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主要为贱臣作主啊——”一声哀嚎在空中回荡,一人跪在地上仰天大叫。
“起来!”悠闲痛饮的厉公相当不悦。正跟爱妾劝酒戏谑,酒到微熏不胜快意,不料半途杀出个扫兴的。
下跪之人用衣角擦拭眼泪,缓缓站起来,可怜巴巴的说道:“小人罪该万死,可是......小人真的走投无路,只得向君主求救了。”
“到底什么事,说!”一向神采飞扬的人,此刻哭哭啼啼的,厉公又是无奈又有点心疼。
“郤氏简直欺人太甚!”来人无限幽怨。
“他们把你怎么了?”厉公问道。
“我——”求救之人话到嘴边又忍不住哭起来,喉咙被哽住,发不出声音。
“你你你——”厉公恼了,冷不丁冒出来破坏自己的兴致就算了,现在让说话你还不说,到底是要怎样?正要发作——
“大王息怒——”侍立一旁的一名侍从说话了。
“你有何话说?”厉公瞪着这名侍从。
“小的斗胆替他说明实情,还望大王许可。”侍从小心翼翼道。
“快说。”厉公的不耐已升至顶点。
“前阵子,郤将军命人传话,说南郊十里的那块地是郤氏的。他据理力争,说是他的,他们硬说他是强占,要他让出。争执不下,他们竟派人把他抓起来。这还不算,他母亲和妻子也一并被抓。”
“他们把我们三人关进一辆囚车,驾着囚车从南市大街出发,一路游行。街道两旁全是驻足观望的市井小民,可说是极尽屈辱。到了审案大堂,小人又羞又怕,只得承认那块地是他的。后来......把我们关押三日,才放出来。”求救之人已经控制住情绪,把自己的遭遇大致描述了一遍。
“真有此事?”厉公出宫打猎三日,昨晚才回来,所以毫不知情。
“千真万确。如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南郊十里的那块地?”厉公想了想,“不就是寡人新近赐给你的肥田?”
“正是。”求救之人频频点头道:“承蒙国君不弃,贱臣有幸得蒙恩宠获赐此地。谁知那郤氏竟说是他的封田,说我是强行霸占,这不是强词夺理吗?”
“那块地原本是郤氏的不假。可是,寡人已经下令,将它改换主人,难道他们不知?”厉公很惊讶。
“恕臣斗胆,”先前说话的侍从又开口道:“郤氏一门霸道得很,谁都不放在眼里。”
“寡人他们也不放在眼里?”厉公不悦,质问道。
“君主是堂堂一国之君,谁敢不放在眼里?”侍从说道:“只是......郤氏豪门大族,人多势众,仗着大王的信任四处横行,我行我素。依微臣看,但凡有点节制,他们就不敢把大王颁布的命令不当回事。”
“他们仗势欺人,君主一定要替小人讨回公道啊。”求救之人又叫道。
“郤氏如此做法,实在有违常理,待我问过郤锜再作论处。”厉公半信半疑,实在不敢相信,郤氏竟会如此嚣张强横。
“君主——”求救之人还要继续纠缠,侍从瞪他一眼,手指放在嘴唇中央朝他作了个噤声的动作,他立马闭嘴。
“退下吧。”厉公吩咐道。
求救之人调头离开。侍从在厉公耳边说了什么,也跟着走出去。
“为何不让我继续说下去?”走出门外,求救之人质问侍从。
“我说长鱼矫啊长鱼矫,枉你日日在君主左右服侍,君主的心思都看不透?”侍从一脸不以为然。
“哪有你胥童跟君主亲近?”长鱼矫没好气,“你聪明过人,在下自叹不如。要不,你跟我说说,君主是什么意思?”
“君主已经发话,表示他会过问此事,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还想怎样?”
“那我多说几句,让他多了解郤氏的霸道无理,岂不是能为自己争取几分胜算?”
“意思到就行了,言多必失,明白?”胥童停下脚步看向对方。
“怎么能行?我还没把我娘受刺激病倒在床说出来,还有我娘子她——”长鱼矫懊悔不已,“唉,都怪我不争气,该说话时竟哭得稀里哗啦。要是我冷静点,说不定就不是这样了。”
“话要说在点子上,其余都是废话,说多只会令人生厌。”胥童又道。
“我没有一句废话,我所说,句句是实情。”长鱼矫不服气。
“你是气晕了头,还是被眼泪蒙了心?”胥童简直想找块豆腐撞死。平日里多滑溜狡猾的人,一轮到自己就不知所措,像只无头苍蝇似的。“没听君主说,‘寡人他们也敢不放在眼里?’,这句话什么意思?就是君主已经相当不悦,一定会追究他们的责任的。”
“哦?”长鱼矫想了想,又问:“郤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一个小小大夫被他们欺侮,国君就会责罚他们?”他虽心下难过气愤想要讨回公道,目的也不过是要回那块地而已,不敢奢望郤氏被惩罚。
“就算此事不追究,君主已经开始心生不满,便已足够。”胥童说道。
“你的意思是——”长鱼矫一知半解,猜测道:“君主已经开始对郤氏不满了?”
“郤氏是第一次夺人田地?”胥童问道。
“何止?”长鱼矫马上回道:“上次,郤锜抢了夷阳五在西郊的百亩良田。前次,郤至跟王室争田,国君亲自出面才平息了争讼。这次,郤犨又……”
“这不就对了?”胥童打断他的话,发出一声冷哼,“郤氏三卿,为了夺人田地,可说是不遗余力。我倒是想看看,他们还能嚣张多久?”说完,他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他们何时也把你得罪了?”长鱼矫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有。”胥童马上摇头,恢复了平日里的冷然。“我跟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只是看不惯他们如此骄横。”
“接下来,我还能做些什么?”长鱼矫又问。
“什么都不必做,静观其变就好。”说着,胥童笑了笑,又道:“合适的时候我会提醒君主,不要把此事给忘了。”
“多谢多谢,”长鱼矫连声感谢,“胥大人之恩,在下感激不尽。”
“先不要着急谢,”胥童停顿片刻,说道:“待时机到了,有你出力的地方。”
“只要能将郤氏狠狠的教训一顿,要我做什么都可以。”长鱼矫承诺道。
“一定会的。到时,你听候差遣便是。”说完,胥童转身走回宫。
目送他走远,长鱼矫也掉头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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