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认领

“豆浆油条,营养早餐...”

“聪明糕,一币一个,小孩吃了考第一,白领吃了上东余...”

......

城市新的一天,从大街小巷随处可闻的吆喝声开始。宁静又祥和的氛围,好像之前什么大事也没发生过。

此时静心小区附近的某个街角处,孙傲正拿着一张照片和一位环卫工人交谈。

“大哥,你前几天见过这个人吗?”

“额,没见过。”

“那有没有看到过手抖的人?”

“也没有。”

“谢谢。如果您在附近发现行为可疑的人,请第一时间联系我们。”

“好的,警官。”

环卫工人走远后,孙傲观察了下周围,打算再找人问问,但手机随即响了。

“怎么了?”

“头儿,鉴定科说案发现场的DNA和千山的尸体已经复鉴完毕,我刚回司里签字拿到报告。要通知家属吗?”

“嗯,我待会儿还要去交通部,你跑一趟安全屋吧。”

“那个,昨晚看您好不容易眯一下,我就没忍心叫醒您,其实千山他女儿已经回家了。”

“哈?”

“是这样的,昨晚她偷偷跑出了安全屋,小京给我打电话后,我们马上通过城市AI天眼定位到了她的踪迹,然后派人一路跟着。她直接回了家,我怕现场被破坏,跟鉴定科确认了下,鉴定科说没关系,我们就随她去了。”

“也好。”

“另外,千山他母亲的养子从乡下回来了,现在和千山女儿在一起。”

“知道了,让兄弟们保护好他们。”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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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心小区】

千岛躺在床上尚处睡梦之中,不过她表情悲戚,似幼兽般呜咽着。随着她长睫猛然掀开,两行泪水挣扎两秒后滑出眼眶,瞬间打湿了枕巾。

半晌后,她才从自己的情绪里缓过来,然后撑起身子靠在床头,抹了两把脸颊,接着开始一遍遍刷新闻。

依然,什么都没有。

从案发到现在,千岛给稽查司发了很多条信息,也打过无数个电话,想问问调查情况,但那边都没什么回应,无非就是让她老实呆着,不要乱跑。

如同心情一般,她的手机从指尖沉沉掉落,然后在被子上砸出一个深坑。

千岛无力地闭上双眼,倍感悲戚无援。

昨晚她不顾嘱咐,偷偷跑出了安全屋,警官到现在都没有让她重新回去。

是觉得没必要了吗?

而且他们应该知道她回家了,家里原本还布置着警戒线,昨晚她心头难受莽撞闯回,却也没人来阻止。

为什么?这里已经没有可以再勘察的角落了?

还是他们放弃了寻找更多线索,这里有没有人都无关紧要了?

又或者是...

万般想法和猜测盘绕心,千岛越想越害怕,害怕警官一直抓不到凶手,害怕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唯一念头就此幻灭。

凶手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杀爸爸?

在千岛的记忆中,千山总是沉默寡言的样子,眉间带着散不去的忧郁。但她知道,她爸爸一直都是内心很温柔的人,亲和为善,工作也尽心尽力。

她曾见过千山为了改设计稿连续加班几个通宵,也曾见过他为了赶项目进度饿晕在施工现场,工资不算高但每年都会捐出数十万币去帮助困难孩子......诸如此类,还有很多。小时候被冷落的千岛一度觉得很委屈,因为她认为千山并不爱他自己,也不爱她,但后来她才渐渐理解了他。

身在其位,必承其重。

这几天她一直在想,却实在想不通,她爸爸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有人想要去杀害。

图名吗?还是为利?还是为了其他什么东西...

千岛想抓住凶手狠狠质问下,却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人,他又姓什名谁。

越想越心酸,她索性把自己再次裹进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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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饭桌上三菜一汤,冒着腾腾热气。虽然样式都比较简单,但卖相看着还不错。

“我没胃口,你自己吃吧。”千岛曲腿坐在床上说。

千扬周听后立刻两手叉腰:“早餐都没吃,午饭可不能再省了。走!”

说完他就一副大家长模样,把千岛强制拉下床,朝房间外走去。

千岛心里难受,根本没心思吃饭,只好用空余的那只手掰着门框,不愿意再踏出一步。

“你这丫头,难过归难过,可身体才是本钱。”

“真的不想吃。”千岛脸色不太好,眉头死死皱着。

“大哥才刚走,你要是也饿死了,我怎么跟周姐交代?”

“......”千岛抿了抿嘴,脸色更加不好。

千扬周见她沉默,拉她的力道又赠加了几分。

“我说了不想吃。”

“不能不吃。”

......

拉扯之间,千岛的怒火突然爆发。

“你怎么那么烦!”

话音刚落,两人都愣住了。

千扬周不可思议地看着被甩开的手,半晌后竟然自嘲地笑起来。

“对,是我太烦了。怎么能一看到新闻就自顾自地跑过来?还主动送上门被当球踢,像个老妈子一样唠唠叨叨的。我算什么?”

