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肆虐,树叶纷纷坠落,树枝干枯,树干孤寂,风呼啸而过时树洞发出阵阵悲鸣。
郤氏三杰在郤锜的府上聚首。三人围坐暖炉,气氛却不似以往闲适从容,没有衣袂飘飘,没有如画美景,甚至连酒都无一滴。显然,这是一场重大的家庭会议,严肃到容不下任何舒适悠闲,闲杂人被摒退在门外,只剩下郤氏的掌权人物。
“叔叔以为如何是好?”郤锜问郤犨。
“如果国君动手,我们势必要予以回击,否则无疑是坐以待毙,束手就擒。”郤犨沉思片刻回道。
“我不赞成。”郤至少有的坚持道:“信、智、勇是人的立身根本,信者不背叛国君,智者不害民,勇者不作乱。抛弃这三条,谁还会跟我们站到一边?”
“现在不是讲礼数法纪的时候。”郤锜有点不耐,“宫中传来消息,胥童等人正加紧密谋,国君也暗暗调动士兵。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的目的就是要针对我们。尽管如此,他们的实力也远在我们之下。如果我们调派全家族的人手再加上朝中的势力,对付他们绝对绰绰有余。”
“郤氏世受恩泽,难道就是为了跟公室对抗?如果打起来,就算我们赢了,难道下一步要把君主杀了?”郤至仍然坚持己见。
“怎么跟你说不清楚呢?”郤锜恼了,这个堂弟今天是怎么回事?“君主的近侍都被你一刀砍死了,现在火烧眉毛你却要假装仁义?”
“二者不可相提并论。”郤至也拗起来,“那些自私贪婪的小人,杀便杀了,无足轻重。对抗国君,会有多少人为此丧命?背上谋反作乱的恶名,将来如何向先祖交待?”
“也要有命才能交待!”郤锜提高音量道:“既然敢将君主的内侍杀害,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郤至斜眼看向郤锜。
“意味着你打了君主的脸,你在向他示威——”郤锜气得喘气都粗重起来,“再加上之前我们和几个小人都有过纷争,现在是新账旧账一起算。宵小纠结到一起不足为惧,加上国君的支持则大不同。”
“他们会如何是他们的事,君主自会定夺,怎会容许他们对付重臣?”郤至选择相信国君会站在豪门大族一边,“堂哥可有证据证明,那几个小人已经得到国君的首肯,国君已经下令让他们对我们发难?”
“这——”郤锜一时语塞,愣了好一会,“胥童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夷阳五、长鱼矫是什么人你不了解?好端端的几个人聚集在一起,说什么赏月品鉴,几个胸无点墨的粗俗鄙夫有这等闲情逸致?”
“我——”郤至还要争执,被叔叔一把拦下来。
“我来说句公道话。”郤犨隔开两兄弟,“现在情势还不明朗,如果贸然集结族人亲兵、朝中党羽,就是对外宣告郤氏作乱。赢是弑君夺位的恶名,输则是抄家灭门的下场,所以,绝不可轻举妄动。可是——”
郤犨话锋一转,看向郤至说道:“如果已经判明对方蓄势待发,我们仍死守忠义仁勇,在我看来则太过迂腐。困兽犹斗,何况是人?祖宗辛苦打下的基业,就这么任其付之东流,难道不愧对他们?”
郤犨的一番话,算是平息了两兄弟的争执。但是问题关键在于,如何证明对方已是箭在弦上?难道是对方的人马到了才算?试问人马都到了,再集结族人亲兵岂不是为时已晚,错失良机?
