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店小二带着方旭到后院,准备一个人先回去。当然,回去之前,方旭再次说了句:“谢谢”,而且特意控制音量,同时带着几分感叹,让店小二明白,此刻自己的心情有些复杂。
等到店小二的背影彻底走远,方旭才进了厕所,里面不大,也不脏,没有很严重的异味,显然时常有人进来打扫。
仔细观察周围的空间,此刻厕所里并没有发现其他人,想了想,方旭还是走到角落位置,“方便”完之后,从厕所出去,在旁边的大缸里舀了点水洗手。
刚洗完手,方旭瞬间又感觉有些不对,朝周围看了看,确实没有其他人存在,连忙把自己的手放在地面上抓了两下,重新弄脏,这才向着通道走去。
但是这次,还没等方旭完整地走出通道,前面突然出现一个人影,正是之前的店小二,熟悉的阴沉脸色。只不过,这次方旭敏感的察觉到了店小二身上的怒气。
心中明白那个男人已经走了,方旭脸上反而浮现出高兴之色,小步朝着店小二跑去,小声道:“之前谢谢叔叔了。”
这句话,方旭说的虽然小声,但极为诚恳,听得出来绝对不是嘲讽,而是真心实意的感谢。
店小二的身形顿时僵了一下,但很快,他来到方旭旁边,直接一只手将方旭提起来,阴沉道:“跟我出去!”
见到店小二的反应,方旭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虽然现在被对方提在手上很是难受,但比起直接被暴揍一顿,无疑是给了自己解释的空间,那么只要自己应对得当,这次的事情应该问题不大,毕竟只是一顿饭而已。
话又说回来,现在这个情况,有点脱离了方旭一开始的预想,如果那个男人能够相信自己,好好的和自己对等交谈,那么自己能用其它的办法,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偷偷瞄了一眼店小二,真的是“偷偷”的瞄,要让店小二发现这一“瞄”,意识到方旭现在有些茫然,同时为了表现自身的忐忑不安,方旭一脸的紧张之色,有些委屈的小声道:“叔叔,是我做错了什么事吗?”
只不过,方旭这句话委屈的话没有说完,店小二直接打断道:“闭嘴!”
方旭眼神稍微斜了一下,不着痕迹的再度看了店小二一眼,从对方周围散发的氛围中能感觉到,对方刚过来的时候,应该是真的想要将自己揍一顿再拖出去,只不过被自己那么“一谢”,他想到了自己之前的表现,潜意识里相信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乞丐,所以才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
当然,这个机会是否有用,就看方旭接下来怎么做了。
出了通道,店小二毫不客气的用力将方旭甩在地上,一脸的阴沉之色。饭馆其他人见到这一幕,皆是用一种看热闹的眼神望了过来。
而方旭落地之后,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倒吸一口凉气,就连眼眶都有些红了。这一摔这是真的痛,甚至让方旭有种自己屁股已经裂开的感觉。当然,痛归痛,以方旭的心性,不至于这点疼痛都忍受不了,只不过为了让其他人更加可怜自己这个小乞丐,用点演技还是很有必要的。
“钱呢!”店小二看着方旭,声音有些冰冷道:“来这里吃饭,难道你们还想要不给钱就离开吗!”
方旭听到这话,似乎才从茫然中反应过来,朝着周围看了看,发现那个男人确实已经走了,连忙抓住店小二的衣服,有些急迫道:“二叔呢?叔叔,你有没有见到我二叔去哪里了?”
声音中,蕴含着极度的焦虑和不安,还带着几分哭腔,似乎似乎正处于极度恐慌之中。
店小二见到这一幕,不由得皱起眉头,正与再说什么,这个时候,突然一个声音插口道:“小武,对方只是一个孩子,别太着急了。”
众人看过去,只见饭馆掌柜的走了过来,这是一个体态微胖,个头不高的中年人,只见他摇了摇头,轻叹道:“万一其中有什么误会呢,先问清楚再说,况且这只是一顿饭钱而已,真不至于这么激动。”
小武,也就是店小二回头恭敬应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依旧阴沉,却没有了那种冰冷的感觉,看得出来,他对这个掌柜的非常尊敬。
重新看向方旭,小武阴沉道:“小子,看你刚刚的表情,显然和那个男人关系匪浅,但那个男人已经跑了,如果你想要离开,那就乖乖把这顿饭钱结了。”
“不然的话!”小武的声音中,再度带着些许冰冷道:“别怪我们不客气!”
听到这话,方旭心中顿时皱起了眉头,哪有这种“一棍子打死”威胁式问人的,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小孩子,一看就没有负责能力,更何况是那个男人先坐在这个地方吃东西的,正常思维不应该是先追问那个男人的下落,然后再逼问自己和那个男人的关系吗?
