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新的方向

“宣阳?宣阳?!你个混小子不会真走了吧?!好歹和我说一句啊!”

塔雷斯疑惑的挠着自己的头皮,环视着本该是宣阳日复一日蜷缩在被窝之中做着噩梦苏醒的房间,可原本就毫无生气的房屋之类,如今却连一个人都没剩下,只有塔雷斯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疑惑的寻觅着那个可悲而可怜的孩子。

他的脸上满是宣阳没有向他道别的委屈,却全然没有向着更坏的一面去想。

毕竟,在我接受他之前,他自己也一个人流落山岭许多年了,只是照顾自己想必不会有任何问题~~就是不辞而别...总觉得那家伙好像没把我当成朋友的样子...

嘛嘛!既然走了那也没办法呢~~

塔雷斯轻轻的用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清醒过来,随后藏好了嘴角无奈的笑容之后,便保持着原先严肃的表情走出了房子——

“哇哦,你说的那是真的吗?那个新人真的被揍的这么惨啊?”

“嗯嗯,是啊...太惨了我都没敢靠近那边呢,我说,要不我们也赶紧换个地方工作吧,真不敢相信我们工作的地方居然会有那种人啊!有够恶心!!”

...工厂有人挨揍了?

那不是司空见惯的事么?

在塔雷斯的印象之中,工人虽说被一日的劳作掏空了体力,可该有的暴脾气一点不少,就是真的断了一两条腿,一两只胳膊而让自己代为协调的也不在少数,可为什么...路人的讨论居然会用恶心来形容呢?

塔雷斯没能猜到答案。

但他看见了。

就在自己常常工作的那个巨大的工作间前,十多条被打折了的木棍横七竖八的留在了地面之上,地面上的血液已经风干成油漆一般斑驳!

而这,而这竟然是在自己的工作间里发生的?!

一瞬间,塔雷斯怒不可遏,他猛跨步子淌过地面风干的血迹,一脚踹开了工作间的大门——

“那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回应他。

即便工作间里已经挤满了人,即便人群们议论纷纷的目视着闯入的塔雷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回答他的问题。

而他们,如守坟般将法阵围的水泄不通,也让塔雷斯不由自主的将眼神转移了过去...

天呐...

怎么会这样?!

法阵的布置略高于地面,只要抬头就能看清其上的一切存在,而那沐血的长衣之下,那位新人安然的一言不发,如殉道者的双眼之中浸透着平静与安详,像是对自己身体之上发生的变化全无意识一般,安静的等待着,工作着。

对于在场的大多数人而言,那不过是个无名的陌生人,哪怕他就那样暴死在岗位之上,也只用付出那一丝丝的同情——而那对于人类也几乎可以称为有情,只是...也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才让塔雷斯本打算前进的脚步一瞬间停滞了下来。

假使自己暴怒着冲向上面,愤怒的将自己心中的猜测公之于众——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很有可能是在场的一大群人用那愤恨的双眼再度将他淹没——

是他将宣阳带到这里,他不能不对宣阳负责——

“咳咳!请让开不要妨碍工作人员的工作!”

抱歉了...宣阳。

一双双同情的双眼鄙夷的看着无情的塔雷斯,但塔雷斯却是用更加强势而冷酷的双眼将周遭的所有人压了下来,所幸一贯以来塔雷斯暴躁易怒的传说声名在外,只是看看热闹的众人也只是随口骂了两句之后便快步离开了现场,整个房间之中,再度变成了只有两个人的世界。

“啪——”

然而...在人群走光的一瞬间,塔雷斯便迅速一跃而起跳到了宣阳的旁边,眼神微微颤动着扫过他的身体上下,就连想要伸出手去安抚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始!

“你说!”

“啊啊...多谢你的温柔,塔雷斯先生,要不是你的话——”

“你说啊!!”

顾不得浑身沾血的身体,塔雷斯一把抓住了宣阳的衣领,怒气冲冲的瞪着宣阳无所谓的双眼,再无了先前的冷漠——

但,宣阳依旧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随意的将眼神轻轻一飘。

“您真的将我当作朋友了呢~~好开心呀...”

