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昧如惊弓之鸟般猛地回头,正好那人苍白的脸映入自己眼中,一时间两人宛如木头般杵在原地,四目相对,场面十分滑稽。
“你既不像是该来这里的人,又穿着别人的衣服。”说着黑衣人闻了闻,“还带着血腥味,你来这干什么。”钟离昧有些心虚,支支吾吾道:“我......我。”
“哈哈哈哈,两位朋友在这干什么?”钟离昧半天回答不上来,倒又有一个人走上来,看着钟离昧与这黑衣人的样子,不禁捂着肚子仰天大笑,腰弯下来,动作十分夸张,反而有几分虚假做作之感,仿佛是为了故意吸引两人注意之举。钟离昧像看到了救星,只盼这人能来解围。这人也不负期望,走到两人中间,竟好似没看到黑衣人背上的棺材一样,拍拍两人肩膀:“相遇即是缘分,交个朋友如何,在下姓李,单名一个俊字,虽然名字俊,人却长得有些丢人,不知两位如何称呼?”钟离昧赶紧说道:“李兄好,在下......金未离。”不知是感觉钟离昧的反应没有想象中那么强烈,还是听了钟离昧报上姓名后发现不过是个无名小卒,李俊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的神色,可这逃不过黑衣人的眼睛,黑衣人冷笑两声:“铁掌开山李俊的大名可响得很呀,我不过是一个无名之徒,就不必说姓名了。”说着便转身离去,一手抓住钟离昧手腕,另一只手仍是挂在体侧,钟离昧想挣脱,却拼尽全身力气都无法撼动黑衣人一只手,刚想向李俊求助,突觉身体某处一阵痛觉传来,发现自己已说不出话来,只能跟着黑衣人走,不知前路如何。李俊见那黑衣人无礼,脸便一下黑下来,也不管钟离昧了,斜眼看了下黑衣人,快步越过两人上山去。
好在黑衣人走的不快,钟离昧还是能跟上他的脚步。到了临烟观,门口一位稚嫩的道童走上前来,问道:“阁下可有请帖?”黑衣人竟真的从怀中掏出请帖,交给道童——钟离昧本以为像他这种人会如同自己听的一些侠客故事中的人物那样直接闯进去。不过自己也倒是沾了黑衣人的光,若是自己来,绝对会因为没有请帖而被拒之门外。道童竟也仿佛没看到棺材一般,平静地对黑衣人说:“请阁下先移步饭堂用饭。”钟离昧倒有些惭愧,感觉自己连一个小童都不如。黑衣人点点头,拉着钟离昧进入道观。钟离昧爬了这么久的山,倒有些饿了,也想去吃饭,只是不知黑衣人是否会赏自己几口饭吃。因烟山山势险峻,临烟观无法像其他道观那样修得那么工整,内部四通八达,建筑顺着山势排列,陌生人若无人引导,很容易迷路。钟离昧在黑衣人的带领下走到饭堂时,已不禁被临烟观奇美的景观所吸引。
一入饭堂,一阵饭香飘来把钟离昧熏得食欲大开。饭堂中已坐了不少口音各异,来自五湖四海的人。这时他又看到了首阳七友,倒有几分亲切之感。李世奇也看到了钟离昧:“哟!这不是之前酒楼里坐我们隔桌的人吗,我还以为是个普通的官家差役,想不到啊,真人不露相,谁没有点小癖好,像我老李,别人嫌我脏,我却爱当乞丐赚得逍遥自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咱们还是同道中人啊。小兄弟,快坐这边来!”钟离昧有些受宠若惊,看了看黑衣人,黑衣人冷哼一声,松开了手。钟离昧如释重负,走到七人那桌坐下,起初还有些拘谨,跟这七人的交谈之后,才发现这七人都是有识之士,乞丐和大汉虽然看着粗鲁,却也见多识广。钟离昧在家中熟读诗书,倒也能说上几句话,只是对江湖上的事所知甚少,李世荣主动为钟离昧添油加醋地讲述着一些江湖规矩和逸事,听得刘启元坐在旁边微笑着摇头。
众人吃喝交谈正欢之时,张岩远走入饭堂中恭敬地说:“时候到了,请各位大侠移步议事堂。”声音不大,每个人却都能听得清楚。众人便一下子都安静下来,跟着张岩远离开。“这张岩远内力不错呀,不愧是张道长的弟子。”李世荣悄悄感叹。众人虽不作声,但心中也是如此想法,对烟山派不禁更添几分尊敬。钟离昧却只是觉得新奇,显然不知道这声音是张岩远以高明的内功发出的。观内道路比较窄,众人排成一条长龙浩浩荡荡地行走在石板路上。钟离昧看着窗外,印入眼中的尽是云烟,几棵古树穿破这层白幕,以墨绿的树顶示人。“像我这样无所事事的人若是能在这里度过一生,也不错啊。”钟离昧有些寂寥,默默感叹。