要想自保,猜测到对方的意图就要着手准备,防患于未然才能占据主动。可是,提前准备却有“作乱”的嫌疑。所以,郤犨所说,听起来无懈可击,实际却是废话。是听起来好听的废话,不具备任何实践参考。
不愧是大家长,冷静下来,郤锜马上察觉到叔叔言语的漏洞。他缓缓说道:“祸患只能提前防备。如果因为担心恶名错过了时机,对方已经发难,我们再应对恐怕已经没有时间,只能被动挨打。所以——”
郤锜清了清嗓子,“现在,只有两条路摆在眼前:一是马上通知族人和各路盟友,全副武装保持戒备。只要他们有任何风吹草动,马上一呼百应,直接杀将进宫;二是什么也不做,听凭命运发落。”
郤锜说完,郤犨陷入沉思,郤至也不再顶撞,似乎也在琢磨话中的玄机。
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听到一阵喧闹声由远及近。三人你看我,我望你,一脸疑惑,正准备叫人进来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禀将军——”不等三人发问,门外大叫道:“有人求见。”
“不是说有要事商议,今日不见客,怎么还任其喧哗?”郤锜好不耐烦,开门便冲外人大吼。
“可他们——”仆人被主子的声势吓到,嗫嚅道:“说是有大事请几位将军评理。”
“谁?”郤犨也走出来。
“几名大夫,不知怎的打了起来,闹个不停。说是几位将军掌管军务司法,精通刑讼,一定能把他们的是非评断清楚。”仆人又道。
“大夫?”郤至也跟出来,“咱们去看看。”
三人来到府前,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大跳。只见长鱼矫和清沸魋各执一戈,你来我往,兵器在空中交汇,发出“当当”的撞击声。四周围拢着几名士兵,企图干涉,都被他们骂了回去。谁敢出声相劝,他们便停止打斗,把戈对准来人,吓得众人都往回走,无人敢靠近。
两人正打得难舍难分,见到郤氏三人出来,一人马上跪倒在三人面前,另一人也跟着下跪。“郤将军——”、“郤将军——”两人异口同声,发现对方开口又骂起来,什么厚颜无耻,什么不得好死,总之什么难听骂什么,吵得不可开交。
“两位是怎么了?”郤犨扬声发问。
“我——”
“我——”
“你先说。”郤犨指着长鱼矫。
“他——”长鱼矫正要开口,忽然“哇”的一下哭起来。
“像个娘们似的,只会无理取闹。有本事哭你就别来闹,咱们再打过。”清沸魋冷嘲热讽,执起戈又要开打。
“且慢——”郤至制止道:“让他把话说完。”
“在下实在难以启齿——”长鱼矫环视四周,哽咽道:“大庭广众,此等丑事怎好开口?能不能请几位大人移步内堂,待小的把事情说清楚,你们来评个是非曲直?”
“你个没眼色的盗贼,还怕把你的丑事说出来?我不怕,我现在就说——”清沸魋还没说完,长鱼矫一把将他推倒在地,掐住他的脖子,整个人骑到他身上。清沸魋喘不过气来,拼命挣扎。
“起开!”郤锜上前一把将长鱼矫掀开,大声说道:“怎么说也官居大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郤锜环顾四周,郤府门外已经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也不嫌有辱斯文,两个都起来,跟我进去!”
两人先后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执起倒地的戈,跟随三人往内堂走。
郤氏三人坐下,两人被安排站在屋子左右两侧。
“刚才在外面急着要说话的是谁啊?”郤犨开口道。
“是在下。”清沸魋回道。
“本将军现在让你先说话。”
“谢将军!”清沸魋指了指站在左侧的长鱼矫说道:“这个无耻小人勾引在下的妻子,被在下发现后还倒打一耙,说我存心陷害。”
“胡说!”长鱼矫向右一指,气愤填膺道:“是他妻子故意勾引我,我一直回绝。拉扯时被他看到,不问青红皂白,就是一顿暴打。我是吃了哑巴亏无处可诉——”顿了顿,他似乎又要哭了,“这还不算,我娘子信以为真,跟我闹个不停。说是要带着孩子回娘家,还骂我是不知廉耻的禽兽,要与我划清界限。我真是冤啊……”
“就你这寒碜样,我如花似玉的娘子犯得着勾引你吗?”清沸魋不屑一顾说道。
“我有花容月貌的娇妻,何必稀罕你家的黄脸婆?”长鱼矫也不甘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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