千扬周摇摇头,向千岛抱了抱拳:“对不住了!”随即他快步走回饭桌前,一屁股坐下,自个生起闷气来。

千岛意识到自己口不择言:“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小伯伯,我只是...”

只是太想爸爸了!

千扬周并不是千奶奶的亲儿子,而是多年前被千奶奶捡到的一个小乞丐。当时的他倒在路边几乎饿死,千奶奶好心救下他,觉得投缘就认了养子。

千山最开始是不同意千奶奶收养子的,并不是顾及什么脸面,而是觉得老人家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又独自住在乡下,并不适合养育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另一方面是因为千扬周失去了一些记忆,他怕其亲生父母找寻,所以想送千扬周到相关组织去登记待守。

千奶奶死活不同意,千山实在拗不过,就只好到相关组织去做了寻亲登记,想着人先让千奶奶照顾着,等其亲生父母找来,再归还也不迟。不曾想,千奶奶这一照顾就照顾了十几年。

不过千扬周也比较争气,七八岁就学会做家务了,做饭、洗衣等样样精通,读书也很上进,嘴还甜,天天哄得千奶奶乐呵呵的。不能只说千奶奶照顾他,他也很孝顺千奶奶,连带着对千山和千岛也很好。

从千岛记事起,这个年纪相仿的小伯伯就围在她身边了,什么她爱吃的爱喝的,他都统统第一时间帮她搞来,比千山还宠她,所以她也很喜欢这个小伯伯。

但后来千岛回城里上学了,有了新的朋友和新的爱好,上大学后更是满世界跑,捯饬自己热爱的美食事业,所以她回老家的时间越隔越长,有时候甚至一两年才回去一次,小住几日就又离开了。然而她和千扬周的关系并不会因此受太大影响,因为千扬周有一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自来熟。

每次千岛还在纠结再见面时该怎么开场白,千扬周接下来都会赠送一个大大的拥抱或者类似的“惊喜”,而且三言两语就能把彼此的关系再次拉近,仿佛这中间的日子,他们从没有分开过,而她只是到临村溜了会儿弯而已。

随着年岁增长,千扬周有些长歪了,不仅拉帮结派,还变得抠门好色。但不论他在外面怎么胡作非为,但始终是那个宠她护她的小伯伯,也很少和她发脾气。刚刚闹这么一出,想来他是被气得不轻。

也对,一腔好心喂了狗,任谁都不会好受。

千岛收拾了下沉重的情绪,慢慢走到饭桌前坐下,拿上碗筷开始吃饭。

“对不起。”她声音低低的。

千扬周看她终于肯吃饭了,也不再生气,马上笑呵呵地一个劲儿给她夹菜。

“这就对了,好好吃饭,大哥才会安心。”

千岛没有接话,只埋头吃饭,半晌后才说:“一会儿我陪你去趟医院。”

千扬周一怔,随即无所谓地摆摆手:“哎呀,不用。这种程度,小菜一碟,几天就活蹦乱跳了。”

“脑袋受伤不是小事。”

“过来人,相信我。”

“......”

千岛停了筷子,一言不发地看着千扬周,千扬周有些心虚。

“额,我有医保卡,回去后马上到县医院看。你们这儿忒贵,还没法报销。”

“我出钱。”

“你的钱还是存着当嫁妆吧,小伯伯我再没出息,也没到花你钱的地步。”

“......”

“先这样,来,吃菜吃菜...”千扬周把几个菜盘向她面前推了推。

千岛劝不动,也只得随他自己折腾了。

“你什么时候回去?”

“不急。”

“可奶奶...”

“放一百个心! ”千扬周举手发誓:“来的时候,我已经把周姐送到我一好哥们家里了,他媳妇儿刚生了大胖小子,周姐带娃正高兴呢。旁边还有我帮里的小弟照应着,不会有啥事的。”

突然想起来事情,他又补充道:“哦,对了,上午有几个警官过来,他们把警戒线什么的都撤走了。”

“...他们有说什么吗?”千岛睫毛下垂,轻轻掩住了眼中的情绪。

“没有。我当时问了呢...”

千扬周的话,被突然的敲门声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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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们好,我是稽查司的。”

四儿向坐在沙发对面的叔侄两人出示了下工作证件,然后接着说。

“这次来是为了给您们家属送这个。”

四儿从公文包里拿出“尸体认领通知书”,然后放到了千岛面前。

千岛看清通知书上的文字后,整个人开始崩溃,拦截已久的情绪再也绷不住,瞬间倾泻而出。

她将通知书紧紧抱在怀里,泪水如潮,泣声悲悯,闻者动容。

四儿和千扬周都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千先生,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我们派了人24h保护你们,不用担心。”

“嗯,谢谢你们。”

“不客气。”

四儿走后,千扬周来到千岛身旁,轻抚着她的头发无声安慰。

一如过往岁月的无数个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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