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北门小聚(1)

贺风没白费心思。说明情况之后,韩府的两位小主人便招呼家丁备好马车,往赵府而来。一路上,两人还商量如何劝说赵武。贺风大喜,看来少爷复原有望了。

此时,赵武正在花厅独坐。他直视假山,思绪放空,神情呆滞。贺风把客人送到花园,往少爷所在方向指了指,他便悄悄退开。

两人蹑手蹑脚的绕到赵武身后。静姝双手一伸,迅速合拢,一把罩住赵武的眼睛。

赵武的身体条件反射的变得僵直,他下意识的大吼:“谁?”过了一会,他又放松下来。听不到回应,他也不再追问,听之任之。

若是以往,他定会继续猜测,跟来者互动。他不闻不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两位客人顿时万分尴尬。僵在半空,不知如何收场。

“我知道是谁了,是静姝,对吧?”沉默半晌,赵武终于回应。

“武哥哥真是的,什么时候反应这么慢了?”终于寻得台阶,静姝把手放下来,嘟嘴道:“害得我手都酸了。”

“我给你揉揉。”站在一旁的韩起,抓起静姝的手就要帮她按压,一边朝赵武说道:“武哥,你怎么瘦了那么多?”

“是哦,武哥哥,你怎么了?”赵武抬起头,静姝看清他的脸,大惊失色道:“上次见面才没多久,怎会如此苍白?”

“我没事。”赵武轻描淡写,“你们怎么来了?”

静姝给韩起使个眼色,让他别出声。她说道:“近来一直在读书,闷得慌,不如......我们一起出去玩。”

说完,她一个手托住腮帮,一双杏眼渴求的看向赵武。距离如此近,赵武的脸一热,身体往后挪了挪。他看向韩起,后者也是一脸渴望。他不忍拂了好友的意,勉强问道:“你们想去哪儿?”

没想到赵武那么快就答应了,静姝一脸惊喜,用胳膊碰了碰韩起。韩起心神领会,说道:“记得前次跟父亲去城北,有坐小镇,风景十分秀丽,还能捉鱼,射箭——”

韩起还没说完,静姝抢过话题,“除了男子玩耍的之外,还有空地可以掷沙包,踢毽子。”生怕自己玩不到,静姝赶紧报上自己喜欢的项目。

“掷沙包?”赵武的注意力被吸引,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

“没玩过吧。”静姝摇头晃脑的说道:“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府里的丫鬟小厮都陪我耍过,对了,”她伸手搂住韩起的手臂,“哥哥也玩过,很过瘾呢。”

“就是。”难得妹妹待见,韩起咧嘴笑道:“妹妹聪明伶俐,她想出来的游戏一定不同凡响。比捉鱼射箭还费体力,包你玩得尽兴。”没办法,被妹妹欺负惯了,今日终得喜提台面,怎能不为妹妹的杰作摇旗呐喊,加油助威?

“哦?”赵武十分意外。照理说,静姝喜欢的应该是女孩子家那套,既然韩起也乐于参与,想来值得一试。

“也不一定要玩这个。今天武哥哥最大,你喜欢什么咱们就玩什么。”生恐赵武对掷沙包没兴趣,静姝赶紧放低身段,可见她的紧张。

“上一次和韩起下池塘捉鱼——”赵武忽然想起,那年跟韩起在赵家池塘玩耍的情形。“两人浑身湿透,泥土、荷叶、野草,裹了一脸一身,好像......过了十年呢。”

“对啊,那时候还有——”韩起突然沉默……

那时候,静姝还没来韩府。赵家三人入卿,家中喜气洋洋,孩童稚子在赵家院子里跑来跑去。赵武和韩起是一班孩子里年纪最大的,二人“扑通”一声下水抓鱼。年纪小的则在岸上,抱着竹篓,眼巴巴的盼着两位哥哥能朝自己的方向扔进一条鱼。谁的鱼多就要向其他人炫耀,仿佛是自己亲手捉上来似的。