骗人...但是...

宣阳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其实是骗人的...

宣阳的眼角泪珠轻轻的流淌着泪珠,汇聚蜿蜒而下,一滴滴的坠落向了地面。

而他的口型慢慢的一张一合

【我在赎罪】

?!

“你开什么玩笑?!”

“才没,才没开玩笑呢...这样就足够了,我的父母,我的家族,他们的手上无一例外有着那个标记——你也心知肚明吧?!哪怕我真的像你想的那样...我也要替我的父母赎罪。”

“我——我不和你说这个——”

塔雷斯重重的抓住了宣阳的手。“现在先去医院!”

“不,我已经看到了大家发现我标记的样子了...我不能过去。”

“这...你能忍得住吗?”

“嗯。”

宣阳默默的点了点头,塔雷斯也只能低头默许了。

但是,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结束的,塔雷斯心知肚明。

自己此刻能坚守的立场,就只有矢口否认宣阳其实是异族这一点而已,倘若自己真的改变了立场维护异族人的利益...宣阳的身边就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了。

可是...

塔雷斯心知肚明。

这件事,绝不会就这么结束了。

(第二天)

塔雷斯的预想,不幸发生了。

塔雷斯的门前,聚集起了许许多多的工人以及周遭的居民,一双双眼睛牢牢的盯着从其中出来的宣阳,而宣阳也一时无言,呆呆的站立在人群的面前。

在这种情况下,一向极具威慑力的塔雷斯也直截了当的被人群无视,假使他不说些什么,昨天的悲剧恐怕又会再一次发生——

“你们在干什么?”

塔雷斯明知故问。

“让他拉起衣袖,我们要看看他的手腕!”

“为什么?”

“我们要亲眼确认一下这个人的身份,只要他把袖子拉起来就行!(转向宣阳)拉起来,你就可以走了。”

这一回,藏在人们身后的就不再是木棒拳头之类的,而是成千上百发已经被激活的魔术短句,在场的所有人恐怕都已经做好了杀身成仁的准备,只要宣阳的手臂上真的存在那样的刻印,这些人,将会毫不犹豫将宣阳直截了当的杀死——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塔雷斯也只能退却,放任着领头人一把推开自己,扯开了宣阳的衣袖——

“诶?”

没有。

那个刻印在血肉之上的的赤红獠牙在场绝不会有人认错,一旦那个标记出现宣阳就难免一死!

但是...没有。

被扯开的衣袖之下,仅仅只有一个手指大小的肿块,这个大小的肿块是绝不可能刚刚好掩盖住刻印的存在...

“有人造谣?”“不会吧,虽说那帮人平时就不太对劲,总不该拿这种事开玩笑...”

“看错了吗?”“这他妈能看错?!”

讨论的声音起此彼伏的,但终归没有人群散去,他们的眼神是那样的疑惑,但至少眼中的愤恨已然消去,相互注视良久而后,塔雷斯才拉着呆愣愣的宣阳挤出了人群——

“下午,去佣兵团一趟。”

突然之间的话语让宣阳疑惑的回头看了看,但塔雷斯却突然更加用力,一把将宣阳拉着跑了起来,宣阳也只好收起心中的疑惑,默然无声的跟在了塔雷斯的身后。

而后,一直到那个巨大的工作间之中。

“我的工作在昨天已经完成了,现在,我没有再留在这里的资格了。”

宣阳无言的看着那通向巨大法阵的门口,轻轻的撇开了塔雷斯的手,而塔雷斯也并没有回应他的说法,无声的注目着,直到那卑微的双眼,忽然间露出了一点点的微笑...

自己,并不打算让他就这样离开。

这是自己的责任——

即便,以塔雷斯的性格不可能将这句话说出口的...

“我看,不用下午了吧?”

