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的冯二马在干什么呢?
他正一手撩着大褂一手抱着脑袋往家跑呢。
冯二马的家,说是个“家”,其实就是一个无人居住且年久失修的房子。想当年,冯二马的父亲英年早逝,母亲随后就改了嫁。年仅四岁的冯二马跟着爷爷相依为命。
爷爷名叫冯文彦,人称冯四爷,在当时是个很有名的说书先生,北平各个大小茶楼为了能把这位冯四爷请到自己茶楼说书打破了脑袋。靠着爷爷说书挣的钱,爷孙俩过得也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小小的冯二马打小跟在爷爷身边,耳濡目染,对说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冯四爷看他喜欢,便有意培养,每天天刚蒙蒙亮就带他练习。说书不光是把故事讲给别人听就完了,要求吐字清楚,情感丰富,引人入胜。就单单为了这个“吐字清楚”,冯二马就遭了不少罪。因为他有些大舌头,说话一快了,就别人就听不清楚他说什么了。
为了治他这个毛病,爷爷找了一块不大不小的小石子儿,让冯二马含在嘴里背绕口令,练完这一早晨,小石子儿吐出来都沾满了鲜血。
即使这样也一点都没打击到冯二马的积极性,每天早早起床练习,一点都不懈怠。久而久之,小石子儿被舌头生生磨成了光滑的鹅卵石,冯二马大舌头的毛病也被磨没了。不仅如此,说书,快板,相声,京剧,冯二马一通百通,沾曲艺的东西都能学的有模有样。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没准冯二马会继承他爷爷的衣钵,成为一个不错的说书先生,再不济也能保证温饱。可偏偏天不遂人愿,他15岁那年,冯四爷走路上被一块牌匾砸中了后脑勺,命是保住了,人瘫了,话也说不清了,下半身也没有了知觉,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照顾。
为了给冯四爷治病,家里的钱很快就花光了,连宅子都卖了,祖孙俩租住在一个破旧的小房子里,可以说是家徒四壁。冯二马照料爷爷的间隙跑遍了几乎北平所有的茶楼,想找个地方说书挣钱。可对方见他毛头小子一个,根本不把他当回事。再加上当时大小战争不断,百姓们自顾不暇,已经没多少人还有闲心逛茶楼听书了。
又是一天挣钱无门,冯二马耷拉着脑袋往家走。推门喊了声“爷爷,我回来了!”然后洗手,把米缸里仅剩的一点米淘洗淘洗,准备熬点白粥。
这边刚点着火,就听里屋“扑通”一声,冯二马心里一惊,赶忙往里屋跑。只见爷爷躺在了地上,墙根儿底下解手没来得及倒的痰盂被打翻了,撒了一地的尿。四爷的衣服裤子包括脑袋,全都湿了。
原来他是想自己拿痰盂解手来着,躺炕上够了半天没够着,反而把自己摔到地上去了。
冯二马赶紧把爷爷抱到炕上,把弄脏的衣服悉数脱了,给他擦完身体盖上被子头朝外躺好,又打来热水洗头。一边洗一边埋怨:“爷爷,您要解手叫我一声啊!我就在外屋呢又不是听不见,您看您,摔疼了吧?”
冯四爷老泪顺着眼角流到耳边上,唔唔呀呀的说道:“我……我就系……不养再……麻烦……拖……拖累……你”
“什么拖累不拖累的,您把我养这么大,现在您老了,我就该伺候您,这是理所应当的”冯二马说道。
安顿好爷爷,冯二马又重新点火烧饭。想到爷爷这几天不爱吃饭,他咬咬牙,出门买了二两肉回来炖了,自己一口都没舍得吃,端到了冯四爷面前。
许是冯四爷这一摔让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雪上加霜,没吃两口就开始剧烈的咳嗽,吐,吐的胆汁都出来了,随后的好几天更是水米未进,没几日就撒手人寰了,留给冯二马的,只有一块他揣了半辈子的怀表,和冯二马小时候练功用的,已经被磨成鹅卵石的小石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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