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时间已过去大半日,穹顶上的“太阳”愈发明亮,岩缝间零零星星的绿色植物仰起了头舒展开叶子,努力的汲取着这来之不易的光芒,渐渐有了一点郁郁葱葱的模样。
飘渺的钟声在空中回荡,宣告着半天的学业即将结束。学子们收拾好东西陆陆续续的走出教室,通过旋梯去往餐厅。
这个地底世界实在不大,为了节省占地面积,建筑往往是向纵向发展的,以至于这个供他们学习的城堡足有三十几楼之高。
一楼大厅左右分别是休息区和接待区,二楼到五楼是图书室,六楼是放置物资的储物间,六到十八楼是作为魔法师的学习室和练习场,餐厅则位于二十楼的左右两侧,往上的几楼分别是灵媒师和炼金术术士的学习空间。
丹尼奥在爱鲁的催促下放下笔记,汇入人流,走过一节节阶梯来到了古朴典雅的大厅,三排横跨餐厅的大理石桌上美味的食物琳琅满目。
第一排桌上是一群魔法师,丹尼奥知道尼卡就在这群人中。但他可不打算要在这群密密麻麻的黑袍子里去找到他。
第二排的人有趣多了,穿着各色各样的衣服,坐得稀稀拉拉随随便便,年龄也是大大小小的各有不同,只是周身散发的阴冷气息让人脊背发凉。他们便是灵媒,沟通灵体驾驭鬼神,丹尼奥甚至可以看到他们每人身后的跟着的各色各样的半透明的灵体。
一具无头的铠甲忽的飘来,丹尼奥不得不停下脚步。爱鲁也停了下来,在一旁疑惑的看着他,显然她是看不到面前这个大铁块的。
“你能看到吗?小鬼。”一旁座椅上叼着香烟的黑长直忽的开口问道。这是一位大约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身简洁的黑色衣裤,白皙的面庞被黑发挡了大半,隐约可见一双无精打采的熊猫眼。
“看得很清楚啦!”此时盔甲转过身来,丹尼奥无可奈何的对上了他手上那血淋淋的脑袋,带着爱鲁尴尬的退后好几步。
“真有趣呀,能看到灵的炼金术士。”少女无神的眼中闪烁起几丝兴奋。灵魂是精神体,无形无质。炼金术虽然玄奥但却是物质层面,一般情况是看不到灵的。
“我是灵媒师玛利欧.脾斯麦,这位是我的搭档,无头骑士杜拉尔汉。我的爷爷帮他找回了头,作为交换他答应要庇佑我族两百年。”玛利欧站起身来指着身后的无头盔甲介绍道。
“你好,我是……”。
“我知道,你的特征太明显了,来自异国的混血术士……你的灵魂很有意思!”
丹尼奥还不及说出自己的名字,便被对方抢了白。玛利欧熄灭了已快燃尽的烟,眼里闪过莹莹光华,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可惜我的修业快结束了,即将作为暗星的战士前往城市与伊菲大人并肩而战,大概没机会弄明白你的情况了。”玛利欧转头看向窗外不无遗憾的呢喃着。
“那个,请问……。”丹尼奥隐隐约约的想要问什么,却又不知从何问起。而此时对面的餐桌上传来了同学的呼唤,“丹尼奥、爱鲁快点,就等你们两了。”
“回见,玛利欧小姐。”爱鲁礼貌的向玛利欧道别,拉着丹尼奥疾步离去。
来不及阻止,丹尼奥被拉扯着正正当当的穿过了杜拉尔汉的身躯。只觉寒气袭遍全身,两人都是一哆嗦,不得不减缓了脚步。
“丹尼奥,我做了什么?”爱鲁几乎有些惊恐了。
“不要紧张,杜拉尔汉没有恶意,回头多晒下太阳就好。”玛利欧面无表情,语气几乎和寒冰一样冷。
“抱歉,是我们太鲁莽了。”丹尼奥的目光始终被无头铠甲吸引着,此时他已经躲到了偏僻处,没了最初的害怕,他竟在那张血淋淋的脸上读出了几分歉意和羞涩的味道。
“呐,丹尼奥,这个送给你。”一个小物件被抛了过来,丹尼奥伸手接住,那是一枚光滑细腻两头稍粗的柱状物,呈淡淡的黄色,用一根黑色的粗线绑着,加了一点珠形配饰做成的一枚精致的吊坠。
“是杜拉尔汉的指骨,收下吧,或许有一天会派上用场。”玛利欧恢复了一贯的无精打采,坐回了椅子上。
“谢……谢谢您的礼物。”丹尼奥其实有点膈应,但却不忍说出口,灵媒师即便是在暗星这个家园里也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再次道别后,丹尼奥和爱鲁来到餐桌旁坐下,同桌的还有四人。
英俊的双胞胎昆奇和波奇,一对擅长超控大气元素的术士。他们总是穿着考究的白衬衣浅蓝色西服,金线般的头发被一丝不苟的往后梳着,让他们蓝天般的眸子显得更加迷人,可惜白玉般的面庞上还有一些婴儿肥的痕迹。
他们旁边坐着娇小的双马尾少女萨拉,樱粉色的头上面点缀着两个大蝴蝶结,一双碧眸如水荡漾,精致的泡泡袖荷叶边白裙更给她添加了几分可爱,她是生物炼金系的植物操控师。
坐在爱鲁和丹尼奥身边的则是同属金属炼金系的肌肉男孩达力。几乎比丹尼奥高了两个头,一身灰色卫衣,简洁的平头,棱角分明的脸看上去有点凶神恶煞,丹尼奥十分怀疑他们真的是同岁吗?
