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相遇(2)

虽然每次听故事是阮筱惜心里最欢喜的事,但是更令她欢喜的还是每次说书后文屏先生的评语。

上次留的是‘前者尚自渡 后者仅自负,未入红尘前可无爱而欢,可当你一出现后,竟让我不知之前是好是坏,直到你我离别之际,不舍之意才显得如此深重,世人不触碰,真的没有任何体会感,所以不要在她还在你身边时不懂珍惜,爱不果断不坚,等真的离去,失去之后,便真是一切晚矣。

“哎哎哎,别挤别挤。好不容易刚挤进来的呢。”

“继李,快点快点,再晚就没位置了。”

“额,元娘,看这样子好像,已经没有位置了。”

当阮筱惜终于赶到漱芳斋门口的时候,门前买票处早已被挤得水泄不通,还好她有以前刚开业时老板给的黄金令牌,可以不需买票直接上二楼观看。

小二领着上楼将将坐下,刚好赶上文屏先生的话本开讲。

话说阿弥近日来喜欢上了飞鸽传书,全因不久前捡到的一只信鸽令她和一位陌生人通过信鸽做了笔友,当初捡到鸽子的时候脚上绑着一只信筒,本来出于隐私她本不该拆开,但是信筒上的特殊符号令觉得她新奇,便一时没忍住,看完之后发现是一张发泄的纸条,于是她便将自己的见解回信投了进去,随着信鸽飞走。

而后这只雪白的鸽子停在了李将军的府上,李将军看着飞回来的鸽子,将信拆下。

他觉得甚是奇怪,这纸条上面竟也写着奇怪的字体,唯有落脚处写着深水人家四字。

手中的信纸不似宣纸柔软,上面也是龙飞凤舞的乱画一通,将军只感疑惑万分,只看懂这人的来意应当是祝福自己。

故而提笔蘸墨,在宣纸上仿写道:“吾甚安,亦求君安。裴留。”

阿弥不久便收到了回信。只是回信的信封外面写着友人亲启,拆开来看,里面只有简单九字。

这鸽友人也倒是不赖,还挺有礼貌的,阿年不由觉得有趣之至。于是她思来想去,觉得再回信时也应该仿着友人的口气回复。

只是写什么内容呢?

看着窗外的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朝烟,阿弥便掏出信纸写道:黄师塔前江水东,春光懒困倚微风。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

不久,李将军便收到了阿弥的来信,还是一样的信封,只是拆开看见内容时,嘴角轻抿,没想竟问了自己如此无聊的问题,他本打算将信纸丢在一旁,不打算再回信了。

但是某日他入宫觐见圣上之时,途径怡芳园的门口,看见里面的桃花缀满枝头,繁盛如天边晚上的云霞,竟让他一时流连忘返。

随即回到府上后,便提笔在纸上写道:春熙桃红,吾已望之。谢君相邀,不知君家何处?他日若来裴府上,必备桃花美酒佳肴,与君共饮之。

这次阿弥足足等了半月有余,这才等到了鸽友的回信。

拆开信来看时,只觉得友人风趣依旧,而且也被他描述的画面向往到。

于是阿弥笑了笑,提笔回复道:家住洛阳城,离君府上恐甚远,故不便来之,君之美意当铭记于心,不知君近来是否还有心事所扰?

李将军收到回信后,思索洛阳离长安不过日余,怎么说得像是隔了十万八千里呢。不过也罢,想是友人羞涩,他日有缘只会相见,便又回信道:近来边关战事频发,不日吾便要提蹬上马,征战沙场。临行能与君相识一场,幸已。

阿弥收到信后,发现鸽友原是大将军,居而且不日便要动身前往边关,高兴之余不免有所担忧。

随即阿弥在这次的回信之时,便偷偷在信中装了自己的一张小像。同时在信上写道:此为吾之画像,盼君早日凯旋归来。

李将军在离开长安的前一天夜里,收到了阿弥的来信。

当他打开信封,便看到信纸里包着的那张小像。画里的姑娘穿着桃红的衣裳,站在白色的梨花树下,含笑而视前方。

将军摸着这栩栩如生的小像,一时竟爱不释手地看着,于是便遣人去洛阳暗访这位姑娘,得到传回的消息女子尚未婚配,将军坐在营帐之中,厚厚的指茧覆上小像摩挲,姑娘眉眼如画,让他愈看愈是痴恋。可如今边关战事吃紧,只能等到明年自己得胜而归,再去寻她。

这年临近冬至,他才得空给阿弥回信,信中写道:锦瑟之年,能与君相识,实属裴三生有幸。若吾凯旋归来,必亲自登门拜访。裴留。

阿弥过了好几个月才收到来信,那时已是冬雪皑皑,阿弥合衣躺在被窝里拆开信件,看着内容,满心欢喜。

于是在回信中写道:君若来之,只当欢喜之至。但君出征在外,须得悉心照料自己,但求裴平安。

李裴再收到来信时,已是战事吃紧。

敌军势如破竹,几乎就要兵临城下,李裴站在城墙之上,眼中尽是沧桑。远处荒地之上鹧鸪双飞,耳畔是鸣金收兵的声音。

他想,这次他怕是等不到来年了。

那夜敌军袭城,大军整装待发之际,他只得给阿弥回了最后一封信,信上只有短短四字:阿弥勿念。字迹潦草,颇像是匆忙之间才书写而成。

而这封信还没有招来信鸽,便被埋葬在了败城之下,随将军马革裹尸,血洒疆场。

这次阿弥整整一年也没有再收到过来信了,而这鸽友似乎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她想定是前线战事繁忙,将军一时没顾得上。

而同年,新的将领接手了战败的城池,带领众士兵收拾战场之时,有士兵在断壁残垣之中发现了一堆被包在铠甲之中的骸骨,骸骨中还有一张泛着颜色,看不大清楚的小像,但是隐约能窥见,那小像中的女子穿着桃红色的衣裳,背靠梨花。

过了几月,边关将领阵亡的消息终于传到了洛阳。

怪不得,她再也等不到他的来信。

因为他既没有凯旋归来,也终未实现诺言。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今天的故事到这就说完了。”说着文屏先生抬眼看了看二楼雅座阮筱惜的位置,神秘一笑后又看向了隔壁。

筱惜顺着文屏先生的目光看去,只见隔壁的雅座是位长相不俗的黑衣男子,手中纸扇轻摇,举手投足间给人不怒自威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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