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临仙峰

川祥国临近永兰山脉,作为最靠近山脉的国家,享有最多的资源,拥有最好的前景,令附近的其他诸国都艳羡不已。

在川祥国西方的边境之地,有一个叫做和天城的城市,这里是最靠近永兰山脉的城市,出了城不到二十里就是绵绵不绝的山林。深入山林之中,和天城的边陲、川祥国和永兰山脉的交界处,有一座世人皆知的名山——邻仙峰。

邻仙峰,与仙为邻的山峰。

能得如此名号,足见此山之奇特。

然而和名字不相符的是,这座山并没有高耸入云到仿佛突破天际,真正的成为神仙的邻居,反而在崇山峻岭中连高山都称不上。

邻仙峰是一座平顶峰,峰顶平缓又宽广,能容纳下一座小城还不显拥挤。若是沿着峰体的走势从峰顶一直往上,邻仙峰恐不下万丈!莫说是方圆万里,哪怕在世界范围内,也将是一座真正的破天高峰了,叫它邻仙峰倒也不算名不副实。

能得到这个名字不是因为它那只存在于幻想中的万丈高峰,也非川祥国人夜郎自大随意命名。

在碧空如洗、白云寥寥的天气里还不易察觉,可只要当雷雨来临,就能看到一幕奇景——方圆百里,雷云滚滚,就像一张巨大而平整的幕布从天上压下来。而在这张平整的幕布中,却有一个地方凹陷了下去,只有这里比其他地方的雷云距离地面更近。

而这幕布凹陷的下方,正是邻仙峰。

仿佛只有这里的天空比其他的地方都要低一点,像得到神仙的眷顾特意开的一个小灶。

和仙关系亲近——故此得名邻仙峰。

相传,上古时期的后期,天庭和世间分离,仙凡不再相通。依然有许多天庭的仙子仙女因留恋世间,偷跑到凡间游玩,有些还和凡人互生情愫。那些仙子仙女就是通过邻仙峰来往于凡间和天庭的。

又有传说,邻仙峰原本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完整的万丈高峰,凝聚了浓郁的天地灵气,后被一位即将修成真仙的大能一剑削去峰顶。以峰顶作为引子,以底座作为根基,铸造出一个千古大阵,汇聚天地灵气,一举飞升成仙。最后剩下的就是当时作为根基的底座。

还有人说,这里曾经有一个超级大教,庇护了川祥国及其周边诸国一带的修士和凡人,繁荣一时,风头无两。邻仙峰就是这个超级大教的门派重地,藏有该大教的无上绝学。

于是,流言四起。

邻仙峰一带有天仙不小心遗落的仙物,找到就可立地飞升;成仙大阵尚有残余,参透就是仙下第一人;无上传承就藏在某处,找到就能修为突飞猛进……种种传闻引得天下人趋之若鹜,争相前来。

不论是大能小能,亦或是刚开始修仙的新人,都要来这里走一遭。临仙峰一时成为修仙界的网红圣地。

一些冒充仙丹的奇形怪状的丹药、冒充仙器的锈迹斑斑的无用武器和装备、练了能让人最快速走火入魔的杜撰的功法被重金哄抢;临时挖出一个洞府冒充前辈大能的打坐之地被众人生抢死夺;还有人从洞府中找到一些女子的贴身衣物,便成了仙界仙女的平日最爱,引来无数绅士。

甚至有几件残留着不明液体干涸后留下的痕迹的衣物,每一件都被炒成天价。后来又有仙子的衣物出世,又引来无数另一类的绅士,争抢一空……

嘛,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人各有别,各有所好,各有所长,天各一方……

咳嗯!

然而,这些都已经是几千年前的事了……

经过数百年的沉寂,邻仙峰上建立起一个宗门——地定门,逐渐有了些生气。

峰顶南边,一个石板精心铺就的广场上,几人缓步其中。走在后面的中年人快步上前,转身向其他三人抱拳道:

“掌门,那么我这就去了。”

中间的老者抬头看看天色,点头道

“嗯……”

“师尊!”

就像是看准了时机般,老者刚准备开口,被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

一个身体欣长、面白如雪,长相俊俏的少年快步跑到几人面前,规规矩矩地向几人行礼。

“师伯好、师叔好、关叔好。”

“嗯。”

被少年称为师伯的老者看着少年,脸上挂着为老不尊的眯眯笑。

“枫儿今天起这么早?”

“嗯!有点睡不着,所以就起来了。”

少年回答得很干脆,但他的眼神飘忽,明显就是提前已经想好的谎言。

老者自顾自的说道:

“噢?是这样吗?我们的枫儿会睡不着?莫是不是又想着什么歪点子作妖吧?”

