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厌了这些陈词滥调，如果有可能，他宁愿从小做个不听话、调皮的坏孩子，起码那样，他小时候也能多几个和他一起玩的朋友。
哪怕……只是一些狐朋狗友也好，起码那样，他以前就不用因为成绩好反而一直受到排挤了……
没过一会儿，一个护士推着一个小车进来，当她看到病床上满是血迹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
更让她惊讶的，是明明流了那么多血，脸色都有些苍白的姬浩然，脸上却看不到一点痛楚的感觉，只有淡漠。
一种让人看一眼就能感觉到距离的淡漠。
她有些害怕，因为刚才护士长已经交代过她，病人的情绪很不稳定，让她小心点。
她心里很慌，她也怕姬浩然突然一个发疯伤害到她。
她刚来的时候是真的见过一个重度抑郁症的患者，没有任何的预兆，就突然崩溃，疯狂的用头砸墙壁，谁上去劝都会被他拿起东西砸，好几个人都被砸伤了。
那副场面，她久久不能忘怀，也下意识的害怕这种病人。
可这毕竟是她的工作，在一旁的角落犹豫再三以后，她还是走了进来。
她的脸上勉强挤起一抹笑容，小心翼翼的问：“你好，可以让我帮你清理一下伤口吗……”
姬浩然听到这句话也是抬起头，冷冷的看了她一样，这一眼吓得她她心都快跳到嗓子眼，额头上也是渗出一点汗水，那眼神，让她有种想要立刻跑出去的冲动。
因为那眼神真的太冰冷了，真的不像人的眼睛，让她都感觉到房间的温度都是低了几度。
但让她出奇的是，姬浩然只是冷冷的瞪了她一眼，并没有发作，只是抬起了那被他划伤的左手。
那小护士连忙上来，先是用棉签粘着酒精，小心翼翼的清洗着伤口旁边的血迹，一边擦拭，她还一边偷偷的看着姬浩然的反应。
然而，和她幻想的不一样，姬浩然的反应很平静，他的目光看向外窗，一只蝴蝶飞过，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目光这才温和的一些。
偶尔的，也会因为那个小护士手抖，不小心把酒精擦到了伤口那里，他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手臂微微一抖。
毕竟，他也是人，他不惧怕疼痛，并没有说他真的感受不到疼痛。
当小护士清洗完伤口周边的的血迹的时候，看到那条伤口以后也是被惊的深深的吸了一口凉气。
那伤口实在太长了，足足跨过一整只小臂，深度也是可怕，都翻出瘦肉了，隐隐约约都可以看到血肉里面那一抹森白的骨头了。
她真的无法想象，倒是是怎样的绝望，才让让自己毫不犹豫划下这一口子，如果换做是她，是怎么也不可能做不到的。
更可怕的，是她看到他整条手臂上密密麻麻都是这种伤口，有深有浅，她真的没法想象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她也是突然心疼起面前这个人来，看他的长相和样子，很像小说里才有的温暖阳光的邻家大哥哥的模样，浓眉大眼，高鼻梁薄唇，虽然长得不是那种很帅气的样子，却很耐看，嘴角若是勾起一抹笑容，一定会很温暖。
可就是这样的人，如今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看着那条大伤口，一时间，小护士也是打起了退堂鼓，试探性问道：“要不，我还是去把医生叫来吧，您这条伤口太深了，而且我也是刚刚实习完，我怕我缝的不好……”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也是渐渐小了起来，底气也越来越不足。
“不用了，我信你。”
姬浩然没有回头，只是说了这六个字，语气依旧很淡漠，但就好像是给了这个小护士莫大的信心一样。
她鼓起勇气，按照之前学的一样，上好了药，然后拿起针和线，一点点的缝合起来。
这伤口实在太长太深，她缝合起来也很是有难度，加上她本来实践的经验本来就不多，缝的越是很慢。
