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人……退了……”
城墙上满地尸骸，凝固的鲜血爬满了石砖，散落的帝国制式铁刀与兽人的弯刀堆在一起。
城墙外，满目疮痍。
士兵们将帝国制式疏铁甲与兽人粗制皮甲回收，然后将尸体全部拖到城中焚烧，粗略地清理城墙之后，另一队士兵们踏上城墙，担任下一轮警戒任务。
“谢天谢地，粮草终于到了。”米德斯舒了口气，眼前是他日思夜想的粮草。
接着，米德斯抬眼望见一名身高仅有一米四左右的女孩。
“您……噢！殿下！您竟然来到了前线！您是如此体恤下官以至于在下过于震惊而忘了跪拜您，请恕在下未能尽礼！”说罢，米德斯单膝下跪，右手握拳置于左心。
“米德斯军官无需多礼，战况如何？”
“小胜，敌人暂且被击退。”
“带我去见阿萨克。”
“是！”
营帐内。
“恭迎公主殿下。”
“不必多礼，战损如何？”
“此次守城战，损失士兵三千五百名，歼灭敌军五千名。”
“嗯，前后所有的战损如何？”
“这……损失士兵五千八百名……歼灭敌军……七千名……”
“战损堪忧，守城战失利，为什么？”
“殿下，在下认为并不算失利，兽人的战斗力比人类高是共识，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的战损能够低于一比一，就非常不错了……”
“但这是守城战，不是吗？”
“此次战斗，兽人研发出了新型攻城设备，我军猝不及防，损失惨重……”
“新型攻城设备？”
“请恕在下唐突，殿下可前往城墙一观？”
“可。”
这位公主殿下的威压让米德斯有点心惊胆战的样子，阿尔汗默已经提前告诉自己这位公主殿下不好对付，没想到一来就让自己下了势头。
很快，米德斯和卡罗琳都来到了城墙前。
“嗯，的确，这些东西难以对付，可以拆卸吗？”
“恐怕不行，我们没有战士能把这些矿柱拔出来。”
“叫铁匠用铁水熔断。”
“成本……太高了……”
“比银牙城丢了还高吗？这种东西你们竟然还放在这里不管不顾？你们是怎么守城的？”
“公主殿下有所不知……运送途中铁水会冷却，这样难以熔断这些矿石柱子，城中的焦炭储备也不多了，熔炼矿石维护装备也要大量消耗。”
“有人能切断这些矿柱吗？”
“恐怕不行。”
“有魔法师吗？”
“没有，殿下为什么会认为军队里有那群法师老爷？”
“没有就算了，这些矿石中间应该有缝隙吧？兽人应该没有那么厉害的锻造水平让它们打磨得光滑到没有裂缝。”
“是，有的，热油浇灌也让这些矿柱变形了。”
“好，取水来。”
“殿下何意？”
“我的老师，奥德利亚，精通政务军略天文地理——”
“可是有什么——”
“别打断我的话，他也是一个魔法师，懂吗？”
“原来如此，那么殿下也是一名魔法师？”
“是，不过我的魔法水平很差，很差很差。”
“殿下，水到了。”
“多去取点，我要至少几吨的水。”
很快，卡罗琳就用热胀冷缩的方式利用魔法冻结水，然后使冰让矿柱开裂，接着让护卫将矿柱砸开，城墙上的矿柱纷纷脱落。
“不愧是……公主殿下。”米德斯若是先前对这位公主殿下有些畏怕，现在倒多了几分敬佩。
她才11岁啊！
但愿这些兽人没有携带更多的矿柱，否则他们攻城的难度就大大降低了。
银牙城内只剩下一万四千多名士兵了，真正能打的只有五千多，隶属于南方军团的士兵，地方守军则比南方军团的士兵差了几个档次。
说是地方守军，不如说他们是民兵。战时打仗，闲时务农，没什么战斗力。
可惜卡罗琳只是督军，而没有指挥军队的权限，否则她已经不在银牙城了，而是在后方统筹全局，让骑兵团直接去抄兽人的后路了。
兽人的确在围城，但是城中的人要吃粮食，城外的人也要吃粮食，现在银牙城已经很难突破出去了，所以已经失去了能够切断敌人粮道的机会。阿尔汗默会从其他地方再调兵吗？
不会，阿尔汗默把其他地方的兵调往无名领了，至于哈木其，他相信兽人没有足够的攻城能力打下一座军事城池。
这和卡罗琳的意愿完全相悖，但她毕竟只是督军。
不过新型的攻城设备还需要让阿尔汗默知道，让他明白防守哈木其的重要性。
银牙城很快就会成为前线，卡罗琳在这里鼓舞了一番士气之后就要离开了，接下来她会去哈木其视察，然后……去看上去最为危险的西部无名领。
阿尔汗默当然是不希望卡罗琳哪怕有一丝可能身陷险境的，但他也没有权力限制卡罗琳的行动。
此时的洛林正在赶往西部无名领的路上，时值正午，士兵们都敞开了吃。
兽人的锱重全都是肉！全都是，肉！！！
对于这些吃惯了干粮的士兵来说，这些肉简直是来自于天堂的美味。洛林才没那个心思把肉上交给后勤部呢，能便宜自己的士兵，为什么要便宜那群王八蛋？
战报已经报上去了，趁着军令还没来，洛林得赶紧跑到西边去。正面冲突死的可是自己的兵，虽然这些士兵并非洛林的私兵，但毕竟建立了友谊。
自己肯定是要调走的，他的目标是防止冥国大举入侵。兽人入侵是为了吃的，塞纳帝国入侵是为了土地，而冥国入侵是为了报仇。
