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大楚兴,岭南王

壮汉闻声回过头来一看,只见站在他眼前的不正是岭南王项子桓吗?

眼见项子桓正一脸不高兴的死死盯着自己,那壮汉原本硕壮有力的双手霎时间就软了下来,他连忙放开了男孩,像个陀螺一般转了过来,赔笑道:“殿下,您也知道的,小人这嘴口无遮拦惯了,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啊。”

壮汉一见项子桓便认出他来,并马上向他认怂,可见他没少来这些个地方抛头露面,大家也都很是清楚他的手段。

项子桓懒得理会那壮汉,径直对那男孩说道:“小赖头,他输你多少钱啊?”

“五百钱!”小赖头兴奋地回道。

壮汉也算识趣,赶紧摸索全身,抠搜出不到两百钱出来双手奉上:“殿下,再多是真没有了。小人本想靠我那只常胜将军大赚四方的,可现如今你看我那只鸡······”

还没等壮汉说完,小赖头连忙将他手里的钱抢入怀中:“那就打欠条!拿你那只败鸡当利息,小爷今晚就炖了它。”

壮汉见项子桓一脸不置可否,便唯唯诺诺应允了小赖头的要求。

虽说这是打欠条,但在场的人心里都明白这多半又是笔死账。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项子桓也知道倘若把那壮汉逼太急,苦了的也只是他家里的妻儿,干脆就任由小赖头自己做决定了。

就在这时,萧定二人匆匆而过,项子桓无意之中跟他们打了个照面,他见那萧定身形颇具气势,便不由多看了几眼。

“殿下,今晚不是还要去天籁坊耍乐吗?要不先回府沐浴更衣?”

在身边亲随的提醒之下,项子桓这才回过神来,说道:“还是你了解我,方才逛了这么些个地方,身上想必也多少带上了异味,还是先整理一番为好,以免唐突佳人。”

天籁坊乃是南都最具盛名的乐坊,里边歌姬音律动人、舞者艳美妖娆,自然是不在话下。

但天籁坊更为人津津乐道的,却是有着一条不成文的铁律。

那就是里边的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的。

敢在南都这个云集了天下最多达官贵人的地方立下这条铁律,可见天籁坊的后台有多强硬,就连平素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岭南王项子桓到了天籁坊,都是一副循规蹈矩的模样,天籁坊的实力也就可见一斑了。

得不到的最是心动,也可能正是因为天籁坊订出了这条让人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规矩,才使其备受众人追捧,天籁坊也在短短几年的时光里从一寻常乐坊,一跃成为南都第一乐坊。

待项子桓当晚去到天籁坊时,坊楼之中早已莺歌燕舞,热闹非凡了。

何况今晚还是天籁坊头牌宫雨姑娘演奏新曲的日子,楼上雅座早就被订满了。

好在项子桓死党——当朝太尉之孙韩平早有订位,项子桓才不至于在楼下大厅与人相挤。可即便如此,韩平一见面还是免不了要被项子桓嫌弃:“我说韩兄啊,放着最好的位置你不订,非要订这个位置,到时宫雨姑娘出场时,你让本王怎么和她四目相对,郎情妾意啊?”

“我的好殿下啊,你以为我不想订个好位置一赏宫雨姑娘姿色吗······啊不对,是一赏宫雨姑娘的风采。”韩平一脸委屈,“这不是订不到吗?”

“你就抠吧你,我还不了解你?每次好不容易等到你请客一回,却总是抠抠搜搜的,我看小龙管叫你‘韩铁鸡’还真没叫错,你可真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项子桓所说的小龙,是大将军龙傲的幼子龙延彬,也是岭南王党的一员。

“殿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切吃穿用度都得看我们家老头子的脸色,是以难免会捉襟见肘嘛。我哪像你啊,有一国的封地,每年的税收除去封地日常开支后,一半交给朝廷,剩下一半全是你的了。”

韩平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几年项子桓授意岭南国相大力发展岭南物流,尤其是要重点推动海运和造船业的发展,以加强岭南和京兆、扬州的联系,好让岭南的水果物产更好地卖到江淮之地,而这其中所耗费的资金,都是从岭南王府的税收分成里支出的,因此岭南王府的开销,其实是靠着项子桓在南都搞的一些鲜为人知的副业支撑着。

不过没想到岭南航运的兴起,居然还带动了远洋贸易,近年来楚国商人们以岭南为依托,陆续发展了朱崖洲——南越——高棉,以及夷洲——吕宋海航线,使得岭南税收逐年递增。

项子桓见此便趁热打铁,又在去年开始让国相在岭南国都楚庭城中鼓励手工业发展,让商人们直接从楚庭城中进货。楚庭生产的丝绸、瓷器、笔墨纸砚等工艺品在南海津上船后,沿着海航线一路进行远洋贸易,去换回金、银、矿产、粮食等生产资料,从而达到快速推动岭南经济发展的目的。