时间，一点点的溜走，小护士的内心，也从开始的惶恐，渐渐变的平静，因为她发现这个病人似乎真的和她之前遇到的真的不一样，不仅没有她想象中那样突然崩溃，大吵大闹，也没有嫌弃她是个新手，怕她做的不好，反而很相信她，任由她做，摆弄他那条手臂。
这样无形的信任感，也让她放下了心中的惶恐，认认真真的缝合了起来。
当她小心翼翼的把线头处理好以后，她才长舒了口气，虽然看上去缝的也是有些不好看，但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她把东西收拾好了以后，也顺带收走了刚才姬浩然砸碎的碎片，然后帮他换了一床崭新的被褥，这才推着小车打算离开。
当他推着小车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就听见的姬浩然说了一句：“谢谢。”
她微微怔了一下，因为那个声音不在那样淡漠的让人感觉到距离，带了一些温度。
她回过身来，看到姬浩然已经转过头来，那张木讷的脸上动了动，嘴角牵出一个淡淡的弧度，正巧，一抹淡淡的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不偏不倚，撒在那个笑容上，就好像春风拂过，山雪化开。
他以前，一定很温柔吧……
她是这样想的，随后也是面带微笑的点了点头，说了句“不客气”就离开了。
姬浩然背靠在病床上，再次闭上了眼睛。
……
病房外，姬天海一家正在焦急的等待，可他们也不敢进去，生怕再次惹怒了姬浩然，怕他真的做出什么冲动的事。
姬天海在一旁搂着自己妻子，不停的安慰。
没过多久，原本跟着医生去找以前姬浩然病例的姬雪月也是回来了，她手里拿着一沓病例资料，脸色同样有些不好看。
尤其是当她看到这些病例资料和听了医生的解释以后，那更是差点没原地暴走了。
当她看到姬天海他们走在外面徘徊的时候，便问：“爸，妈，你们怎么出来了？阿浩呢？怎么样了？”
“大姐……”
姬芊月看到她回来了，也是连忙走了上去，把刚刚在里面发生的事全部说了出来，一个字不差，当她说到姬浩然不仅不听他们劝说、还大发雷霆，以伤害自己为理由把他们都赶出来的时候，还委屈的了一下，全然没看见已经脸色已经都快阴沉的滴出水来的姬雪月。
“啪！”
姬芊月刚刚说完，就见姬雪月一把把那些病例资料拍在了她的身上，没好气的说：“你们这也叫劝？这也叫为他好？要是我是他，你们这样劝，我绝对一拖鞋拍过来！”
看见一向好脾气的大姐发飙了，姬芊月也是不敢说些什么。
姬天海一听，脸色有些不悦，脸色难看的说：“小雪，你怎么能这说？他是我儿子我还不能教育他几句了？这么随随便便就去死，他真的考虑过我们这些当爹妈的感受没？”
“那你们就考虑过阿浩的感受了？从小到大你们什么时候考虑过阿浩的感受？阿浩之所以自杀，我可以说，我们四个人，一个也脱不了关系！”
姬雪月冷冷的说，当她看到那些病例资料，她心都快被绞痛了，她从来没想到姬浩然会有这么大的压力，也从来没想到，这些压力绝大部分，都是他们造成的！
黄宁听出来大女儿话里有话的意思，连忙问：“阿雪，你是说……”
姬雪月的语气缓和了一些，摇了摇头，说：“你们先回去吧，顺便把这些病例资料好好看看你们就知道了，阿浩现在估计不怎么想看到你们，先让他冷静冷静吧，我在这里陪他，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姬天海沉默了一下，只能是叹了口气说：“那好吧，我们先回去，阿雪，有什么事你再给我们打电话。”
“嗯。”
等他们都走了以后，姬雪月这才透过门窗看着坐在病床上的姬浩然，看着他那憔悴的样子，心里也是止不住的心疼和自责。
如果，当初自己给他多一点理解、多一些耐心听他的话就好了，他或许也不会走上这条极端的路了……
她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右手的掌心缓缓摊开，一枚戒指正躺在她的手心，她抿了抿嘴，最后还是离开往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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