他们的目的不一样，结果就不一样。塞纳帝国打进来撑死了把人奴役起来，萨里汗国也是，或许萨里汗国会屠杀一些人为乐，但他们毕竟有脑子，知道劳动力也是重要的，而冥国……则会实行焦土政策。
经过了一个星期的奔袭，洛林带着军队来到了西部，而大部队大概还需要三四天的样子。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情报已经在阿尔汗默手里了，阿尔汗默决定等西部的驻防军到了，再让洛林赶回去。
这尼玛玩长途拉练呢？有这样当将军的吗？现在是打仗不是演习，急行军要消耗的粮草肯定比驻军要多啊。
不过据说驻防军中途遇到了兽人的袭击，被一堆狼骑兵埋伏了，被揍得稀里哗啦，死了四百多个人，留下的狼骑兵不到五十。
往大了多，两个旗团两万人，打五百个狼骑兵被干掉四百多个人还让人家扬长而去，要是传到萨塔尔耳朵里去，这个皇帝大概会惊得下巴都掉出来。
当然，肯定不是两万打五百，一个旗团一万人，分十个团，实际情况是一千被五百奇袭，然后被爆锤一通。
洛林站在那那撒城迎接两个旗团的到来，旗团首是卡罗琳公主，大概是中途碰到了。
“参见殿下。”
“洛伦统领，好久不见。”
……洛林沉默了。
“请殿下入驻守备府。”
“开玩笑啦，洛林统领。”
“请公主殿下不要顽皮。”
很快，等到旗团长接手了那那撒城的防备之后，洛林就要赶往哈木其了。
洛林的如意算盘打空了，最终还是得回去。
“还请洛林统领护送我回哈木其城。”卡罗琳对洛林提出了要求。
“是。”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在下没有权限。”
“……我以为你是一个有趣的人，结果你这么无趣。”
“公主殿下是喜欢在下无趣还是喜欢在下有趣。”
“你说呢？”
“谜语人必须死。”洛林用的是另一种语言。
“这是什么意思？魔法咒语吗？我记得你是会魔法的。”
“噢，公主殿下，这是鸟语，我认为这很有趣。”
“你果然是个妙人，”卡罗琳微微一笑，“听说你带领一百骑兵杀敌上千？”
“八百个锱重兵和两百兽人战士而已。”
“洛林统领真是当代人杰呢。”
“不敢当。”
“怎么会不敢当？”
“公主殿下为什么要去哈木其呢？”
“因为这里马上就要打仗了呀，我作为公主总得去安全的地方吧？”
“不，哈木其最危险。”
“哦？没想到洛林统领还有别的一番见解？”
糟了，中了这个女人的套子。呃，女孩。
“公主殿下就不要揶揄在下了，想必公主殿下是比在下明白的。”
“我不明白，但我想让你让我明白明白。”
洛林的心中开始长草，这太草了。
“洛林统领？”卡罗琳看洛林没有回复，又说了一声，“我是公主，我要你让我明白明白，你就得做。”
“在下……”
“做不到也得做，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什么是谁，我为什么要干她？”
“……龌龊。”虽然在中土人通用语的干并没有那啥的意思，但这个“她”倒是让人有些明白。
“在下怎么龌龊了？”
“好了，别打岔，我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判断哈木其是最危险的。”
“好吧。公主殿下——”
“叫我卡罗琳就行。”
“好的公主殿下——”
“卡罗琳！”
“好的公……卡罗琳殿下，您认为兽人会送死吗？”
“不会。还有，叫我卡罗琳，此外，不要用敬称，我觉得你这人很有趣，所以我想和你交朋友。”
“是，卡罗琳殿下，那么您认为，兽人不送死是不是要吸引火力呢？既然要吸引火力，为什么不大张旗鼓地故布疑兵呢？”
“嗯，没错，继续，然后，如果你再叫我殿下，以及用您来敬称，我就拿鞭子抽你。”
“……但西部无名领反而是这样的，所以这边才是疑兵，哈木其是奇兵，银牙城是声东击西的东。”
“和我想得一样。”
“既然西方无名领和银牙城都是声东击西的东，那么敌人对哈木其是势在必得的，所以哈木其才是最危险的。让我看来，西方无名领完全可以放弃。”
“为什么？”
“祸水西引。”
“哈！”卡罗琳一拍手，“你真的很有趣。”
“那么，卡罗琳为什么要去哈木其呢？”
“我要一手指挥，南方军团的军官蠢得离谱，我怀疑他们根本没有抵抗兽人的能力，今年的兽人进攻与往常大不相同。往日他们和蠢兽人相处太久，也成了蠢人，现在兽人聪明起来了，我倒是怕这些人聪明不起来了。没错，他们会打仗，但他们没有全局观。”
“不是没有全局观，而是在其位谋其政，你是王室，站在王室利益的角度，而他们是贵族，要站在自己的角度。所以他们绝对不能放弃无名领。”
“我知道，如果无名领丢了，他们相当于送了个把柄给王室捏在首领，但他们还是没有大局观，因为他们没有从帝国的利益角度出发，他们已经从单纯的军人变成了自私的政客，王室，还能继续忍他们吗？舍弃长远的利益换取短暂的利益，王室是对他们无可奈何，但也会让王室失去对他们的信任。”
