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天宫之人
“文艺复兴时代，那可谓是中古时代和近代的分界线，美术三杰，达芬奇、拉斐尔，还有米开朗基罗，尤其是达芬奇，那是人类史上绝无仅有的天才……”
已经差不多两个小时了，她这么絮絮叨叨，已经有两个小时了。
皇殿之上，林之烟一身囚服，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这两个小时，她一口水都没喝，却做到了一句话都不断。在她的旁边，还跪着一个一直擦汗的老臣，而那位被打的皇上，此时正穿着龙袍，梳着高冠，顶着一张目瞪口呆的脸坐在龙椅上，他脸上的巴掌印还未消去，只不过，现在他已无暇想这个了。
“……说到素描啊，那可是门高深的学问，不但运用到了透视学和解剖学，甚至连构图学也要研究一二，就拿我来说，我是学设计的，我当年学素描的时候，光几何体都画哭了……”
“停！”皇上揉了揉自己的晴明穴，只觉得头晕目眩，他拿起手边的茶杯，一饮而尽，又晃了晃头，但仍觉得头脑不是很清楚。
“……我还没说到莫兰迪的高级灰配色对我的影响呢……”林之烟小声嘟囔着。
皇上低着头，右手揉捏着太阳穴，左手则指了指地上跪着那位一直擦汗的老臣，问：“穆卿家，刚才，朕问她什么来着？”
“回皇上……”老臣看了眼站着的林之烟，胆战心惊地回：“您方才问，‘穆之烟，你可知罪’。”
“对……”皇上这才想起来，挤了挤单眼皮的眼睛，猛地吼道：“穆之烟！你可知罪？！”
“合着我说了这么多是白说。”林之烟不但没有被皇威吓住，而且还很淡定地反问道：“我说小弟啊，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啊？我刚才说了这么多，不就想证明，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吗？既然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又何罪之有啊？”
旁边这老臣听到这话，一个仰天深呼吸，直接打断了她，磕头认罪，他将脑门抵在冰凉的地上，哽咽着说：“皇上，微臣教女无方，甘愿领罚——可是，小女她自幼起便能看到天宫之景，所说之话，所做之事也不同常人，她今日之失，实属无心，还请陛下开恩，饶她性命！”
“穆卿家，你年岁已高，地上凉，你先把头抬起来。”
这年轻小皇帝倒是挺尊敬长辈的，林之烟赞许地点了点头，不过……等会，这个好像不是重点，重点是刚才这老臣说的话……“什么天宫之景？”她追问。
可旁边这老臣根本不搭理她，继续向皇上求情：“皇上！小女本就不同寻常，微臣一早便知，她日后定会惹下祸端，若陛下无法容忍，就请开恩，让老臣这个女儿远遁他乡吧！老臣保证，永远不会让小女出现在陛下眼前！”
“我说了，我不是……”林之烟话还没说完，就被这个“爹”一眼瞪了回去，再看看皇上，似乎也开始有点犹豫了。
“朕知道她不寻常，但是朕没想到，她竟不寻常到这种地步，连天子都敢打……”皇上开启了自言自语模式，说着说着，忽然停下来，定定地看着林之烟，试探地问道：“难道……你在天宫，有着比天子还高的权利吗？”
“那没有。”林之烟连连摆手，一脸尬笑，“我就一开网店的设计师，我没什么权利。”
“那你还敢打朕！”这皇上忽然一拍椅子，吓得林之烟和她“爹”同时一个激灵。
老臣的头垂得更低了，林之烟见状，纵使一肚子理由，也只能是乖乖闭嘴，毕竟，碰上不讲理的客户，说再多也是白扯。
“死罪可免，但你活罪难逃。”皇上扶了扶龙袖，虽未松口，但语气已然轻了很多：“你的事朕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你病得这么厉害，你口口声声自己并非穆家女儿，难道在天宫，你是另外一个人吗？”他的眼神充满了好奇与威慑，不过对于林之烟来说，这种二十出头的小孩，是没什么震慑力的。
“是啊。”林之烟回答着，顺便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和双臂，这皮肤弹性，还有这双柔软无力的纤纤玉手，很明显，这身体不是她的。
“那你在天宫是什么人？”皇上忽然饶有兴致地问，“也是天宫之王的妃子吗？”
“我们国家没有妃，何况，就算有，也轮不到我啊！”林之烟一边说，一边换了个坐姿，看得旁边的老臣冷汗直流，“我一个小小的设计师，天子能看上我？与其想那不靠谱的，还不如靠我自己，争取赚够钱买房子呢！”
“买房子？”皇上听得云里雾里，“怎么天宫……还需要买房子吗？难道你在天宫没有自己的府邸吗？”
“我是孤儿，从小没爹没娘，买房子只能靠自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林之烟话音刚落，脸一转，恰好看到了旁边这位脸都绿了的“爹”，此时，他正用一种又爱又恨又气又无奈的眼神看着林之烟。
哎呀呀，她刚才那番话，简直就是在“咒”这个“爹”啊……
“呃……”尴尬地抿了抿嘴，她支支吾吾地解释道：“那个……我说的是我，没爹没娘，不是你女儿哈……”
这老臣就这么与她对视了几秒钟，忽然深吸一口气，使劲磕了一个头，痛惜地说：“皇上！小女已经神志不清，分不清天宫与人世了！还请您网开一面，留小女一条性命，让老臣带她离去吧！”