“作妖……师伯您说得太过分啦!虽,虽然,我之前是有点调皮啦,可我最近可是乖乖的。”

少年不好意思的鼓起腮帮子,惹得老者笑得更加欢快。少年是个调皮鬼,那个折腾的劲儿哟,老者说的一点没错——是在作妖,宗门总被他折腾得鸡飞狗跳。最近倒是安分了许多,也开始为自己以前的作为感到不好意思了,于是老者便喜欢用这件事调侃他。

掌门无奈又好笑地看了看老者,转向少年,宠溺地问道:

“枫儿今天表现不错,这么早就起来。可是有什么事?”

“诶嘿嘿~那个,师尊,我也想去柳镇。”

站在掌门身后的师伯和师叔两人相视一笑。

少年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早就摸透了他的性格。睡不着起床?谁信呐,就他那回笼觉都能睡个四五回的性子?睡不着爬起来找他们几个老家伙来聊人生聊理想?

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从听到少年的声音那一刻起,他们几人就已经知道他肚子里的花花肠子了。

掌门温柔地说道:

“枫儿,我们之前不是有言在先吗?

只要你的修为到达四肢阶,师尊就允许你跟你关叔叔一起去柳镇玩,如果你没有到达四肢阶,你就安安分分地待在门内修炼。”

“可是师尊,您就让我去吧,一直让我呆在宗门里,不许我出门,我都快憋出病了。”

对付宠自己的掌门,少年可是有着一套特别实用的方案。那就是先撒娇卖惨,然后以退为进:

“您放心,我只是跟着去见识见识,不会打扰到关叔他们的。”

“那你跟为师的约定呢?”

掌门顿了片刻,态度好像有点松了,少年知道胜利在望,使用最后一招,覆盖——用新的约定回应前面的约定。

老拖延人了。

“修炼什么时候都可以的嘛,可是去柳镇今天错过了我就又要等三年了。师尊您让我去,修为我回来一定努力修炼补回来,很快就能到四肢阶了啦。”

“不行!”

掌门突然语气僵硬地给出干脆的拒绝。

和预期不一样?萌没卖到位?少年只是怔了一瞬间,便做出了应对——疯狂眨眼挤些眼水出来,让效果达到最大!

“师尊~求您了!”

“说不行就是不行!”

今天的情况有些异常,敌方堡垒比平时坚固了许多,拿不下来。

不过不要紧,这样的掌门虽然少见,但少年依然有应对方法——正面进攻不行,那就迂回包抄——拉队友。

他保持着双目含泪的模样,朝师伯投去一眼。

“你别看我,我虽然是大哥,做决定的是你师尊。”

师伯很光棍地忽略。

好吧,这边同样不好进攻,少年也没有对师伯有什么期望。他会选择先找师伯是为了凸显自己的孤立无援,博取同情,主要是为了进攻另一边。他忽闪忽闪着双眸澄澈可怜,就仿佛路边的小野狗,看到就让人有种不可怜它就是罪恶的感受。

果然,师叔最是见不得他这般模样,开始帮少年说话。

“二哥,要不……”

“三弟你闭嘴!”

然而起了反效果,掌门突然像是爆炸的药筒,发出巨大的一声。

“人无信不立!就是因为你平时的娇惯,你看看他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了!连最基本的信誉都做不到,以后他要怎么在世上生存?!”

掌门指着少年怒发冲冠。

少年被掌门的表现下了一跳,不知所措地低下头。

从少年进入宗门以来,掌门一直对他宠溺有加,不论他要什么掌门都会满足,不论他犯了多大的错掌门也不会责怪,掌门从来没有发过火,就像包容一切的天空一样令人安心。突然间这片天空雷风呼啸,他第一次见到掌门发火,仿佛天地将要坍塌,心中满是恐慌,手足无措,想走不敢走,想说不敢说,什么也做不到,只能定定地站在原地,拼命低着头。

眼泪没出息地涌出来,这一次不是装的,是真的了。

“正信!!平时还不是你最惯,你骂三弟做甚!”