宣阳的手指轻轻的按压着那个小小的肿块,而那赤红色的肿块便轻轻的萎缩起来,露出了那鲜红的獠牙,在日光之下折射出暗红的血色,宣阳无言的看着这刻印发怔,嘴角也不觉露出了苦涩的弧度。

自己终究要面对的,毕竟,早就已经想好了。

毕竟,自己是一定要——

...“篆引之符刻,其一——”

...宣阳如恳求般目视着面前施术的塔雷斯,但,塔雷斯却一点不为所动,看着那样坚决的眼神,宣阳心中的想法也只能黯淡收敛,任凭着那散落地面的小小黏块重新漂浮而起,粘连在了宣阳的血肉之上。

正好覆盖住了那鲜红的獠牙。

“找机会离开这里吧,以你的实力,绝不至于困死在这片小小的商会之中——啊,不出所料的话,那些人让你去佣兵团的原因应该只有一个,让你作为佣兵团的其中一名向导,指引佣兵们剿灭那些赤冥一族,顺便寻找在那其中有没有最近失踪的孩童。”

哦。

原来如此。

“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

宣阳微笑着摇了摇头,分明是不打算塔雷斯明说。

他们的目的,非常简单。

他们要亲眼见到我残杀自己的同族,亲眼确认自己究竟能否成为他们的同类。

“并不是所有人类都能理解被俘虏到赤冥之地的人类为何会背叛,若不是我曾经亲眼见过那恐怖的一幕幕,此刻我也绝不会对你有任何同情...宣阳,你只能跑了,趁着大家不注意你的时候走的越远越好!直接逃离这里吧?”

“嗯,多谢你的好意。”

宣阳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而后,离开了。

他...还是去了啊。

塔雷斯的身体一阵无力,身体也不经意间跌坐在了地面上。

好好活下去啊...宣阳。

......

佣兵团的驻地距离宣阳工作的地点并不很远,相反,不过是二三百米的距离,因而,在佣兵团里来来往往的大多也都是在工厂里的各类工人,来来往往的通行其间,而在宣阳的面前,正是那颇为古朴的小小门庭,其内看得到的部分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不同兵器,但最多的,还是那被晶莹布匹包裹着琳琅满目的各色法杖和被附魔过的各色箭矢,而那正是为了在魔术使不在现场时依然能利用魔法压制对方的应急操作。

会将这些东西琳琅满目的摆满前庭,看来这个佣兵团也是初来乍到啊...

“您是哪位?”

宣阳不过是在门前驻足了十多秒的时间,从门内便走出了两三位打扮像是哨兵模样的青年,但虽然出身佣兵,他们的语气却意外的和缓,看来应该是将我看做了商会之中的向导吧。

“徐宣阳,是前来作为各位向导的。”

“哦,快请快请,有失远迎真是非常抱歉。”

迎来的佣兵和善的让开了通向大营的通道,一如仆从一般侧身颔首来迎接到来的宣阳,而宣阳大惊之余,也只能硬着头皮向着营区之内走去,心中亦暗暗思量着接下来将会是怎样的境遇。

然而...

佣兵们将宣阳带到了大帐之内后,便各自散开,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开始工作,原本以为大营之中会有什么誓师仪式之类的宣阳一时间竟然不知作何反应,只得正襟危坐的坐在座位之上,悄悄的窥视着周围佣兵们的战斗,手心间,不觉也开始冒汗了。

战斗——鲜血,暴力,屠杀。

刀枪剑戟横列四方,魔道法阵亦完备整洁,而其纪律更是严明之典范,即便刚才负责训练的佣兵队长离开了岗位,也能看到他们直觉的开展各自的行动,即便是看上去明显为新兵的少年,也能在部队纪律的感召之下,自然而然的加入他们的行列。

...

“太可惜了。”

宣阳的眼神逐渐黯淡,好奇与尊敬渐渐变为了平静与惋惜,他向着这整齐划一的队列微微摇了摇头,而后便再度正襟危坐。

因为,就在刚才自己的正对面【右席】已经坐上了一人,心中所想,看来也只能暂且收敛了。

不过——

“您在可惜什么呢?”

诶——

宣阳惊讶的扭过头来。

居然是女孩子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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