显然大家已经饿坏了,迫不及待拿起刀叉对着桌上的美食大快朵颐起来。
“呢,爱鲁,你说玛利欧的话是什么意思,我的灵魂……有什么问题吗?”丹尼奥倒腾着盘子里的香煎牛排心不在焉的问道。
“吃饭时就不要想这么多,打扰了肠胃工作会长不高的。”爱鲁嬉笑着转移话题,试图把丹尼奥从重重心事中拉出来。
“爱鲁,我还小啦,会长高的。”因为人种差异,丹尼奥的个子一直比同龄男孩矮上一截,此时被爱鲁提起此事,他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
好在这么一闹,他不再没完没了的纠结艾利欧的话,认认真真的和餐具中的牛排较上劲了。却不想叉子却忽的如有了生命般挣脱手飘走了。循着叉子的轨迹,便见尼卡一脸嬉皮的跑了过来。
“丹尼奥你看,我的御物咒成功了。”尼卡一手拖着满载的餐盘一手举着魔杖活像一尊胜利女神雕像,吸引了诸多的目光。
“嘿,聒噪的小魔法师你又来了。”大块头达力咽下了一大块火鸡肉调侃道。
“我说你也太粘着丹尼奥了。”爱鲁几分有点无奈。
“也不是坏事,修业结束我们会和魔法师组队,提前培养下默契也好。”波奇优雅的切着鱼排说道,显然他对尼卡还挺有好感。
“好好努力小子,丹尼奥可是最优秀的战斗系炼金术士。”双胞胎哥哥昆奇接话道。
“是的,丹尼奥是最优秀的,那么……优秀的丹尼奥想要拿回你的叉子吗。”尼卡一挑眉把叉子放逐到了天花板,嬉皮笑脸的挑衅道。
“你想挨揍吗,小子?”达力拿着刀叉两手一合,一阵电流闪过,他的双手指节上刹时套上了两个亮闪闪的铁拳套。
“或者尝尝火焰的滋味。”昆奇一打响指,修长的指尖便跳跃起活泼的火焰。
“不然洗个冷水澡。”波奇放下刀叉,两手一合,空气中丝丝电流汇聚而来,再次张开时,他的掌间已盘旋着一股水柱。
“再体验下绞杀植物的捆绑。”一枚种子在萨拉的手中迅速生长,盘着她的手臂长成了一条长绳,还在末端开出了一朵白花。
转瞬之间,几人各显神通引得周围人一阵唏嘘,尼卡乖乖的把叉子从天花板上放了下来,因为爱鲁此刻正拿着一柄小号手枪指在他的额头上。
“大家别闹了,你们吓坏他了。”丹尼奥接过叉子示意尼卡坐到旁边,几人也都收回了武器,当然他们原本也没打算要做什么。
尼卡绕了个远,坐到了达力和丹尼奥中间,他可不想惹还一脸不悦的小辣椒。
“别担心,尼卡,我已经没事了。”丹尼奥小声说道,他知道尼卡一定还在为早上的事耿耿于怀。
尼卡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却对他的事很上心。他们是在同一天来到暗星,在同一天失去了挚爱的父亲,不同的是,丹尼奥是被那个他叫了六年爸爸的人所抛弃,而尼卡的爸爸则是为了在十刑司的手上保下他的性命永远的离开了他。
丹尼奥说不上他们谁更伤心难过,但那段日子是尼卡先安慰了他几乎跌入地狱的心灵,并在之后的日子里一直彼此关照。
“事实上,我过来还要告诉你另外一件你一定会感兴趣的事。”尼卡咽下一大块牛肉神秘的说道,众人闻言都投来期待的目光,丹尼奥凤眼一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今天早上我们看到的那个亚洲的老先生已经醒来了,是妮娜导师让我转告你的,她好像挺忙,所以没能亲自来告诉你。”尼卡似乎是怕他多想,特地强调了妮娜很忙。这让丹尼奥为早上的想法生出些许愧疚,隐约的又有几分高兴,甚至还分了点心思担心起了妮娜的身体。
“你说的是那个可能和丹尼奥来自同一个地方的老先生,真是太好了,他都念叨了一早上。”爱鲁的表情终于好看了点,快速的咽下嘴里的意大利面说道。
“爱鲁,没那么夸张!”丹尼奥的争辩毫无底气,因为上午仅有的二十分钟休息时间几乎都被他拿来讨论那个老先生了。
“还有别的什么吗?”丹尼奥咽下了一块牛排期待道。
“有的,妮娜已经把你的事告诉那位老先生了,和你的想法出奇的一样,他也对你很感兴趣。”尼卡说道。
“就这些,没有别的了?比如他来自哪?是什么人?十刑司为什么对他下手?他是怎么找到这的?……”。见尼卡说得慢吞吞达力有些急不可耐,这些都是丹尼奥烦了他们一早上的问题。
“没有了,但是……”尼卡狡黠一笑,“想知道什么可以自己去问。”
“你是说,我们可以去见他。”众人皆是一脸的惊喜。
“不,不是你们。”尼卡提醒道。“是丹尼奥,当然或许我也可以一起去。”尼卡有几分洋洋得意。