“不过这次可真不能怪我,我原本却是想订下殿下你最喜欢那位置来着,不曾想被人捷足先登了。”

说完韩平努了努眼睛,项子桓便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才发现那位置上坐着的竟是大鸿胪步雍。

“原来是步大人抢了我们的位置,咦?坐他上首的那人是谁?”步雍身为九卿之一,居然甘愿坐在一个年轻公子的下首,这实在让项子桓不禁好奇。

只见那位公子服饰的奢华程度,比王公世子尤甚,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好不放浪。

“怎么?殿下竟还未识得此人?”韩平略感诧异。

“鬼知道他是谁,南都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本王大多认得,却未曾有见过此人,想必他多半是从外地过来的吧。”

“此人确实是刚从外地进京的,殿下不识得也不奇怪,他正是滇王那个有名的私生子——虞无伤。”

“哦,我想起来了,滇王好像是有个从外面接回王府的私生子,那会还曾一度闹得沸沸扬扬,听说滇王对这私生子的宠爱,就连滇王世子都比不过他的。”项子桓顿了顿,旋即说道:“别说他只是滇王的私生子,哪怕是滇王世子,本王也不见得非要识得他吧?”

“殿下不知道么?此番范太师八十大寿,这虞无伤代表滇王进京贺寿,一到南都就不停地挨个上门给各大贵胄名门送礼拜帖,一时风头无两啊。怎的,他没去给岭南王府拜访过殿下吗?”

“谁家他都去送过礼了,唯独没给本王送来,他这是几个意思啊?”项子桓倒不是贪图虞无伤这点礼金特产,而是感觉被人轻看了,不免有点恼气。

“想来他是还没来得及拜访殿下吧?”韩平道。

“既然是送礼,自然是要先尊后卑,南都城里的王爷能有几个?他要来早就来了,怕不是忙着巴结二皇兄,就是巴结四皇兄去了。”

“这倒也是,虞无伤若真是投靠了宁川王或吴王,他为了避嫌自然就不愿再与殿下您沾上关系了。”韩平想了想,又道:“宁川国就在滇国东北,两国毗邻,关系自然密切。既然虞无伤是代表滇王的,怕且滇王还真就已做出选择了。”

项子桓摇了摇头,说道:“就算滇王已做出选择,也未必会就会如你所想的那般。二皇兄素来嫌弃封国贫瘠,是以终年待在南都,少有回去宁川国看上一眼的,所以他和滇国的关系未必会比四皇兄密切。”

宁川国主要由夜郎故地组成,山高路难耕地少,整个封国的经济甚至还比不过荆扬之地的一个富庶的郡,所以宁川王与项子桓虽同为二字亲王,可两人之间的待遇可差远了。

因封国贫瘠,所以不甘于在深山老林终老,这大概也是宁川王无论如何都想要更进一步的原因之一吧。

不过只要不妨碍到项子桓快活逍遥,无论这太子之位落最终落在谁手里,他都不是很上心。这也是他从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后便就立下的宏愿,当个逍遥王爷足可以快活无忧,干嘛还非要去争那个至尊之位呢?

当皇帝虽然可以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甚至可以说全天下都是你的,可除此之外还能得到什么?最高的权利意味着要承担最大的责任,这意味着你要对臣民尽责。

即便是运气好碰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时节,每天都还是会有批不完的奏章、奏报,要是运气不好碰上个天灾人祸,还要竭尽心力救灾救民、抵御外侮。别的先不说,当了皇帝几乎每天天未亮就要起床准备上朝,光是这一点,项子桓就自问做不到,不能睡懒觉真的会死人的。

你要是说干脆当个甩手掌柜,把国事一并交给大臣们料理,自己就自顾着在后宫享乐行不行?

可你别忘了,当了皇帝称孤道寡,也就意味着你真的就只是个孤家寡人而已,你敢主动把自己架空,当底下的人明白过来,天下有没有你这个皇帝都一样时,问问你脖子上这颗脑袋还保不保得住?弄不好就会身死国灭,祸及亲族,落下个昏君的骂名。

倒也不是没有可以做到常年不上朝,无需料理国政的皇帝,可他们无一不是将原本强盛的皇朝弄至衰败不堪,家国糜烂最终苦的还不是天下万民,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是将自己的快乐建筑于他人的痛苦之上罢了。

所以思来想去,这皇帝谁爱当谁当去,只要不落在他项子桓的头上就行。

而当个逍遥王爷就不一样了,管的事没那么多,能享受的又比皇帝差不到哪里去,而且有皇帝罩着,底下的人也不敢轻易造你的反,就算天塌下来了,上头还有皇帝先顶着。只要你没野心,皇帝一般也不会动你,天底下可没有比当王爷更好的差事了。

“你们在聊啥呢?”龙延彬总算是在宫雨姑娘出场前赶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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