘对你给予了厚望,又不想你受尘世八苦,让你随心所欲地活着,甚好甚好。”洛清染蓦然想起几句,便随口道来。

风涯顿时脸色微变,很快便又恢复正常,“洛兄真是好文采,这扬州有洛兄这样的才子可真是有趣多了。”随后风涯跟着洛清染在二楼一个名叫“落月轩”的雅间落座。

这个房间靠窗,刚好可以看到楼下人来人往,路边杨柳拂动,中间水光潋滟,对面楼上几名舞女舞姿优美,细腰如杨柳,歌声婉转似莺语,真是景美人美心更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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