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你修为尽废,就算再次踏入那里,结局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且上次你能活着回来,已经算是万幸。”
无尽黑暗中,有沙哑声在回荡,仿佛梦魇,在耳畔萦绕。
“我的生死与旁人无关,我只是想回去做完我该做的事。”
过了许久,便听黑暗中有回音响起。
那句话明明平淡,却让人感受有滔天恨意在其中隐埋。
“抱歉,按照规则,你已经失去了资格。”
情绪从来不能影响诸事结局,他愤怒的嘶吼,得到的却是残酷的现实回应。
“我可以用性命作为交换,只希望得到一个回去的资格。”
似是对结局早有预料,黑暗中蜷缩的那个人,再次出声,提出条件。
“规则如此,你我,都无法改变。”
冷漠的回应就像机械,毫无情感,在这里,规则大于天。
“咚咚咚”
冷漠的回应落下后,就听这深邃黑暗中有沉重的敲击声响起,好似惊雷。
阳光照进现实,周围,所有的黑暗开始如潮水般褪去,刺眼的光华透过缝隙,在瞳孔中蔓延,有些刺眼。
“小花,快醒醒,族中大忌已经开始了。”
黑暗消失后,少年睁开双眼,抬手遮挡着缝隙中射进来的阳光,头晕目眩,挣扎着从置身的木板中起身。
接着,就听一道熟悉的嗓音入耳,带着几分急促。
“砰”
定了定神,少年沉重的抬起右腿,随即蓄力,一脚踹在了身上遮盖的破旧木板上。
砰的一声,少年大力的一脚,直接将那块破旧木板踹飞起来,倒向一旁。
揉搓一下双眼,少年满身酒气,醉醺醺的撑着臂膀起身,恍惚的望着身前来人。
视线落去,那少年一脸醉意,一头白发蓬乱着披散在肩,像蓬草,拧作一团。
这张脸倒是生的俊俏,鼻梁高挺,轮廓分明,像是刀削的一般,带着几分书生气。
不过此刻,这书生少年却酩酊大醉,衣衫破烂,上面还沾着不少泥泞、污渍,活脱脱一个乞丐。
“别睡了,去晚了星守大人又得指着鼻子骂你。”
见花宁起身,来人赶忙上前两步,伸手把他从木板中捞起来,言语急促道。
“话说,你在哪里睡觉不好,非要待在这棺材里,多晦气啊。”
把花宁从棺材里捞出来,扶着他在自己身边站稳,那人便是出声,有些郁闷道。
定睛瞧去,在花宁身后,果然摆放着一口破烂棺椁。
那棺椁,原本黑漆漆的外表,经受了多年风吹日晒,已经掉了颜色。
四周木板,也已经被鼠虫啃咬的不成样子,四处漏风。
“小老虎,你怎么没头呢?这是让谁砍下去了,走,大哥我去给你报仇。”
没有理会身后棺椁,花宁醉意一笑,敲着刑虎壮硕的筋骨,仗义出声,那手,还在拍打自己的胸脯,扬言要去报仇。
“呜,好大的酒味,你这是喝了多少,都开始说胡话了。”
“头?哪里有头,整个村子不就你自己长着一颗脑袋嘛。”
花宁一张嘴,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混着他身上的棺材味,让刑虎一阵干呕,连忙堵住自己的鼻孔,蹙着眉头出声。
“听你的语气,是看中我这颗脑袋了?”
“这个好办,兄弟间就该有福同享,待我找个趁手家伙,把头割下来送你玩耍几天。”
花宁一开口,连一旁的花草都醉了几分。
那张满带书生气的小脸,也是喝的发紫,若不是一旁有刑虎搀扶着,只怕他连站都站不稳。
听完,就见花宁醉酒一笑,双眼迷离,在刑虎的搀扶下四处寻找什么。
嘴里,还不停在念叨着,说要将自己的脑袋割下来赠与刑虎。
闻言,刑虎吓得打了个哆嗦,赶忙将花宁拉扯回来,生怕这家伙醉酒胡闹,当真将自己的脑袋割下来送给他。
“骗你的,整个村子就这一颗脑袋,你想要我还不给呢。”
不多时,花宁猛然扭过头来,冲刑虎一笑,一脸痴意,两手捧着自己的脑袋,很宝贝的出声。
“你的你的,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快走吧,回去晚了,指不定星守又该如何骂你了。”
对自己搀着的这个酒鬼,刑虎一副生无可恋,不敢反驳,只能顺着花宁的话向下接茬。
安抚好花宁的情绪,刑虎连哄带骗的搀着他向山下走去,摇摇晃晃,看过去俨然两个醉鬼。
“星手?什么星手,我还星脚呢,你让他过来,看我盘不盘他就完了。”
被刑虎搀扶着,花宁摇摇晃晃的向山下走去,嘴里,还不停叫嚷着,一脸痴醉笑容。
那双手还不停在空中比划,又蹦又跳,说要去找星守掐架。
那番大不敬的话,听得刑虎腿肚子转筋,一脸后怕。
整个村子敢说这话的,估计也只有他怀里搀扶的这个少年了。
不过可惜,曾经那样一个意气风发,光彩夺目的阳光少年,如今,却变成了一个整天烂醉,毫无活力的行尸走肉。
从山间眺望下去,花宁身旁,那将他搀扶下山的刑虎,身形甚是魁梧,两米有余,满身的筋肉疙瘩。
只是唯一让人感觉诡异的,是他真的......
