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辱人者,人恒辱之

有些人活着,只会给他人带来痛苦,扈三显然是其中出类拔萃的一个。换个跟他类似的人,李长生或许会讨厌他,但不会因为他置气。可,扈三动了他兄弟,他还有什么理由装死。

“这一世不知能活多久,也许明天就死了.......留下这么个祸害,顾良母子又怎么能好好活下去?”

李长生思虑着,看向扈三的眼神逐渐不善,但他底牌不多,便耐着性子,随机应变。

于是,李长生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安抚顾母的情绪:

“婶子安心,我有分寸。”

见李长生不动如山,还能谈笑风生,扈三觉得自己明显被看轻,怒极反笑:

“呵呵,李寿,怎么着,不敢接爷爷的话?”

李长生眉毛一挑,收敛起笑容,双眸微微眯起,隐有寒光露出。

“你算什么东西,我与婶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嗯?”

李寿余威犹在,一声呵斥,扈三竟被摄住!他脸色微变,语不成句,但旋即想起李长生不过孤身一人,便大吼道:

“一个人也敢这么狂,我看你今日是不想活着走出这条街!”

李长生冷冷地瞟了他一眼,不屑地笑道:“嚯,想要李某人的命?你,有这个胆吗?”

视线投来,扈三如芒在背,第一时间想要躲闪李长生的目光,但又强忍住,咬牙切齿地回瞪过去。

“今时不同往日,姓李的,我今天就办了你!”

李长生面上轻蔑一晒,心中略沉,暗道:不能陷入混战,以我的实力,绝无可能在这群恶棍里占便宜!

不如......

他忽然捂住嘴,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

“奸商,半个时辰寿命换包血浆。”

——已置入口腔。

李长生不动声色地将血浆咬破,然而更加用力地咳了一阵,像是要将肺吐出来。

“呜哇——!”

一大股深红色的血液从他嘴里喷出,手掌根本挡不住血液飞溅,飙得满地都是。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扈三手下的一众小弟炸开锅:

“是肺痨!”

“不对,是痢疾!”

“管他是什么病,咱们先退远点!”

李长生吐完血,总算直起腰慢慢稳定下来,他看似一脸虚脱地看向扈三,大喘气道:

“来,办我!”

没有人敢上前,甚至有人不断退后,试图远离他。也就只有扈三自恃身份,脸色难看地僵在原地。

李长生慢慢走向扈三,用睥睨地目光挑衅道:

“怎么着,怕了?”

扈三脸上横肉一阵抖动,他捏紧拳头,几乎就要动手。眼看扈三要冲动行事,他身后有人出声。

“老大,三思啊!”

一名心腹悄悄靠近扈三身边,小声道:“莫要忘了王家!”

“王家?”

扈三听到这两个字,火气瞬间消了大半。

气归气,扈三总算还记得王家人说过不要动李寿的这个命令!虽说没毛的凤凰不如鸡,但李寿明面上终究还是王家的女婿!而在安陆这块地头上,动了王家的人,那他扈三爷根本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扈三的眼中明暗闪烁,怨恨道:

“哼,差点着了你李寿的道。病痨鬼,想借王家的手拖死我扈三爷,嘿,算盘打得响,可惜老子不着你的道!”

李长生眉头一挑。

王家,难道是婚书上的那个王家?

心中揣测的同时,他颇为意外地看了眼扈三旁边的人,居然有点眼熟。记忆涌起,原来是以前跟过李寿一段时间的“兄弟”。当时把酒言欢,如今却站到了对立面,真是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李长生也不以为意,上前几步,他想离扈三近一点。

见李长生离得近了,扈三和一众手下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扈三又觉丢脸,兀自站定不退,眼珠子一转嗤笑道:

“诸位,听说城北王家出了位谪仙,容貌倾国倾城不说,一身仙法更是出神入化,当真风华绝代,不世出的天才。可惜呀——!”

李长生脚步一顿,似笑非笑地盯着扈三,却没有说话。

那帮闲贯会来事,接话道:“扈爷,谪仙怎么了?”

“可惜谪仙一早就许了人家!你们猜猜,是谁那么好福气啊?”

“嗨,小人听说过,成婚对象就是这位李老大嘛!”

“是啊!可王家仙子一个天仙般的人,怎么可能嫁给一个凡夫俗子?”

“对啊,那岂不是鲜花插牛粪上啦!”

扈三继续扯道:

“哎,照理说,这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本就搭配不得。可王家却有意补偿,居然打算改嫁二女给李家!而这王家二小姐啊,生的聪明伶俐,秀外慧中,也是一等一的金枝玉叶!厚道吧?”

“太厚道了!”

“可没用啊。都瞅瞅李大爷这个样,活脱脱一病鬼,怕是撑不到过门,随时都可能撒手人寰。还死乞白赖地拖着不退婚,就这样的也敢妄称英雄?男人的脸啊,都给他丢尽啦!”

“扈爷您这话说对,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我看李寿李大爷也别称英雄,狗熊还差不多!”

“哈哈哈哈!”

众人皆笑,街面上一下子洋溢着欢快的氛围。

李长生平静地听着周围的嘲笑,心知扈三有意让他恼羞成怒主动动手,再通过人数压制他,最后在不伤害他的情况下,尽情羞辱他,让他名声扫地,成为笑柄。

雕虫小技,也敢污人视听!

李长生打定主意,忽然开口道:“扈三,你身后便是王家的人!”

“王家的人?”

扈三心中一惊,赶紧回头望去,根本空无一人,他怒道:

“你唬我——”

一瞬间,李长生动了起来,二人相距不过十步,他骤然提速,转瞬即至扈三身前。

“扈爷小心!”