她看着旁边这位不停磕头求情的“父亲”，虽然知道，他求的不是自己，但还是有些动容，毕竟，她的养父母，可是只把她当成了提款机，甚至连她死亡，都没有半点关切……
“皇上！不好了！不好了！”突然，一声凄厉的喊声从殿外传来，这喊声让陷入感性的林之烟回了神，她捂着心脏，暗想着，怎么这世界的人动不动就大呼小叫的，这能长寿吗？
很快，通报的小太监便一步三晃，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还不等说话，先“噗通”一声跪下，看得林之烟膝盖直疼。
“皇上！荆州又水涝了！农民颗粒无收，现在正聚在一起闹事！要求朝廷开仓放粮，救济灾民呢！”小太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几位大人已经马不停蹄赶去支援了，特让奴才来禀告皇上。”
“怎么又涝了呢！”皇上显然也很急，他拍了拍桌子，问：“严重吗？！都哪几位大臣去了？我们开仓放粮的话需要几天，需要多少粮？我们还有多少粮，有多少灾民？！”
这一串问题抛出去，问的这传话的小太监一愣一愣的。
皇上自知对牛弹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道：“算了算了，你去把负责官仓的乌亭君找过来！”
“乌大人前几日去往陕西关中处理旱灾的事了，您忘了？”太监跪地回答。
皇上听闻，狠狠拍了下龙椅，“那边就旱，这边就涝，每年都不能安生！就不能平衡一下吗？！”
平衡一下吗？林之烟低头思索了几秒钟，好像，这事我们国家已经办到了呢……
“南水北调。”她突然开口。
只是这四个字一出，立马就引起了皇上的注意。
“你说什么？”他就快要从椅子上站起来，林之烟看看他那快眯成一条的丹凤眼，不得不说这种眼睛冷不丁一看确实充满那种坏坏的诱惑。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从地上站起来，“这个理论呢，是我们****提出的，原话是‘南方水多，北方水少，如有可能，借点水来也是可以的’。”
确实奇思妙想！皇上心里这么想，脸上也是这么表现的，他甚至不在意林之烟不经允许就站起来这件事，着急地想听下文：“你接着说。”
“嗯……具体怎么施行的，我也不知道，但大概是——从长江下、中，上游，规划出东、中，西三条调水线，与长江、淮河、黄河、海河连接，这个叫‘四横三纵、南北调配、东西互济’。”林之烟口齿伶俐，句句重点，这是常年做策划书养成的好习惯，“调配的方式，有明渠、渡槽、暗涵、管涵，隧洞等等……”
这构想听起来简直又妙又像天方夜谭，皇上的内心已经狂喜了，但脸上仍保持着高冷：“你是如何知道的？”
“哦，我大学实习的时候在出版社做美编，主要负责编排这类新闻，也就记下了点。”现在想想，那一年苦逼的实习还是有点用的，林之烟窃喜着。
“那你能去做这件事吗？？”皇上一时情急，竟然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殿下的太监和穆之烟的父亲投来了不思议的眼神，他赶紧替自己打圆场，“嗯……朕知道你是朕的妃子，又是女子，理应享荣华富贵，但无奈朕爱民如子，实在不忍看百姓受苦，所以……就随口问问。”
“啊……”林之烟还真是爱莫能助，“是这样的皇上，我呢，学的是美术，虽然后来进修了室内装潢和动画，但最多也只能设计个后花园，动画也只能做做简单的后期，南水北调这么大工程……我恐怕不太行……”
“唉……我想也是……”这皇上有点泄气，思虑半晌，才缓缓问道：“这个南水北调……也是你在天宫学到的吗？”
“不是天宫~~”林之烟摇摇头，“是中国，中华人民共和国。泱泱大国，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科技、经济、军事方面的发展可谓是突飞猛进，要说中国有多强大呢，在18年的时候，我们的专利申请数量就占全球46.4%了，而且像量子卫星、5G这些高科技的产物，也是我们实力的象征……”
“停停停！”这些让人听不懂的话实在是让他头疼，他再度打断她，随口糊弄道，“我知道了我知道……”
“嗯~~”林之烟对他这应付的态度非常不满，她娇嗔着摇摇头，向前两步，义正词严：“我一看你就是不知道，来，让我用歌声来展示一下我们的气魄……”
“不……”可惜啊，林之烟并没有让他把接下来的话说完整。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铸成我们新的长城……”她放声高歌，用那根本不是美声的美声唱腔。
穆之烟的父亲被吓得一个激灵，捂着心脏，用全身的颤抖在诉说自己的惊恐。
而皇上也好不到哪去，要不是有椅背靠着，恐怕他这时候已经翻到地上了……
于是，在这龙殿之中，响起了格格不入的……林之烟的奇怪的歌声……
中华民族到了
最危险的时刻
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
起来……起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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