没有头。
“咚咚咚”
茫茫大荒,满目疮痍,百里大山,绵延无际。
这里,是一座被人遗忘、抛弃的囚笼,废墟遍地,荒芜漫天。
在这片古老而诡秘的废土中,生存着无数的原始部落,以万族著称,于破败中建立,从枯木中发芽。
他们以图腾为引,血脉为基,编制了一座神话般的荒芜世界。
万族中有一氏,名唤刑天,刑天者,形而天残。
大荒,已经存在万古岁月,原始部族与先天灵兽共掌废土。
“咚咚咚”
鼓声震天,天地激恸,此刻,在这浩瀚无垠的废土山川中,正在举行一场庄重的古老祭祀。
视线拉近,就见那郁葱森林中,有屋舍万千,纵横交错。
部落隶属刑天一氏,族人数以千计,高屋建瓴的村落充斥着一股原始的洪荒气息。
部落的建造呈圆形分布,中央,横亘着一座宽阔广场,此刻,正聚集着密密麻麻的人影。
许是为了迎合这肃穆氛围,天穹,也多了几分昏暗,有些沉重。
向下望去,目光落在场中聚集的众多身影上,不禁让人心头一颤。
放眼之地,所见之人皆三米有余,体型壮硕魁梧,那胳膊,比寻常人的大腿还要粗壮,尽是肌肉疙瘩。
上身赤luo,身下,是用兽皮缝制的宽大裙袍,看上去就给人一种狂野的原始氛围。
不过,让人感到难以置信的,还是这部落中人的迥异模样。
他们,竟然没有头。
古书中曾有云:“谦曾飘至一岛,男女千人,皆肥短无头,以两乳作眼,闪闪欲动;以脐作口,取食物至前,吸而啖之,声啾啾不可辨。”
又《山海经》中载:“此‘刑天氏’也,为禹所诛,其尸不坏,能持干戚而舞。”
眼前一幕,倒是与东方的古老神话十分契合,也恰是应了那句话,刑天者,形而天残。
部族,名曰刑天,凡是族人,皆无头。
且以两乳作眼,肚脐为口,与史书中记载有所出入的,便是刑天族人的魁梧身形,异常高大。
此时,这些样貌迥异的数千族人,都在肃穆的向广场中央望去,胸膛化作的脸庞上有近乎狂热的神色弥漫。
循着众人视线瞧去,就见,一座高达百米的黑色石像居中而立,巍峨肃穆。
石像通体黝黑,仿佛一座神祇,无头,魁梧,两乳的双目微微开合着,似睁非睁,仿佛内蕴星辰。
黑色石像双腿并立,粗壮的手臂相互交叉,抵着一柄巨大石斧横立在身前,两者浑然天成,互为一体。
黑色石斧上有凛冽的寒芒气息弥漫,看上一眼,仿佛那柄石斧就已经朝你劈来了,锋利的斧芒仿佛连天都能劈开,望而生畏。
石像占地近百,向外,只有一佝偻老者拄拐而立。
老人身上,是一件兽皮裁剪的毛绒貂裘,头上,戴着一顶翎羽编制的羽帽,身躯在一众族人中虽不算健壮,却也孔武有力。
肚脐下,虽然胡须尽白,但他挺拔的身躯,却透露着一股肃穆的威仪。
这位老人,便是刑天部族族长,依惯例,被人尊称星守,是这一氏族最强大的存在。
而在老人一侧的不远处,站着五位同样年迈的人影,兽皮加身,庄重肃穆。
每个人的体内,仿佛都有一头洪荒猛兽,随时可能爆发雷霆之击。
这五位,便是刑天一族中除星守外最强大的长老,同时,也是这一族的底蕴所在。
视线一移,在星守身旁,摆着一枚巨大铜鼓,高五米有余,由打磨光滑的青石架起。
鼓面两侧微微外突,沾染了些斑斑铜臭。
老人拄拐而立,目视前方,双目从场中每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尽显威仪。
那双眼眸虽然浑浊,但其中仿佛内蕴一方星辰,烨烨生辉,无人敢与其对视。