师伯的话又给了少年沉沉的一击,泪水啪嗒啪嗒地落下来。

掌门发了一通火之后就不出声了,少年不知道掌门的表情,也不敢抬头,既怕看见掌门的表情,又害怕让掌门看到自己哭的样子。沉默对少年来说是巨大的煎熬,多一秒就离崩溃近一秒。

最后,少年承受不住了。

“吸,师尊,对不起……我,我去修炼……”

少年缓慢地转身,虽然心里很希望尽快逃跑,但是他更害怕动作快了掌门再次发火。

“掌门,弟子认为让古枫去柳镇也好。”

从另一个方向赶来了支援,中年人替少年说话了。

“招徒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都是弟子在作检测,即使古枫一起去了也不会对弟子有什么影响。并且,柳镇蒙我门庇佑,门中弟子都去过,唯独古枫不知道在何处,这也不甚好。”

“对啊,二哥。虽然枫儿有时候确实没有按时完成约定,但他每次第二回的约定都有好好完成,就当是给他先发了奖励了,之后再严格要求他就是了。”

听到两人的话,掌门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古枫,舒缓下来。

“好吧,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就再最后破例一次。”

幸福来得太突然,前一刻天崩地裂,后一刻春暖花开。这都少不了亲朋好友的支持与厚爱,少不了师尊的温柔。

古枫激动地抬起头来——给几人看看自己哭花的小脸,很快意识到自己的丑态,羞愧地低下头拿袖子快速扫了扫。一脸笑意地抬头看着掌门。

“真的吗?师尊。”

掌门看着古枫眼角若隐若现的泪光,颇有几分歉疚,语气恢复柔和。

“嗯。不过枫儿,你要记住,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再这样师尊就不会原谅你了。还有,回来之后一定要严格修炼,尽快到达四肢阶,知道吗?”

“是!知道了师尊!保证完成任务!”

“别高兴得太早。”

掌门转向关姓中年。

“关林,这次你打算带哪两名弟子过去?”

“牧山和江荣。”

随着关林的回应,两名青年向几人跑来,站到三位老人面前。

““见过掌门、大长老、三长老!””

“嗯,”

掌门点点头,对古枫说道。

“枫儿,你关叔只能带两个人过去,你得自己说服他们两个把名额让给你,这点师尊不会帮你,要是他们都不让给你,那就算了。”

说是这么说,这对古枫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虽然平素调皮,但他同样也是地定门的门宠,只是去柳镇外出跑一趟,又不是什么要命的事,这些弟子自然乐意把自己的名额让给古枫。

果不其然,很快啊,就有一人冲上前。

“掌门、两位长老,弟子近日偶有所得,正需时间揣摩,就让小师弟代我前去吧。”

“嗯,好,那就让枫儿代你去吧。枫儿,你就跟你江师兄一起去吧。”

“是!”

古枫笑得那叫一个灿烂,白皙的脸上甚至能感觉到洋洋光亮喷薄而出,乐得那就一个欢实,之前的难过瞬间烟消云散。

“牧师兄,谢谢你,最喜欢你了!”

恢复淘气的模样,古枫飞扑到牧山身上。

看得一旁的江荣还很有些不甘心。

“江师兄,外面有哪些好玩的你等下都跟我说说。”

“那是自然,”

两人的对话又令牧山看上去捶足顿胸。

得到许可,古枫好了伤疤忘了疼,开始催促道:

“关叔,都已经这个时辰了,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好!那我先走了哦。”

“等下,古枫。”

关林急忙叫住古枫,向掌门三人拜别。

“掌门,我们就先告辞了。”

“嗯,去吧。”

看着御剑离去的古枫,掌门对三长老歉然道。

“抱歉了三弟,刚才对你发火。”

“没什么,这是我们之前说好的。”

然后掌门对大长老抱怨。

“大哥你也是的,我知道你最心疼枫儿,可我刚发火你就打断我,也太心急了吧。”

“哎,我也是看到枫儿那个样子心疼,下意识喊出口了。后来我不是反应过来,马上改口了嘛。”

“你改口之后枫儿哭得更凶了。本来刚刚好,这一弄我也不忍心了。”

“哎,正信你也别跟我抱怨了。我说错话了,我在枫儿心里的地位肯定又要降低了。”

看看大长老和之前为老不尊不同的一副失魂落魄模样,掌门无奈地摇摇头。他们三兄弟都疼古枫这个弟子,其中大哥最疼他,可惜也正是他这个大哥,最没有一点长辈的心,平时嘴又总比脑子快,好几次因为逗古枫说错话,在古枫心中反倒最疏远。

“正信,我们真的有必要对枫儿这么严厉吗?”

“大哥你刚才也看到了,枫儿那个样子,那是学乖了的样子吗,就是欠缺社会的毒打。”

掌门看了下没有说话的大长老。

“枫儿的未来远不止于此,他不应该躲在我们的庇护之下成长,更何况,我们也给不了他什么庇护。

什么时候也要带他出门历练历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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