为了让孩子们能健康快乐的长大,暗星往往是不让未经世事的学子们接触那些残酷的事情,而丹尼奥和尼卡是两个例外,因为他们都曾见识过真正的战斗。
“没什么区别,反正丹尼奥最后也会告诉我们的。”萨拉优雅的放下手里的刀叉,一脸卖萌的望着丹尼奥。
“如果妮娜允许的话,我当然很乐意告诉你们。”丹尼奥咽下了最后一块牛排,其他几人人也都已经放下了餐具,餐厅里稀稀拉拉的已经没多少人了。
“我们现在就去见他吗?”丹尼奥站起身来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恨不得立刻飞往曙光。
“当然不是现在,下午还有课啦。”尼卡一把把他给按回椅子上,“冷静点丹尼奥,他又不会跑。”
“抱歉,尼卡我太着急了。”丹尼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近乎羞愧的捂上了脸。
“没关系,我懂的。”尼卡安慰道。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虽然从未提及,但他们知道,丹尼奥一直对的自己的身世耿耿于怀,尤其是在身体里的异能觉醒之后,在养父恐惧的眼神中,丹尼奥甚至一度相信了,他就是那降世的恶魔。
五只手搭上他的肩膀上,传递来温暖的力量,还有一只实在找不到地方,硬是搭在了他头上,厚重又有力。是达力的手,掌心得硬茧硌得丹尼奥头皮疼,片刻的沉默后,他终抬起了头回以众人一个安心的笑。
“妮娜约了他放学后见面,我下午会在练习室等着你。”尼卡收回手来,语气异乎寻常的温柔。
悠扬的钟声在城堡中回荡,意味着下午的课程将在十分钟后开始。食堂里所剩无几的些许人都放下了餐具,三三两两的起身离去,丹尼奥一行人也在其中。
“尼卡,下午有飞行练习吧?”眼看着快到旋梯口了,丹尼奥若有所思的问道。
“当然,每天都有一小时,飞行术每个魔法师都必须练到驾轻就熟……”尼卡忽的呆住了。
旋梯上亭亭而立着一位少女,蓬松的银色卷发宛如云朵,称得他瓷娃娃般的面庞愈加小巧。精致的金丝眼镜下一双紫罗兰色的迷人电眼,一身银灰色的缎面长袍在阳光下显得流光溢彩。
“……空间法师是个例外!”尼卡终于回过神来小声说道,“丹尼奥我先走一步了。”
没等丹尼奥回应,尼卡便疾步离去,来到少女身边,一贯大大咧咧的他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两人攀谈几句,也不知都说了什么最后竟一起走下了旋梯。
“那是谁?尼卡交上的新朋友。”达力在旋梯上看着消失在转角的两个身影问道。
“不熟的,今天早上才见过一面,是一名空间系魔法师,叫……莉莉刹。”丹尼奥回答道。
“稀有的天赋魔法,空间法师。”萨拉兴奋的说,“尼卡可是交上了了不得的朋友,你们仔细看她的模样,那个女孩有很纯的精灵血统。”
传说魔法师是拥有精灵血统的人类,亚瑟王的导师伟大的梅林,便是精灵之王欧泊郎与修女卡尔梅丽斯的孩子。
魔法的力量流淌于他们的血液中,生生不息代代相传,即便偶然失传也必然会在某一代人的身上再次苏醒。而找到这些孩子给予正确的引导便是暗星存在的理由之一。
“不管是怎样的人,我们都应该祝福尼卡交到了新朋友。”爱鲁说道。
“可惜我没来得及告诉他,下午飞行课上注意安全,你们不知道尼卡总是摔跤。”丹尼奥忧心忡忡的说。
“我们当然不知道,你是唯一会飞的炼金术士。”达力有几分羡慕。
“还能看到灵体。”爱鲁有些担忧。
“丹尼奥你该不会是东方的魔法师,也有个精灵血统什么的。”双胞胎投来了兴奋的目光。
“那里并没有精灵的说法,但是有一种生物……叫妖怪。他们是……是可以变成人类模样的千奇百怪的东西。”丹尼奥努力拼凑着从图书馆里获取的信息,说了个颠三倒四。
“就像迷惑书生的狐狸精吗,你看的是那本《聊斋志异》吗?。”萨拉几乎对所有稀奇古怪的传说都深感兴趣。
几人说说闹闹的一路走到了顶楼的练习室,和上午的学习室不同,练习室里没有课桌,所有的人都席地而坐围成了个圈,正等待着老师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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