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又见风雨(3)

“那——”栾盈笑道:“我就权且充当先生了。”

“还请先生不吝赐教。”魏舒毕恭毕敬的对栾盈行个礼。

气氛变得轻松起来。不快被抛诸脑后,栾盈投入到话题当中。

“是这样的——”栾盈从点滴开始说起。

羊舌氏是晋国公室,羊氏发家要从羊舌突说起。

羊舌突是晋武公的曾孙,是晋惠公、晋文公的堂侄。“骊姬之乱”前,晋献公派太子申生进攻东山皋落氏,太子将上军,狐突御戎,先友为车右;下军由罕夷率领,梁余子养为御戎,先丹木为车右;羊舌突担任军尉。当时,晋国只得上下两军,军尉之职仅在两军首领之下,可见羊舌氏备受重用。

羊舌突去世后,其子羊舌职入仕。晋悼公时,擢其为中军尉佐,辅佐祁奚,同为掌管中军纪律的官员。

羊舌职有四个儿子,分别是长子羊舌赤(字伯华)、次子羊舌肸(叔向)、三子羊舌鲋(叔鱼)、四子羊舌虎(叔虎)。前三子是同母所生,为羊舌氏嫡子。四子则是美姬所生,身材魁梧,俊美异常,很得父亲宠爱。

羊舌职死后,中军尉祁奚向悼公推荐羊舌赤替父职,担任中军尉佐。二子叔向为司马侯引荐,成为太子太傅。悼公去世,平公继位,叔向为傅。三子与四子关系密切,都和栾盈走得比较近。

“原来如此。”听完栾盈叙述,魏舒赞叹道:“真是一门英才,光耀门楣。”

“确实。”栾盈也赞同,“有擅长外交的,有善于谋划的,还有武艺超群的。真是精英荟萃,各有所长。”

“兄长门下的能人岂止羊舌氏兄弟?州绰勇冠三军,辛俞忠心耿耿,刑蒯知礼懂法,中行喜擅长辞令,真是人才济济。”魏舒感叹道:“若不是兄长襟怀坦荡,任人唯贤,怎会有如此多的追随者?”

“魏将军过奖,在下实在不敢当。”栾盈摇头说道:“纵观政局,实在是有不得已的缘由。”

“此话怎讲?”魏舒不解。

“你我两家世交,在下也不敢隐瞒。而今卿族之中,栾氏最是势薄力弱。”栾盈叹气道。

“何以见得?”魏舒说道:“总比魏氏强吧?”

“魏将军此言差矣。”栾盈不以为然,“魏氏世代建功立业,战功赫赫,何来薄弱之说?”

“先祖是陪同文公流亡十九年没错,后来犯下大错,并未得到重用。直到叔祖父在‘辅氏之役’建功,才算熬出了头。父亲虽多功,无奈匆匆谢世,如今只得我一人支撑门面。要说凄苦,谁人比得上我?”说着,魏舒的愁也被勾起来。

“想当年,怒斩车御,一战成名。献计和戎,功在后世。战场立功,又得君主赏赐。令尊的赫赫威名足够庇护魏氏三代,何愁之有?”栾盈是打心眼里羡慕魏舒。除了为后辈积累令名之外,魏绛还是位和蔼可亲的长者。他脾气温和,处事宽厚,平易近人。

“难道要竞相卖惨?”魏舒笑了笑,“咱们能不能说点好的?”

“实在无好可说啊。”栾盈的情绪变得低落,“先祖虽世代为卿,除了爷爷之外,大多长年居下位,到了我依然如故。这就算了,还结下仇家,岂不是更不如魏将军?”

“仇家?”魏舒瞪大眼睛道:“是谁?”

“外祖父、舅舅、中行氏。”栾盈淡淡的说道。

“自家人谈何怨仇?”魏舒一脸的不以为然,“至于中行氏,家父曾对我提起,不就是对秦一役栾伯伯带头撤兵吗?我爹也参与了,照你这么说,我不是也得提防中行吴?”

