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赖小宗从神树坠下却毫发无损的事情,瞬间传遍了十里八乡。
那年头,村民大都还未开化,对于鬼神之事,心中自然敬畏,大家都说,赖小宗祖上都是风水先生,经常跟神佛、鬼怪打交道,所以积了不少阴德。赖小宗之所以没事,那是佛祖和祖宗保佑,不然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怎么可能没事。
还有人说,赖小宗之所以会从神树坠下,是因为对神树不敬,之所以没事,是赖小宗死去的爷爷在他出生时,在他身上用神水写了一道救生符,当赖小宗从树上掉下来时,那救生符就救了赖小宗一命。
总之,对于谣言这种事,一来二去,假的都能被传得神乎其神,何况赖小宗这事,本身就是一件奇事,因此,这对于大革命刚开始的第二年,不少人听了这“风”,只当自己升官发财的机会来了。
这不,赖小宗坠下神树的第二天,村里的红卫兵就把赖文涛那破败的小房子团团围住了。
当红卫兵队长赖文昌领着一帮红卫兵到赖文涛家中时,赖文涛就坐在家门槛上悠悠的抽着旱烟,好似早就知道他会来,一大早坐在这等着他。
这老小子,被老子批斗了这么多次,居然见到老子,还那么气定神闲,这种不把人放眼里的神态,着实让赖文昌生气。于是赖文昌对自己的狗腿子赖文鸿使了个眼色。
赖文鸿看到老大的眼色,心中立马了然。双手叉腰大声冲着赖文涛喊道:“赖文涛,快把你儿子赖小宗交出来。”
听到赖文鸿的话,赖文涛吸了一口旱烟,慢慢的将烟吞进去又吐出来,然后抬起头冷冷的看着赖文鸿。
赖文鸿看到赖文涛那冰冷的眼神,不自觉后背冷汗就流了出来。打小,他就怕他这个同宗族的大堂哥。
赖文鸿和赖文涛是同岁同辈的堂兄弟,他们的父亲是亲兄弟,因赖文涛的父亲是家中长子,因此他们的爷爷就将风水地理的绝活传给了赖文涛的父亲,自然而然,赖文涛作为嫡系的长子,同样继承了这一绝活。
作为一个传承悠久的家族,虽然如今的光景不如祖上,但嫡庶思想在赖文鸿他们小的时候,还是非常严谨的。虽然赖文涛和赖文鸿是新文化运动之后出生的孩子,在成长过程中接受了新文化、新思想的教育,但小时候却也被旧文化、旧思想荼毒不少,因此,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的赖文鸿,对赖文涛既是敬畏又是厌恶。所以,当大革命开始时,赖文鸿就毅然决然加入到红卫兵队伍当中,跟着同宗但不同支系、八竿子才能打得着的同辈堂哥赖文昌,没少一起批斗赖文涛。
同样对赖文涛有着嫉恨心理的赖文昌和赖文鸿二人走到了一起,可想而知,这一年,赖文涛没少受罪。但不得不说,赖文涛骨子里还是有一分傲骨的,被批斗那么多次,他依然不肯向红卫兵低头,但这也让赖文涛这个多儿多女的家庭变得举步维艰。毕竟经常挨批斗,他根本没时间去挣工分。
“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劝你趁早让小宗接受正确的思想教育,不要一家子搞封建迷信”。
听到赖文鸿的话,赖文涛轻蔑的扯起嘴角,笑了下。“封建迷信?我看你数典忘祖才是真。”
听到这话,赖文鸿马上就火起来了,谁也不想被人说忘祖,这可是大不敬。正想要与赖文涛理论,赖文昌一只手拦住了赖文鸿。
赖文昌这人,从小就有点小聪明,人长得倒挺憨厚老实的,但熟悉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可是只老狐狸。而且每每都能跟上“大趋势”,“大潮流”,简单点介绍就是溜须拍马,势利小人,人前人样,鬼前鬼样。
“文涛,带小宗走,这是我们的工作,小宗昨天的事,闹得十里八乡的,那是沸沸扬扬,这我们要是不管,那以后,我们的工作还要怎么做?你要理解我们啊!”
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一开口就表明了立场,公家办事,你赖文涛胆敢阻拦?
赖文涛听罢,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仍在地上,站了起来,边用脚将烟头踩灭,边说道:“小宗从树上掉下来,没有受伤,这是老天保佑,至于传遍十里八乡的谣言,赖队长不去抓造谣者,反倒来我家找我那刚刚经受惊吓的8岁稚子,赖队长不觉得不妥吗?”
“文涛,这事出在小宗身上,如果我不把小宗带回去审查,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亲戚,给你走后面呢!”
“亲戚?我可不敢当,这门亲戚我可不敢乱攀扯。”
“赖文涛,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儿子现在还小,带走他,我们也不会为难他,但今天,你要敢不放人,小心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碰……”
正当赖文昌放狠话时,忽然就传来柴火摔地上的声音,赖文昌还没来得及转头,一把柴刀就出现在了他面前,还有一个留着齐耳短发,身穿墨蓝上衣,脸上带着怒气的干瘦女子站在了他面前。
“赖文昌,你想让谁吃不了兜着走啊?”
震耳欲聋的声音将在场的红卫兵包括赖文涛都吓了一跳,陈娇娘的悍,也是这十里八乡都知道的事。赖文昌看着离自己脖子只剩3寸的柴刀,又看了看陈娇娘,退了半步,赔笑着说道:
“他嫂子,没…没说谁……你先把柴刀收起来,这个样子,小心我告你妨碍公务。”
“我妨碍公务?我呸……赖文昌,我房子都被你们这些红卫兵围住了,我倒想问问你,你想干嘛?”
不断向前逼近的柴刀,吓得赖文昌和赖文鸿不断往后退,碰上陈娇娘,他们两个可没好果子吃了。
不过,家里这么大的阵仗,赖小宗倒没眼福瞧见。正当他爹娘和红卫兵理论、争斗的时候,赖小宗早就偷偷跑到神树下,趁四下无人,朝着神树,就喊起了爷爷。
赖小宗的爷爷,也就是赖文涛他爹,赖协,半年前在一个大雨滂沱的早上,入土为安了。但就在昨天,赖小宗在坠下神树那一刻,他见到了赖协,也是因为赖协,他才安然无恙的,虽然他最后晕了过去,但在晕倒前的那一刻,他记得爷爷跟他说醒了之后来神树这里找他,。那一刻的情形,太真实了,所以赖小宗醒了之后,也不敢跟父母说这事,而是第二天偷偷来到神树这边,找爷爷,他想知道,这是他在做梦,还是真的是爷爷显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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