“殿下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因为你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军官而已。”
“洛林，你是聪明人。”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
“你成为军官想做什么？为什么你愿意带着一百骑兵去犯险？你应该知道，遵守军令绝不犯错，多做多错的道理，我相信你是明白的。”
“您认为我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建功立业？赚取战功，然后拥有自己的领地？”
“冥国已经六十年没有南下了，我怕他们随时会进攻，他们的仇恨是我们无法想象的，但如今北境一直在裁军，或者调运军队去和塞纳帝国对峙。”
“你想报国？”
“我的家乡在王室领的东北。”
“你想保全自己的亲人的话，把他们接到南方就好了，这件事情我都可以帮你做主。”
“我家老头子的心愿，是让我抵御恶魔族在外，防止人类被血洗。”
“我明白了……”卡罗琳叹了口气，“你很不错，我会多注意你的。”
“我会靠我自己的努力去争取到我想要的一切。”
“如果在冥国入侵之前你没有被调到北方，怎么办？如果我不帮你，你不是把你家老头子给辜负了吗？”
“我一定可以。”
“我不知道你哪来的勇气。你要知道，防守战归防守战，只有开疆拓土才能算得上大功。”
“机会总是有的，就靠我带兵消灭了敌人一个团的战功，就足以我封个男爵了，北地贫寒，大家都不愿意去，我想，我去，应该不难。”
“然后你就会变成王室的棋子，随时变成牺牲品。”
“……”洛林沉默了一下，“您应该是代表王室的。”
“洛林……”卡罗琳的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你对我的哥哥——我的大哥有什么看法？我认真的，你要如实说。”
“我不知道，大家都说他好，但毕竟我没看过，我不清楚。”
“他大刀阔斧地想要改革，想要削减贵族阶层的权力，想让那些特权阶级的法师老爷失去特权，让他们为帝国所用。他想要打造一个权力高度集中的帝国。”
“那不是很好吗？”
“他已经为政毕维斯领，得罪了毕维斯公爵，很多贵族阶层开始敌视他，这不是好兆头。”
“那么，卡罗琳殿下，您想做什么？”
“我的老师，这个帝国最伟大的智者，他也表示冥国可能入侵，我需要帮手。我的哥哥和我的父亲都积极内斗，消极对抗外敌，如果没有我的老师周旋，塞纳帝国早就露出爪牙了。”
“您想招揽我？”
“不，我们是朋友，我想你帮我。”
“你为什么想要担起这样的责任？你的头上还有你的父亲和兄长顶着，你也不过是11岁的小女孩而已。”
“不过是？小女孩？我觉得你应该平等地正视我，如果你认为我的表现仅仅是一个11岁的小女孩的话，我们的友谊到此为止，我去找别人帮忙。”
“我能帮你什么？卡罗琳。”
卡罗琳笑了：“我还没想好。”
“我能得到什么？”
“有钱花，有命花。”
“是不是有命花不是你能决定的。”
“你很聪明，你能看透这场战争的前后，说明你很有军事才能，普隆帝国的普利学院是普隆帝国最大的学院，你想在那里任职吗？”
洛林也笑了：“不错，如果可以的话，那里的确是个好地方。不过，你怎么兑现你画的大饼？”
“我会安排的，但你要尽心尽力地帮助我。我会让你在南方挣足战功，然后让你进入父皇的视线，给你授爵封地，让你在军事学院任职。把哈木其丢了，然后让你打回去，怎么样？”
“很狠。”
“我会让平民撤离的，只是留给他们一座空城而已。”
“我还有另一个要求，我要保一个人的性命。”
“只要不是罪大恶极就行，谁？”
“到时候你会知道的，放心，绝对不会是罪大恶极的，什么罪都不会犯下的。我只是怕以后我的身份连累到她。”
“没问题，你的未婚妻？”
“我的妹妹，我父亲的亲女儿。”
“嗯。”
“那么，我的朋友，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说吧。”
“你为什么会这么强？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你小小的年纪就想着承担那么多责任？”
“成为皇室的花瓶，过无忧无虑的生活，是要付出的，代价就是……我的身体，我会被拿去联姻，和那些糜烂的贵族生活在一起，我要改变这种未来。”
“听上去很有觉悟，你的确做到了。”
“我想拥有自由的生活。你……体会不到的。”
“一只想要摆脱笼子的金丝雀，哪怕它的老板给她住最好的笼子，也是要被卖掉的。”
“所以这只金丝雀必须表现出其他更高的价值。”
“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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