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主既然已经下令将他们释放,又怎会多此一举派人监视?”清沸魋不解。
“君主决定放,是因为不想再增伤亡,但是不代表不能防。”胥童解释道:“我们把矛盾引到君主身上即可。就说,栾书一定会怨恨报复,不得不防。虽说君主曾对他们解释过,因为没有管束好我等,所以将他们扣押。可我们毕竟是君主的左右近臣,栾书未必真的相信君主的说辞。我们有事是小,如果不预先防备,恐怕会危及君主安全。”
“这样应该说得通。”长鱼矫也赞成。
“那......这件事情让谁去说?”夷阳五问。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胥童说的正是自己的看家本领,“每个人见到君主就提一次,提多了,君主自然会起戒心。到时,我们便可高枕无忧。”
“可是,只能防得一时,难防一世啊。”清沸魋又道。
“谁让你防一世了?”胥童又道:“待到我等在朝中地位稳固、党羽强大,还怕他二人不成?我们人多势众时,他们只有萎缩积弱,不得听命于我们?”
“妙,妙!”夷阳五释然道:“从现在开始,咱们四人要抱团一气齐心协力,日深月久步步为营,将来的晋国朝堂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四人商量既定,于是交杯换盏,其乐融融,好不得意。
对阵郤氏时,国君一方得益于阴谋密封不透,加之放弃强攻采用智取,算是计胜一筹。
郤氏则输在举棋不定得意忘形。如果选择做忠臣,何不规规矩矩,低调寡欲,与人亲善?为何要四处与人争执,强占财物乐此不疲,以致惹下众怒,人人厌弃?他们祖上积德,自身又才干过人,还能提前洞察危机,这是多么难得的综合实力?
然而,骄傲自大最终将他们毁灭。那日假装纠纷的两人一出现就应该引起他们的警觉。毕竟,此前双方因利益之争已有多次摩擦不快。他们太轻敌,最终落入对方彀中,成为待宰羔羊。
这一次,国君一方和栾书一方对阵,双方都严阵以待,结果更是扑朔迷离。
赵府
与两方摩拳擦掌的紧张气氛不同,此时的赵府是另一番景象。
多日北风劲朔,掩藏不住冬日已是强弩之末的事实,春日迫不急待的展露它的灿烂耀眼。这一日,赵府迎来三位客人,比预计的多出一位。
“老夫人近来可好?”韩厥向老夫人问候。
“托韩将军的福,一切都好。”老夫人笑容满面,天气难得的好,更难得的是还迎来了韩家父子。
“韩伯伯好。”赵武也在列,恭敬的向韩厥行礼。
韩厥看看赵武,点点头。
“起儿和静姝是越发俊秀了,韩将军真有福气啊。”老夫人看向兄妹俩,啧啧称赞。
兄妹俩一起向奶奶请安,老夫人更是笑眯了眼。“家中好久没有如此热闹了,三个孩子都长大了,好啊好啊。”
一番客套你来我往,三个年轻人很快就坐不住了。静姝频频朝哥哥使眼色,韩起愁眉,赵武则一脸不知所措。
幸好老夫人眼明心亮,聊上一会,她便吩咐道:“武儿啊,陪起儿和静姝去花园走走,我跟韩伯伯要叙些旧事。”
三人闻声,向两位长辈告辞,转身离去。
“哥,你怎么把爹也叫来?”静姝拖住韩起,小声埋怨。
“我冤枉啊——”韩起大叫道:“你也看到的,咱俩一起出的门。谁知爹突然出现,说是要来探望奶奶,我总不能拦着他吧?”
“一定是你跟爹说了什么,要不他怎么知道我们俩要来这儿?”静姝何等伶俐。
“我们来这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上次他遇到我俩时不是已经知道了?”想起那日跟父亲的交谈,韩起有预感,今日父亲定是为此而来。不过,绝不能让静姝知道,所以他尽力虚应搪塞。
“那日是说要来,可没说具体是哪日。哼,哥一定是背着我说了什么。”静姝把韩起的脾气捉摸得很透彻。
“哎哟,我的好妹妹啊,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多疑?”韩起大叫,顺势脱离静姝的拉扯,来到赵武身旁。“武哥,你说,我和静姝多久没来你家玩耍了?”
“我想想——”赵武认真开始计算。
“哎呀,我说你俩真是一路的,都那么较真,又都爱打破砂锅问到底。”说着,他走到一旁,把静姝和赵武推到一起。
“武哥哥,你看我哥是不是越长越小了?”静姝抬眼问道。
“何出此言?”赵武瞪大眼睛。
“说不过就闪烁其词,不敢面对,急着逃避。这不正像小时候犯错,害怕被发现,只得躲躲闪闪?”
“哦,是啊。”赵武看看韩起,想起上次两人的对话,他约略猜到两人所为何来。但是,静姝仿佛一无所知,于是便觉得有些尴尬,话比平日更少了。
“咦,好漂亮的花儿。”静姝的注意力被一团粉嫩的花朵吸引住了,跑了过去。
“哦,这是奶奶亲手栽的山茶花。”赵武也走过去。
“好美丽的名字——山茶花。”静姝口中默念,顺势蹲下身,对着花瓣嗅了嗅。想了想,似乎不确定,歪着脑袋皱着眉。
“静姝是不是见过同样的花?”赵武问道。
“不太确定。小时候,我娘似乎也养过。不过有好多颜色,红的,白的,粉的,满园盛放。”
“看样子你娘应该很喜欢这种花。”赵武道。
“嗯。”静姝点头道:“娘跟我说,这花名叫海石榴。花开在早春,历经寒冬终于得以盛放,喻意品质高洁孤傲,行事小心谨慎。”
“原来花还能喻人?”
“不只如此,不同颜色代表的意义也不同。”静姝努力回想,“白色是纯真可爱,红色意指天生丽质,粉色则指不惧艰难。”
“不同颜色还有不同涵义,真是开了眼界。”赵武由衷的说道:“难怪女子爱花,原来是寄情草木自喻品质。”
“对啊,花里的学问可多了。”静姝想了想,又道:“我猜奶奶应该特别喜欢它。”
“没错。”赵武点头道:“每年第一朵花开时一定要告诉她,她会驻足此处好久,看了又看,不舍离去。”
“爱花之人定有颗敏感热情的心,我娘也如此。”提到亲生母亲,静姝有些伤感。
想到静姝小小年纪便遭家变,赵武不觉得心生怜惜,轻声道:“你娘如果知道你现在过得那么快乐,有那么多人爱你,关心你,一定会很欣慰。”
“对。”静姝努力微笑,将泛起的辛酸强行撇开,“可惜花开短暂,恐怕花期已过,却等不来有心人。”
静姝虽不知此番前来背后的暗流涌动,但是她有女子天生的直觉,此行可能成为她下半生幸福的关键。爹娘为她物色的人选未定之前,这是她争取自主权利的绝佳时机,机会稍纵即逝,她决心放手一搏。
赵武一听,心下“咯噔”一声响。他正为如何寻找合适的机会开口忐忑不安,想不到静姝竟主动抛出问题。橄榄枝近在眼前,他措手不及,呆若木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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