“自家人?”栾盈语气嘲讽,“舅舅差点因此丧命。外公虽为中军元帅,并未对我这个外孙格外关照。想来还是气我爹,说不定还会迁怒于我。”

“你也太疑神疑鬼了吧?”魏舒摇头。

“所谓冷暖自知,我是当事人,任何细微变化都能察觉到。”栾盈苦笑道:“从前,舅舅经常带我外出郊游,一起论剑弄棍。后来,见我像看到仇人似的走避不及。你说,不是冤家是什么?”

“这么多年了,还没放下敌意?”魏舒曾听父亲大略提过,只是没料到,事隔多年仍然没有冰释前嫌。

“谈何容易?”栾盈道:“外公一向秉公执法,处事果决,雷厉风行。有恩未必报,有仇必定蓄势也要报。”

“你娘是她女儿,不看谁的面,至少也要顾念她女儿吧?”魏舒说道:“再说了,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要将你如何,何必庸人自扰?事情已经过去七年,说不定人家已经忘记了,只是你心中有愧,所以草木皆兵。”

“我何愧之有?”栾盈大吼一声,突然一想不对,又道:“就算有愧,也是双方的。当然,我也知道,接替父亲的爵位成为家族继承人,他的恩怨情仇,也要一并承接。”

“别那么沮丧。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可是也不能无中生有,对吧?”魏舒安抚道:“如果他们敢动手,咱俩也结盟。他们敢发难,咱们就敢跟他斗上一回,且看结果如何。”

“有魏将军这句话,在下宽心多了。”说完,栾盈笑了笑。

魏舒的保证,对栾盈而言。如同寒冬腊月数九寒天的一袭皮裘,温暖身心。最近,他经常辗转难眠,心里空荡荡的,似乎有什么事情正要步步逼近。昏沉睡去,醒来一切照旧,仍有说不出来的忐忑弥漫四周。他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却有隐隐预感,有些东西在改变,只是还未显现。

“中行吴是韩起的副帅,资历尚浅,不至于闹腾出什么来,栾兄不必惊慌。”魏舒又道:“当年,他父亲不顾军情,坚持作战,明明是强人所难。栾伯伯不过是把大家的心事说出来而已。我爹以行动附和,韩起、赵武虽然没有公开反对,我想,他们心里应该也是抗拒的。那种情况下,根本没法打赢对手,撤兵才是上上策。”

“韩起和赵武就算要反对,也会有商有量,绝不会像我爹,一味莽撞冲动。”栾盈分析道:“他们俩都是行事低调之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与人发生冲突。就算不同意中行偃的做法,也会好言相劝。”

栾盈了解自己的父亲。他虽不在现场,也能想象当时的气氛有多紧张。父亲当着众人的面顶撞中行偃,完全不给他一丝颜面,换作谁不生气?重的甚至想挥刀杀人,轻的也要怨恨半生。

低位者被辱,尚且要为维护自尊放手一搏,何况是显贵之人?他们的自尊更金贵,被挑衅之后爆发的反扑必会更猛烈。中行偃时任中军元帅,中原霸主的第一号权臣,没有当场翻脸已是修养极高了。

“事过境迁,别想太多。”魏舒拍拍栾盈,“过去已经过去了,天大的得罪已经随栾伯伯的离去远走。不要放大过往,做无谓的担忧。”

“但愿吧。”栾盈拿起酒杯,说道:“我要回去收拾行装,咱们干了这杯酒。”

“干!”魏舒也端起酒杯,只听“砰”的一声,两人会心而笑,一饮而尽。

“告辞!”栾盈转过身,回头又看看魏舒。

“保重!”魏舒把栾盈送到门口,看他跨马离去,不知怎的,竟万分不舍。

韩府。

“栾盈要去筑城?”韩起一脸惊诧。

“正是,士将军发布的命令。”赵武说道。

“那鸟不拉屎的地方,筑什么城?”韩起十分疑惑,“是不是有什么内幕?”

“暂时还不清楚。”赵武也是一脸茫然,“点名到姓要栾盈去,而且是越快越好,不得延误。”

“既是派下军,为何魏舒不去?”韩起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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