星守的强大无法揣测,修为浩瀚如海。
甚至有传言称,星守抬手可摘天上星辰,俯身可捞幽冥之月,是一位真正的绝顶强者。
星守的目光环视过后,数以千计的族人一齐仰头,向他注视,目光中有不加掩饰的敬畏神色,在他们眼里,星守就是神,无所不能的神。
“族中大祭,现在开始。”
气氛肃穆,面色庄重。
随后,就见星守袖袍一挥,一股无形的强大力量直接轰在了身侧铜鼓上,顿时,就听一道沉闷的鼓声在广场间响彻。
随后,又听星守肃穆出声,正式宣布,一年一度的刑天祭祀于此开启。
“呜呜”
星守话音刚落,广场四周随即响起了沉重的号角声,庄重肃穆,就像行军的肃杀战场,让人心神激荡,情绪高昂。
“咔嚓”
“噗嗤”
号角声响起后,只见刑天一族的众人脚步整齐划一,向后跨出,豁然腾出一片空旷场地。
两侧,有数十位魁梧大汉高举大刀,身前,跪伏着不少庞大灵兽,在呜呼哀鸣。
寒光闪烁间,手起刀落,无数的灵兽头颅随之掉落,鲜血飞溅一地。
“哗啦啦”
殷红的血柱从灵兽身上喷出,在脚下汇聚,就像溪流。
“嗤嗤”
低头瞧去,见那广场上竟有密密麻麻的凹槽涌现,血流如注,瞬间就铺满了整片广场。
循着血迹汇聚的方向望去,赫然发现,所有的线路脉络竟然都是通向居中位置的宏伟石像。
“呜呜”
鲜血浇灌广场间,无数的灵兽尸身随之栽倒,身上血肉瞬间干瘪,化为死尸。
血光弥漫,肃杀涤荡,广场中响彻的号角声愈发洪亮,呜咽悠长,充满肃穆。
“咚咚咚”
随着沉闷的鼓声在耳畔炸响,无数族人的心绪被点燃,合着鼓声一起跃动,三五成群,肃穆起舞。
“呼呼嘿嘿”
“哞哞哼哼”
狂热的族人随着鼓点踩动步伐,嘴里不断呼和,赤luo的上身碰撞在一起,激情搏斗,充满了原始气息。
这是刑天祭祀中不可缺少的一环,刑天舞,自古流传。
它的存在,是为了让族人保持那份原始血性,在纷争不断的大荒中,保持那份对自然的敬畏,不至于失了本性。
澎湃的刑天舞持续许久,才随着鼓点的结束落下帷幕。
“嗡嗡”
下一刻,就见场中横亘的石像忽然出现异变,艳阳高照的晴空阴风大作,妖风四起,云层间有滚滚闷雷在炸响,振聋发聩。
紧接着,见恢弘广场凹槽中浇灌的鲜血,开始向中心位置的石像涌去,须臾间,刑天石像手中所持的开天大斧瞬间殷红,刺鼻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
“刺啦”
血腥色彩蔓延之际,高空层叠的滚滚阴云间,忽然雷声大作,璀璨的银蛇从天上倒灌,宽达数十丈,直接就砸在了血色渲染的刑天石像上。
“轰隆隆”
雷霆乍泄间,犹如血色浇筑的刑天石像仿佛活过来了,一股无形的威严从他身上蔓延,仿佛神祇临世,周围的虚空都是发出阵阵哀鸣,为之战栗。
“嗡嗡”
紧接着,广场间横亘的赤红石像,轰然暴动,剧烈的颤抖起来。
下一刻,那柄鲜血浇灌的沉重石符,豁然有一道寒芒掠出,直接冲向万里苍穹,将天都劈开了。
这一刻,无数人仰头望天,凝视着苍穹中乍现的璀璨星河,脸上充满狂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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