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二天我们在图书馆一起自习了一个下午,他不是什么奇怪的男孩,他只是有些骄傲。但是审美堪忧,还只是对女孩的审美。

他看着我金色短发的眼睛是放着光的,我甚至有些无奈。他赞美我很真实,这个很早就在美国生活的男孩不停的对我重复使用“Real”这个单词,并表示他从第一眼就觉得我是一个非常“Real”的人。我承认我活的肆意,但是这来源于我内心的自卑和脆弱。但是我微笑的看着这个男孩,被夸奖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特别是来自这样帅气的男孩。所以我不仅表示了感谢,并且在那一个下午我还擅自端起了我就是这样的真实的人的架子。其实这点就非常的不真实,那天晚上道别后我暗自咂舌了自己。

回忆起那一天,我没有问过他关于感情,我们只看着《The Pitch》捧腹大笑。我也没有问过那些经常弹起来的微信窗口,那些熟悉的头像我心知肚明——的确是楼下的女孩。不是我故意要窥探,只是他坦然的可怕,我一度觉得他只是帮我当哥们。

第二天我们一起吃了午饭,第三天一起在落日余晖中散了步,第四天一起吃了晚饭,第五天的傍晚他分享给我了一只耳机说:“祝云,我送你回家然后我们在一起吧。”

我没有说话,他也没有。我们一路走,他只是偶尔侧头看看我。快到家的时候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感觉这一路神奇的气氛让我们像什么老夫老妻一样很懂彼此。我们都停止了步伐,我抬头看他,他的浅棕色眸子在夕阳的照耀下反射出了不同云层的色彩。我朝他点了点头,伸出手轻轻抱住他。越过他的双肩,我看见了真正云彩的五彩斑斓。

“Leon,我暂时感谢你把我指引到这。”我心想。

我们学校留学生圈子也就这么小,我和董朔容的恋情很快就不胫而走。那几天去向安平平打听的人可能有我们楼下楼上住的所有中国女孩。这么说其实也略有夸张了,不过很多就对了。

但我也没有遭受什么女孩的冷对和白眼,可能一个男孩从来没有这么重要,也可能我本就不太和那些人打交道。我也很奇怪,安平平说我性子活泼直率,董朔容说我真实有趣,我觉得自己平易近人,但我不受大群人的亲近。这件事情从小到大都在我的身上发生,或许这是人之常态,只是我没有活过别人的日子。

“原来有你我就很快乐了,现在朔容也会经常一起,我很满意啦。” 我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朝安平平眨了眨眼,自从我恋爱以来,她时常担忧我是否会恋爱脑,“原来我只和你进进出出的时候我看你也不担心我的社交状况啊,哎呀妈呀每天都惦记着你做的晚饭,太香了宝。” 我腾出手来弹了她一个脑瓜嘣儿。

“算了算了,你开心那就得了。”安平平顿了顿,“对了,你喜欢的那个画家,叫什么来着...特...什么?”

“透纳。”如果不是我提醒,我真怀疑她说出的名字会是特朗普。

“哎哎对对对,”她拿出了手机,点开学校艺术学院的布告给我,“这周末要在市中心艺术馆巡展了,看我多惦记着你,连这人的英文名都能背下来了!”

“哎!”我也不吸溜什么面条了,迅速地打开手机确认,“咱们一起去啊!”

安平平眼睁睁的看着我把带着面条的其中一支筷子甩了出去,努力抑制着爆发的怒火,咬牙切齿道:“真是不巧,老娘对那什么云啊雨啊风啊不感兴趣,我已经转发给董朔容了,他会陪你去的,我是不是很善解人...”

我根本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好心情把第二支筷子一并甩了出去,完全忽略了安平平睁大的眼睛,“都可以都可以,我一个人也行,我的天哪平平我真是太爱你了!”我已经快扔了碗向她冲去。

“大小姐你给我先把地上收拾完了再碰我!”

要说起我生命中男人对我的重要程度,不说苏栗对我后半辈子的影响,那我爸和透纳肯定是并列第一的。

透纳和他的同好们在刚进入描绘光与影的年代,试图描绘出云和风的形状。我很欣赏印象派的发扬者莫奈,但我更喜欢在古典和印象之间不断徘徊,探索和开拓的透纳。他自画像里眼神的温柔能让我体会到他笔触下流动的所有气候。

但我没想到这是我和苏栗的第二次相遇,在市中心艺术馆的停车场。

我看着那个背影微微张开嘴,几乎就要轻呼出口:“Le...”

董朔容恰好锁连车上前搂住我的肩,顺着我的眼神望去,“怎么了?认识他们吗?”

是了,还有曼达。

“啊,那好像是女演员曼达。”可我不是光看背影就能认出戴着口罩眼镜的曼达,而是苏栗。

“哦,你怎么半点不激动?这可是明星诶哈哈,你们女生不都喜欢这些偶遇明星的桥段吗”他眼睛瞟向了曼达侧边苏栗的方向,“听说交了个新男朋友,就是旁边那位吧。”

“是了,是个气象学家,或许很喜欢透纳画里的天气吧。”我轻轻附和,只是我知道不是或许,而是肯定。他在各种采访中透露过许多次。

董朔容笑了笑,“谁不知道曼达是个怎么样随性的女人,看来对这位学术专家非常重视啊,专程低调同行?要不要上去合个照什么的?”

还不等我回答,董朔容便拉我上前去了,我看着我离苏栗越来越近,心跳愈加的快了。

当时的我对于苏栗其实只是一种着迷的崇拜感。因为相同的爱好和无数次翻阅的学术杂志让我对他有着一步一步加深的认知。我从没想过这个男人会真实的走进我的世界,但我还是因为他做出了很多让人生进入不同分叉口的选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董朔容是个高大帅气的男孩,曼达很快答应了我们合照的邀请。我至今保留着那两张合照。为什么是两张呢,我清楚的记得我找了一个蹩脚的缘由,非常蹩脚——光线不好,飞快的跑到苏栗身边又拍了一张。每每当着苏栗面翻看的时候他都会局促甚至急得跳脚。但我常常戏虐的宽慰他,这都是青春啊,你的青春,我的青春还有我们的。

我说过我不是他的狂热分子,气象学家也不该有这样的狂热分子。但这段经历的形容也让我有些忍俊不禁,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像电视剧一样和我的偶像发生了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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