那天,欢笑声,打闹声,尖叫声,响彻赵府的上空,久久不绝。那不单是赵武的童年,也是韩起的童真。那个画面热闹明丽,每每想到,令他舒心畅快。可是,想到画中人物已经倒在血泊中,又觉一阵刺痛,难以释怀。

赵武也低下头。有条绳子生生将他拽住,拉扯他,逼迫他回到青涩时光。

蝉鸣树枝,黄雀啁啾,雨打残荷的“噼啪”声,是他儿时某个午后,躺在床上静心聆听的美妙乐章。清晨,一起床便冲向草坪,将眷恋在绿叶上圆滚晶莹的水珠一点点倾倒入瓶。多少期盼喜悦,深藏其间。

手指轻触鱼身的滑溜触感还未来得及收藏,转瞬间,鱼儿已经挣脱。两手空空也就罢了,却被溅得一脸污脏,难免懊恼。转过背,自嘲一笑,不快便被甩在身后。

当时稀松平常的小事,回想起来总是温馨美好。时光被抛在脑后是所有人共同的命运,无法拒绝,只得被动接纳。挡不住流逝,至少还能回顾。可是,那些翘首期盼鱼儿入篓的面孔却早早的被黄土泥地湮没。他们再也无法像他一般,站立在熟悉的院子,怀想曾经。

两位哥哥不约而同的陷入沉默,敏感的静姝马上察觉到,可能提到什么不该触碰的话题。她朝哥哥狠狠瞪了一眼,韩起摊开手,一脸无辜。静姝想,看来哥哥也不是故意的,两人此次前来是要让武哥哥开心的,哥哥不可能是叛徒。所以,还是原谅他吧。

“明知道我还没来,偏要讲只有你们两人才知的事,分明是挤兑我。”静姝坐到赵武身旁,问道:“是不是,武哥哥?”

赵武正想得入神,被静姝的声音惊醒,一抬头,静姝就坐在身边,他被吓了一跳,赶紧道:“不不不,只是突然提起,并非故意针对。”

不知怎的,今日的静姝,有特别强烈的存在感。从前,赵武并未察觉。她一说话一靠近,他就很不自在。何时自己变得如此忸怩了?可静姝明明还是静姝啊,落落大方,乖巧纯真。自己倒像个害羞的小姑娘似的,实在是丢人。他想了想,可能是闷在家太久的原因。

想到这,赵武赶紧说道:“玩什么都行,出去走走就是。”

本以为要费尽唇舌才能说动赵武外出,没想到他竟主动开口要走。两位客人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顿时满脸惊喜。

韩起说道:“好,咱们现在就走。”

静姝更是喜不自胜。她一蹦一跳,先是在原地转个圈,然后又拍拍手,大叫道:“太好喽,太好喽,又可以去玩喽。”

一直躲在不远处,密切观察事态进展的贺风马上跑过来,气喘吁吁的问道:“几位是要出门吗?需要小的准备什么?”

赵武看向韩起,“需要什么就吩咐他们去准备吧。”

韩起交待贺风,准备吃喝什么的。贺风头如捣蒜,认真记下。

准备就绪,三人一起往门外走。两位客人相互斗嘴,彼此吹嘘,争抢功劳。走在前面的赵武则沉默不语,回复到愁眉不展的神情。三个人,两派风格,各自精彩。

进了马车就不同了。空间狭小,风格迥异不被允许,人多者自然占尽上风。本来,赵武坐在一侧。为了实施一动一静的策略,静姝硬是把他推到中间,兄妹俩则分列左右。这样一来,赵武便逃无可逃,气氛全由叽叽喳喳的静姝掌控。

“武哥哥,咱们猜字谜好不好?”静姝坐在赵武右侧,一把挽住赵武的胳膊,抬头问道。

“好。”赵武表情淡漠,心里却有点后悔,不该冲动之下答应出门。最近清静惯了,三人挤在一起竟有丝心烦意乱。碍于大家都是好友,尤其是小妹妹,一脸天真,让人难以拒绝,只得勉强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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