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离他们的距离并不算太远，在商店的拐角处不远。
苏念墨从商店里出来，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这种感情无法让人忍受，仿佛下一刻就会冲破。
她没有看江泽，甚至感觉自己傻透了，明明是江泽受了伤和委屈，到最后还让他哄自己。想到这里，苏念墨用脚狠狠的踢了踢路边的的石头。
江泽见苏念墨狠狠地踢着石头，甚至形成了抛物线。以为她还在生气，放轻声音问道：“要不要打车去医院？”
苏念墨虽然是大门大户，但没有像那些被父母娇惯宠溺的小姐那样娇气。在她小时候就可以看出来，摔倒了自己会爬起来，尽管小腿上磕出红印也不会哭闹。别人都哭兮兮的，她也只是拍了拍身上的土不吭声。
她回神看了看江泽身上的伤皱了皱眉，随后点了点头，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南巷这个地方较偏，出租车少，客人也少。商店的客人大多数都是这里的街坊邻居，没有谁愿意来这种偏远的地方，更别说有出租车了。
苏念墨不可否定的是，在她拦着车的那一刻，她是暗喜的，也是庆幸的。
江泽待到原地愣了一秒，随后又帮苏念墨开了开车门说：“进去吧”
司机是一位中年男士，看起来并不富裕。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有了明显的褪色，一双破旧的鞋和裤子上的破洞却格外刺眼，他气色看起来也不太好，浓重的黑圆圈总是挂在两边，手已经龟裂的不成样子，嘴角还留着吃剩的面包渣。他挠了挠杂乱的头发问：“你们要去哪?”
江泽附和道：“叔叔，去医院”
司机听到指示，快速打火，似乎像是怕他们逃跑一般
他的车技很好，不会感到颠簸。不像他们那里，司机很多，但没几个拿出手的。
和他们想的一样，一路上都没几个人，树枝随风翻转。
苏念墨问：“叔叔车技这么好，为什么不去人多的地方干呢？这样赚钱也快啊，这里客人太少了”
司机看了看窗外，过了很久才回答：“不行啊，我啊，可能一辈子都在这里了”笑了笑“我今年四十多了，说年轻都有点过了，我呢，也曾想过离开这个小巷子，干一场轰轰烈烈的大事让我亲戚们看看。”
“我曾出去打工干了几年，到最后有几次都打水漂了。他们笑我没文化，没学识。很多亲戚都劝我回来，可我知道他们就是想看我笑话。当年也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匹倔马怎么都拉不回来，就在那里又干了几年。那几年呢，满打满算也就赚了七八万。那时候的我还在沾沾自喜”
说道这里，江泽见司机挠了挠头发
“可回头看回去，我什么都不剩了。母亲得了重病，手术费就得十几万，那时候我才明白自己才是最傻的那一个，赚的钱都用进去了，还向亲戚家借了几万，我永远都忘不了他们那种的眼神。手术后的母亲命是算保住了，可身体却不行，她说她老了，走不动了，给我们添麻烦了，到时候等她老了就轻松了”
“女儿看我就像看陌生人，每次我们见面总是一声不吭，也没有话题。相对起来，孩子她妈陪她的时间更长，她妈也说，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思想，不可以那么着急，其实她妈说的对，在女儿最需要陪伴的那几年我错过了，怎么还能奢求她对我有多热情呢，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伤痛是无法弥补的”
“再后来，为了照顾母亲，我不再出去，出去恐怕也没人用了。孩子他妈用积蓄买了这辆车让我来出租，不管是晴天还是雨天我都出租，就上次碰见像你们这样的学生，原本就说好了坐我的车，谁知半路反悔了，没办法，只能再等等下一位。”
“现先想想，我只要他们身体健康就行”
说完司机笑了笑，这个笑包含的太多，有不甘，有辛酸，有悔意
司机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对他们两个说这么多，可能是太久没人问这个问题，也可能是想把这几年的不甘与悔意说出来，这些话原本是可以烂在肚子里的，可待的太久就会成刺，穿透心脏，痛不欲生。
或许是想找着理由来欺骗一下自己，这样会好受一些
江泽十分惋惜，他也无法想象在父母最需要的时候束手无策的样子，甚至家不像家是怎样的概念。如果大叔没有那么执着，没有再在那里待几年，结局是不是会不同。
可这就是事实，事实无法改变
苏念墨也曾想过自己如果不是大家大户，在这种的环境下，她或许可以坚持下来，可之后的她不敢想象。
随着月亮的飘逸，出租车也到了医院，江泽付了钱。
“在泥潭里也可以射进光，生活要继续下去”
苏念墨笑着对司机说，江泽一时分不清是那天的月光耀眼还是人耀眼。
*
医院的人即使在晚上也人来人往，刺鼻的消毒水味，伴随着一股冷风吹来，这让苏念墨皱了皱眉，她不喜欢医院，因为这里葬送了她最思念的人。
苏念墨紧紧握着双手，看着江泽的背影，目光中闪过一丝恐惧，那少年正渐渐向她远去
“阿泽”
江泽听见喊声停下脚步，回头笑着说：“我在”
医院的灯光十分耀眼，那少年的笑容格外温柔。苏念墨心想着有他在，这里也没有那么难熬。
给江泽看病的医生是一个老手，说：“你的伤看着挺严重的，但也只是皮外伤。这样吧，我给你包点药和抹的药，这样好的快”说完便去拿药
江泽的心思并不在看病上，他不知道苏念墨为什么刚刚叫他。在他印象中，苏念墨一直都是那种向阳而开，不惧艰苦的性格。所有的苦和累她宁愿自己扛着，也不愿说出让别人费心。她的恐惧与不安，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就像一只怕被抛弃的猫，可怜兮兮的。
医生把药给了苏念墨说：“你可得看住啊，像他这样的年龄最叛逆，搞不好会留疤的。一天三次，一天三敷”
苏念墨点点了头付了钱。
出了医院已经很晚了，周围已经没有行人，只有灯光在闪烁。
“看来没车了，我们只能走回去了”苏念墨看着空荡荡的街道说道
江泽拨开了一颗糖放在苏念墨的手里说：“我打架是因为一个女生，但事实是因为你”
苏念墨听见是因为一个女生时，心里总是很难受，这种情感是无法表达的。但又听见说是因为她，一头雾水：“我？”
"因为我想，如果是你，你也会这么做”
他知道她的性子，如果她在，说不定会打的更狠
苏念墨将糖放在嘴里，可乐味的。说：“到底什么情况？”
“那应该是一个高一新生，叫顾霜。看起来挺内向的，被堵到咱学校的巷子里欺负了。我那时候恰好从那里经过，那小姑娘胳膊上被打了好几道也不知道还手，光红印都有好几个。”
“然后你就路见不平和他们打了起来，我说的没错吧？”苏念墨抢答道。
她不可否认的是，他说的没错，他了解她。如果是她，她也会这么做
江泽笑容可掬：“你果然很了解我，不过有一点错了。不是我路见不平，而是你路见不平”
少年越发笑的温柔，月光和灯光相交相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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