现在这个小武,直接让自己付钱,未免有些不讲道理。而这也就算了,关键是小武这么说,方旭除了祭出“大招”,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低下头,方旭在心中酝酿了一下情绪,沉默不语。
但是,出乎方旭预料的事发生了,小武看到他沉默不语,似乎是更加愤怒了,没有等方旭的“大招”出手,直接用力一脚踹在方旭的肚子上,将方旭踹飞出去,同时怒吼道:“你一个小乞丐,自己不努力,天天想着吃霸王餐,看我弄死你。”
方旭落在地上,忍不住捂住肚子,整张脸顿时痛得皱成一团,低着头趴在那里,再也站不起来。但是,此刻他的眼中,毫无感情波动,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一片冰冷与寂静。
“疼痛的感觉,莫名的有些怀念啊。”方旭嘴中这么嘟哝了一句,却没有让任何人听到。
抬起头来的时候,眼中的冰冷之色早已消失,而是委屈与疼痛之色,眼泪突然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不停地落了下来,哭泣道:“叔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打我。”
周围人见到这一幕,脸上非但没有同情之色,反而皆是浮现出笑容,甚至还有人喝了声彩,在他们的视角里,乞丐就是“垃圾”,甚至比“垃圾”还要让他们恶心,这个移动的“垃圾”和他们在同一个地方吃饭,本来就让他们心中不适,现在看到方旭挨揍,自然是幸灾乐祸,巴不得小武出手再重一点。
唯有靠窗的一桌客人,具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其中一个少年脸上浮现些许怒色,正欲起身,但是看到一个女子轻轻摇了摇头,只得停了下来。
另外一边,方旭注意到周围人的反应,心中充满了愤怒与不满,但这种愤怒与不满并不是针对周围的人,而是对于自己的失误。
“自己太大意了。”这是方旭心中不满的主要原因,错误的认为只要说明自己的不一般,男人就会对等的与自己交谈;又错误的认为,眼前的店小二,会觉得自己的“可怜”,对自己手下留情。
说实话,这个发展已经出乎了方旭的预料,已经不是他能掌控的局面,亦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掌控过局面,这也是方旭人生中,有意识以来第一次吃这种意外的亏,而且对象,是在自己以前毫不在意的普通人。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呢?”方旭一边捂着肚子,心中一边思考,自己刚刚准备的“大招”:眼泪。好像对眼前这些人没有丝毫作用,那么此刻弱小的自己,没有丝毫反抗之力,而看小武脸上的怒气,自己就算是被打死,也不是多奇怪的。
“等等,好像也并不是没有作用。”方旭注意到先前说话的那人的表情,略一思索之后,心中再度酝酿了一下情绪,有些讽刺的是,这次腹部的疼痛反而加快了这个过程。
还没等小武过去再给方旭一脚,只见方旭突然嚎啕大哭,“二叔啊,你去哪了,你不见了,我和娘亲该怎么办啊!”
一边说着,方旭一边努力加大自己的哭声,甚至达到了那种撕心裂肺的效果。
通过这些人的态度,方旭已经很明白了,他们对于乞丐没有任何同情之心,完全不将乞丐当作人来看待,甚至刚刚小武连一秒的时间都不愿意等,根本不给方旭解释的机会,直接一脚就踹上来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么不是“纯粹”的乞丐又如何?如果自己这个乞丐,是经历的一定的变故,才突然变成乞丐,这些人又会如何?
而方旭的哭声,配合上刚刚说的话,就是要让其他人知道,自己也只是霸王餐的“受害者”,自己只是一个小孩子,来到这里找那个男人是有别的事,而不是简单的吃一顿霸王餐。那么这些人的态度会有所变化吗?是否会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
具体结果如何,方旭也不知道,但是这已经是自己唯一的选择了。
不过这次,方旭似乎是猜对了,小武沉默着,正准备再次一脚踹过去,有人叫住了他。
而叫住他的人,依旧这家饭馆的掌柜,只见这个中年人连连叹气道:“小武,我说过了,我都说了,万一有什么误会呢,还不快点住手。”
听到这话,小武原本准备踹出去的脚收了回去,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
中年人走了过来,将方旭扶起,脸上浮现出和善的笑容道:“抱歉了,小朋友,刚刚我这里的人太过冲动了,明明只是一顿饭的小事,却让你受苦了。”
方旭连忙哭着摇头,有些哽咽道:“叔叔,我没事。但是!但是!二叔不见了,我和娘亲该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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