议事堂中,张鸿煊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了,钟离昧本以为众人不断提起的张道长,烟山派掌门张鸿煊应是一个仙风道骨的道士,可令人失望的是,张鸿煊只是一个相貌普通的老人,身材说不上高大,甚至有些矮小,身上一件洗得发白的灰布道袍一直盖到了膝盖,腰间佩的还是木剑。声音更没有想象中的慈祥和蔼,而是透着一种沙哑,似乎与其皱纹配合着想展现出老人经历的风霜。“各位远道而来,贫道不胜感激,诸位想必也知道贫道想说的是什么事了,最近江湖上怪事频发,赤林寨被大型野兽袭击,白云谷的人全部失踪,灵方派萧掌门的师弟惨遭杀害,柳岸山庄遭到血洗......等等事情,数不胜数,贫道的小弟子......也在一次出行中遭到了野兽的袭击。”张鸿煊的眼神突然暗淡了许多,一旁的张岩远右手青筋暴露,紧紧握住剑柄。“江湖上最近流的血......太多了,不过这一切终将结束,在场的各位,魔教之灾时,我们挺了过去,九国齐攻大越时,我们帮助朝廷击溃了联军,如今,面对这样的灾难,我们应再次共渡难关”“张道长。”一位衣着华贵的人先站出来——不是那种普通富人的服装,那是皇宫的人!钟离昧心中一惊。“在下龙鳞卫统帅张文敬。”龙鳞卫的人也来了,钟离昧便知道这次的灾祸绝不仅局限于武林中了。作为专门保卫皇上的全大越最精锐的军队,若非涉及皇室,龙鳞卫是绝不会出面的。“众位想必都知道一年前梁王华谌的事,三月前梁王安插在皇宫的间谍闯入洪云阁引发异象,此后大越境内便祸乱四起。”“你是想说这些事与梁王有关?”张鸿煊缓缓问道。“是的,目前梁王去向不明,余党仍隐藏在大越各地,我代表龙鳞军来此,就是想请各位协助龙鳞卫一起找到梁王并将其就地正法,祸乱自会烟消云散。”“袭击人的都是些野兽,野兽可都是不认人的,这与梁王有什么关系,我倒觉得应该先找到那些畜牲杀了再说,顺着线索发现主使......我定要让他生不如死!”灵方派掌门萧渊一拍桌子,显然是对那个主使和他手下的野兽憎恨到了极点。钟离昧不知是否该将所见如实相告,正举棋不定时,刘启元看到他这样子,便悄悄说:“小兄弟有什么见解就说说吧。”钟离昧无法,壮着胆子上前说:“我来烟山城的路上曾遇到过这样的野兽。”听了他的话,众人皆吃了一惊。尤其是张文敬看到钟离昧,突然露出奇怪的神情,又迅速摆出漠然的神态。“你是说,那些令许多高手都丧生的家伙,你从它们那逃走了?”之前那白袍少侠满脸不相信,向他质问。“那是岭南洛家的公子洛晓筱。”李世荣悄悄告诉钟离昧。“途中一些情况我不便说,不过我觉得袭击人的家伙也许并非普通的野兽......”于是钟离昧便将遇到大蛇的事情说了出来,只是省掉了差役,并说是自己认为那蛇是狞虺的。“荒唐,荒唐至极!那些不过是民间传说罢了。”洛晓筱挥出左手连连摆动,若不是碍着站在钟离昧旁边的首阳七友,真要笑了出来。“也许......不是传说。既然有传说存在,自然还是有所考据的。”李世奇小指掏着耳朵,行为随意,但却没有人对他的行为感到不快,首阳七友行事虽然怪异,但七人武功高强,为人仗义,颇受江湖中人的尊敬。“在这此会议之前,老大便让我四处打听消息,不少人倒说袭击的野兽与本地流传的一些妖物相似。”洛晓筱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妙啊!与之前两位不同,我倒觉得这些事情应该单纯地是因为些奇珍异兽出来祸乱人间,咱们只用捕杀光这些野兽便万事大吉了,区区野兽,交由我手下的人来处理就行了,嘿嘿。”一位大腹便便的人笑嘻嘻地说出自己的看法,比起野兽是否害人,他显然更在意这些野兽的价值。一些本来是凑热闹的人听了这话也开始私下讨论,接着又有不少人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可都十分主观,完全不像是为了解决祸端而提出的。刘启元看着这景象直摇头,义正言辞地大声说:“诸位,我们在此是为商量如何解决祸端的,可你们却在此想利用机会达到自己的目的,未免有些短视了!”张鸿煊听了微微点头。
接着是一段时间的沉默。“刘兄可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不过是发表自己的看法罢了,刘兄怎么就觉得我是为了自己的目的,有些独断了吧......”那大腹便便的人打破寂静,摇摇头,连连叹气,倒好像他真的是为天下担忧。“既然各位无心帮助龙鳞军,在下事物繁忙,先告辞了。抱歉。”张文敬对众人拱拱手,转身离去,并未以官威压人,张文敬虽然身属朝廷,行走在外却仍是以江湖人身份,所以张鸿煊才把他请来——张文敬并非不请自来,可张文敬说到底仍是朝廷的人。一看到有人带头,便又有一群人认为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竟跟着起身告退。到了最后,议事堂内只剩下寥寥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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