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家村地处岭南绵延丘陵深处,农历10月,是锥栗成熟的季节,赖家村四周的山,遍布锥栗树群,其中有一株锥栗树,已有千年之久,要四五个成人,手拉手,才能将其环抱。
这千年的锥栗树,以往被赖家村的村民视若神树,每逢初一十五,村里的妇人们,便会拿着香纸蜡烛来神树这祭拜,祈求佑护家人安康。但文化dageming开始之后,就没人敢来这祭拜了,要不被冠上个迷信的帽子,那可不得了了。
我的父亲,赖小宗,那年只有8岁,个子不高,长得精瘦,爬树却有那么一手。神树树冠离地有百米之高,覆盖了整座山头,每到锥栗成熟的季节,尤其是一场大雨之后,村里的小孩总喜欢来到这神树之下,捡锥栗回去,让母亲用猪油将锥栗爆炒一番,那香甜的滋味,在那个只有过年才能吃到糖的年代,是最好的零食。但村里的孩子很多,即使自然熟透掉落地上的锥栗有很多,也不够这群馋娃吃的。于是赖小宗便爬上神树,仗着自己身轻如燕、敏捷如猴的身手,在树冠上下乱窜,用一根枯树枝到处敲打,将熟透的锥栗敲落,让地上的小孩拾捡。
这不是赖小宗第一次爬上神树了,所以他被村里的小孩们视若孩子王,有小孩戏称,这神树就是要赖小宗才能征服,否则没人能爬上去。
不知道是赖小宗对于自己爬树的身手过于自信,还是赖小宗爬神树这事冲撞了树神,亦或者小孩子们口无遮拦得罪了树神,总之,这天,赖小宗不小心将一树丫踩断了,从百米之高的树冠上掉了下来。
当赖小宗从自家床上醒来的时候,他的兄弟姊妹正围坐在他身边,用关切的眼神看着他。赖小宗以为自己在做梦,闭上眼睛又睁开,发现他的兄弟姊妹都还在,难道自己没死?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居然没事?
还没等赖小宗反应过来,他最小的妹妹,赖香香就大声叫喊了起来:“爸!妈!五哥醒啦!”
赖香香话音刚落,一个留着齐耳短发,身穿墨蓝上衣的干瘦女子急冲冲走了进来,二话不说抱起赖小宗,一边问赖小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一边这摸摸那看看,为赖小宗检查身体有哪里不适,即使在赖小宗昏睡的时候,赖小宗的母亲陈娇娘就已经为他检查了好几遍,但现在孩子醒了,她还是不放心的问了好几遍赖小宗有没有事。天知道她在田里干活的时候听到村里的大婶跟她说出事了,赖小宗从神树上摔下来的时候,她的心先是停跳了一拍,后又因紧张,心跳加速,差点心都跳了出来。她就知道她这个调皮儿子迟早又一天会出事,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那么快,他才8岁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可怎么办啊?
当陈娇娘跟村里的大婶赶到神树脚下的时候,赖小宗正被一群吓哭了的小孩子团团围住了,不明情况的陈娇娘顿时眼泪像豆粒般流了下来,大喊:“我的儿啊~我的儿啊~你还那么小,你怎么能离开娘呢?”
当陈娇娘抱起赖小宗痛哭三两分钟之后,她才觉得不对劲,赖小宗从树上摔下来,既没有头破血流,也没有鼻青脸肿,反而像睡着了似的,但却怎么都叫不醒。此时,陈娇娘才镇静下来,翻起赖小宗的衣服,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一点红肿的地方都没有,也不像是有内伤的感觉。后来,陈娇娘反复用手检查、确认赖小宗还有呼吸之后,马上将赖小宗抱回家,并让她的大女儿赖豆豆赶紧去找赖小宗的父亲赖文涛回家,并让赖文涛去请村里的赤脚医生到家里看看赖小宗。
当陈娇娘反复跟赤脚医生确认赖小宗确实是睡着还未醒的时候,陈娇娘心里就顿时心生疑云。
“这怕不会是冲撞了神树了吧?”赤脚医生走后,陈娇娘小声跟丈夫说出心中所想。这赖家村自古信奉神树,而且赖小宗家世世代代都是风水先生,赖文涛刚好就是这一代的传承人,远近闻名的风水师,所以不由得陈娇娘迷信,也不由得陈娇娘不信马列信鬼神。虽然赖文涛因为风水师的身份天天被红卫兵批斗,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事,作为风水师的妻子的她,可见过不少。
“如果是冲撞了神树,那小宗现在躺着的可就不是床板了,而是木板了”。赖文涛看着安静躺床上的赖小宗,右手大拇指跟食指不停搓动着,这是他做了多年风水师的习惯,以前他遇事的时候总是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搓着一枚乾隆通宝的铜钱,可惜,去年被红卫兵都收走了,但这习惯却没改掉。
“那现在该怎么办?小宗他不会一直醒不来吧?”
陈娇娘这两年虽然因为赖文涛三天两头被拉去广场挨批斗,没办法赚钱,又手不能挑,肩不能扛而抱有怨言,但她遇事还是习惯性求助赖文涛,毕竟赖文涛可不是一般人,他在这十里八乡,可是出了名的有学识。
“不用担心,我要猜得不错,过一两个时辰,小宗就会醒过来。”
不出赖文涛所料,赖小宗真的在两个时辰后醒了过来。正当陈娇娘还在问赖小宗有没事的时候,赖文涛端了一碗洗米水走了进来,让赖小宗喝下去。对于赖小宗为何从神树上摔下来,又丝毫没事的事情,赖文涛一概没问,也让陈娇娘住了口。在赖文涛心中,他料定他这个儿子是有什么神遇了,天机不可泄露,他又何必让儿子承担这泄露天机的风险呢?
事实正如赖文涛所料,赖小宗从神树摔下来的时候,确是有了神遇,而这个神遇,其实就是老天帮赖小宗开了天眼,而这事,得从赖小宗隔天在神树下遇见他那去世了的爷爷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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