晚了!

“呃......”

李长生抽剑出鞘,毫不留情地插入扈三的腹部,然后用力一搅,扬起嘴角:

“没错,我是病鬼,而且我快要死了,麻烦你来给我垫背吧。”

扈三只感觉肚子里一凉,接着便越来越热,火辣辣的疼起来,他愕然地看着刀子被李长生抽出,鲜血喷涌而出。

李长生贴着扈三的耳朵轻声道:

“黄泉路远,好走不送!”

说着,又连刺几下,扈三悲鸣两声,无力瘫倒。

李长生甩去血水,觉得不够干净,又用扈三的衣服擦拭几下,才收剑入鞘。

此时扈三已经断气。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呆若木鸡!

“三爷死了?”

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大喊大叫一番,众帮闲混子跑的跑,散的散,只剩扈三带来的几个打手,无比忌惮地看着李长生。

李长生抚摸着剑柄,面无表情地看了几人一眼,尤其是那名自作聪明的帮闲,剑柄有意无意地对准着他。李长生暗自思量:

“毕竟是群乌合之众,只需再拿下他,估计便能达成效果!”

此时,几人眼神交流一番,大多心存怯意,还是那帮闲顶着压力说道:“弟兄们,李寿杀我们大哥,此乃不共戴天之仇,我们不杀了他,今后还能在哪里混出脸面?”

一人附和道:“对,杀了他,为扈爷报仇!”

却也有人强烈反对道:“要去你们去,我不过是跟扈老三混口饭吃,为了个死人拼命,我可不干!”

“是啊,别忘了还有王家,要是真动手,肯定不会放过我们!”

“这话说的有道理,更何况李大哥从来义薄云天,威武不凡,扈老三明明是自作孽,不可活,值个鸟的替他报仇!”

“咳咳,诸位,我家中还有老母要孝顺,就此别过!”

“哎呀,我也刚收到飞鸽传书,家中婆娘要生了,那可是鬼门关,我得赶紧回去,告辞!”

一时间几个打手又分头开溜,只剩帮闲和另外一个看着就很憨很壮的打手跟李长生对峙。李长生看他孔武有力,一身肌肉根本遮不住,稍微衡量敌我战力后,便刻意沉声问道:

“兄弟,他们都走了,你还留着做什么,找我拼命?”

“俺受恩于扈爷,须得做件事报答他!”

“这样啊,”李长生揣摩着,打是不可能打的,于是忽悠道:

“你的这份心思是好的,但没有必要这么做。你与其为了报恩杀人,还不如去救人。”

“什么杀人救人,俺不懂,你说明白点!”

原来是个愣子!

李长生多了几分把握,他转过身,背对大汉,仰头望天,长太息道:

“回去照料下扈三家里人吧,少了他这个顶梁柱,难保那些两面三刀之辈会不会落井下石。你,也看到了,他们可不讲什么义气。你若去得晚了,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清楚。”

说到这里,他再叹一声:

“正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何不如相逢一笑泯恩仇。”

“什么,他们敢,你说的好有道理,俺这就回去看着!”

那打手倒也不蠢,扛起扈三的尸身便大步流星走了。

帮闲眼看大势已去,也想开溜。

“站住。”

李长生的声音并不大,但那帮闲却是脚下灌铅,不敢再动。他浑身发抖站在原地,却见李长生丢了一把匕首,插入他眼前的土里。

“三刀六洞,自己动手。”

帮闲颤巍巍地抓起匕首,表情扭曲到极点,他的眼里明暗变化,一度想要和李长生拼了。但,李寿过去的积威和刚才的先声夺人,让他下意识地畏惧,最终选择了屈服。

“啊啊——”

帮闲大叫几声,往自己身上扎了三刀,脸色很快便苍白。

“李老大,小,小人——可以走了吗?”

李长生点点头,暗道,这下威名立起来了,短时间内应该没人来触自己霉头吧?

他收剑入鞘,走近顾良母子。

顾良神情萎靡:“大哥,我给你丢脸了。”

“阿良,男人可以被揍趴下,但不能没勇气再站起来。”

看着吃够苦头的兄弟,继承李寿部分记忆的李长生微微叹息,掏出钱袋子:“现在县城已经没有你们的容身之地。这里有些银两,你赶紧带婶子去避难。”

“我......”

顾良不太情愿,顾母也有话想说。但李长生态度强硬,直接堵住二人的话头:“我本是将死之人,烂命一条。你想拉着婶子给我陪葬?”

顾良是个孝子,闻言只好点头,接过沉甸甸的袋子。

“好,大哥,我听你的!”

顾良眼中有坚毅。

不妙啊,李长生很怀疑他是准备安顿好母亲后再返回安陆县。真伤脑筋,李长生只好再叮嘱一句:

“行,你赶紧出发吧。记得到先蛰伏一段时间,如果有我死讯传出,那事情也就基本了结,你一定要来给我收尸,省得我变成孤魂野鬼,让那些小鬼欺负!相反,如果没有我的消息,那你就不许回来,你听到没有!”

顾良重重地应一声,三步一回头地离开。

送走了顾良母子,李长生脸色立马垮下来,毕竟他拿给顾良的钱足有二十两,是他身家的一半,按照物价,足够普通几口之家嚼用两三年!

“哎。我就是心太软,见不得母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场面。罢了,既然用的是别人的身体,总得帮人善后,也算是对得住他。等此间事了,这天大地大,到处都可以去看看。”

他摸摸怀里还未签字的婚约, 想着有必要去一趟“岳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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