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昭君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她认识的那个方让,方让比她大许多,在协理局也是出了名的温和又不失手段的管理人,与他相处过的人无不称赞其为人。
但是现在……
方让缓缓转过身来,他的手握成拳头,关节又白又冷,未收住的表情里上挑眉眼眼含凶戾,看起来乖张无比,姜昭君从来都不知道在方让脸上会有这么有攻击性的表情。
方让只一双灰暗的眼睛紧盯着面前出声的女人。
“眼瞎了就去看看。”,方让没把眼色分给姜昭君,他迈过在地上的那个少年,拿出纸巾擦了擦手丢在地上,团起的纸砸在地上那个人身上又滚落。
方让语气淡淡却让那个黄毛顿时住了嘴。
路过姜昭君时,他也只是停了一下,盯着她看了片刻,像是思忖,又像是在笑,“江老师,果真好手段……”
他猛地打开门,迈出了门口,方让卷动的裤脚被走地的风撕扯,像是斜插进风口的刀子。
黄毛有些摸不着头绪,也只好先跟着方让离开,离开时还瞥了姜昭君一眼,冲她比了个挑衅的手势,讪讪离开了。
好手段?
不止黄毛不知道,得了江昭半解记忆的此刻的姜昭君也无头绪,但是她的面上却不动声色。
到最后众人鸟兽散去,整个教室里只剩了姜昭君和剩下的还在地上的那个人。
那人像是被困囿在光影中,不动,被划破的伤口在地上留下一串带血的印记。
姜昭君渐渐靠近他,她知道,角落会让身在其中的人得到安全感,所以她尽可能放轻脚步靠近他。
“你还好吗?”姜昭君低声询问,逐渐靠近他到近处。
姜昭君这才发现,这人身上目之所及比她想象的看到的还要严重,灰尘和血污覆盖,就像是破旧的布娃娃。
姜昭君蹲下想给他检查着身上的骨头和其他重要地方是否完好。虽然那一瞬间的停顿时间很短,之后又很快像是克制一样安静让她检查,但是姜昭君还是察觉到了那一刻他的排斥。
她视线扫过那人有些凌乱侧着的面目。
看清了模样后她有些惊异,他青青紫紫的脸上也掩不住精致俊秀的容貌,额角的血顺着眼角流下反而更有种奇异的美。但是姜昭君面上却不表现出来。
这个少年是姜昭君这么多年见到过的最好看的人,那种跨越的性别的美足够让人为之疯狂。
少年的视线好像被血液模糊了,他不着痕迹地盯着面前蹲下的人,像是在打量。
似乎过了好久才认清般地点了点头,动作小的几乎察觉不到,他开口,声音却有些出奇地低沉。
“阿……江?”
姜昭君从包里拿出物品给少年简单处理伤口的手一顿,江昭残存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个少年,但是现在看来,他们之间显然认识……
还有方让所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一切都是她现在不知道的。
她没对少年做过多回应,只是简单地答应了一声,“嗯。”
少年却伸出一只手,放在姜昭君给他处理伤口的手上,她的手掌被他揽住,入手是温热的触感,“阿江,还在生我的气吗?”,低低温润声线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姜昭君抽回手,这样与他人接触的触感让她分外抵触,即使是曾经的方让,他们之间牵手等亲密动作也少之又少,她每次下意识地收回,方让眼中的难过她都看在眼里,她曾经极力想克制收回的冲动,但是于事无补。
在她一排斥时,少年就及时松了手,礼貌而又克制,进退有度。
他只是不经意间不着痕迹瞥向姜昭君。
她收回手似是牵动了他手上的伤,她这才发现,他的手才是他手上最严重的地方。
整个骨头指节都错位,有些地方还有些粉碎性骨折的倾向,若不能马上就医,这样的一只手就要废掉。
姜昭君皱了眉,这样的伤太严重了,只能去医院。
他用流着血的手握住正向拨打120电话的姜昭君的手腕,直直地看向她,似乎她不回答上一个问题他就不松开,这次她没有甩开他的手,只是直直地看向他。
“先去医院,你的手很严重。”
他挥开她的手,锁骨间抓挠一样的红痕,眼睛像是蒙了雾,直直地盯着她,孩子般笃定,“阿江,你没有来……”像是等着她的解释。
姜昭君看着他这样,凑近才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味,夹杂着少年身上凌冽的香水味。他穿着的是应召的侍从服,原本的高档的西服已经皱卷成梅干菜一样。
脸上浮起红疹一样的东西,他咳嗽几下,像是有些呼吸困难。
金丝刺绣的“傅燃”二字贴在男人左衣胸口处。
不轻不重的味道飘荡在鼻息,缠绕纠缠间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暧昧。
“傅燃,你喝酒了,而且酒精过敏。”她不轻不重地陈述着事实,试探却笃定。
她以为身体会在第一时间在怀里这个少年靠过来时将他推开,但是出乎意料……
这个原本身体好像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不像是厌恶,反倒是下意识地照顾。
等到她意识过来手已经不自主地抚开他挡住眼睛的碎发,不是她,而是江昭。
她回过神来,他已经揽住她,在她怀里,像是一个易碎精致的瓷器。她自己都有些怔然。
姜昭君想了想打了个电话,她压低声音与那边交谈。
她摸出属于江昭的钥匙和钱包,钱包里透明的卡槽处有突兀的空白,仿佛缺少了什么曾经存在的东西。
姜昭君翻出门卡,上面娟秀的字体表明的小区地址清晰。
这个少年显然与她与方让都有联系,现在看来只能先慢慢接触。
这一个月来,她一直住在盛森的教师公寓里在附近周旋,打探着所有一切可能与“K”相关的任何线索。
她低头看,现在可能只能把他带回去。
但是她没有看到的是,扣住她的少年在她背后的眼神却充满深意和打量,没有一丝醉意。
姜昭君在江昭房间里打量着。
里门咔哒开了,尘封月余的房间都落了一层细灰,小小的客厅看起来有些旧,整个家被塞得满当,但是物品放置又很规整,丝毫没有杂乱。
只有一副下到中途的跳棋大剌剌摆在中间,一半涂了很亮蓝色,另一半红色一样惹眼,红色溃不成军。
姜昭君扫过棋盘,桌面上却还有一个空着的木制相框。
她在房间里转着,一切都摆放正当。
但姜昭君直觉总觉得这个房间好似是缺些什么,她拇指食指在额间摩挲细细思量,这个房间缺了些什么呢?
现在方让已经出现了,但是现在出现的这个方让又让她陌生,甚至于,她该如何让现在这个方让相信自己,让他及时避开将来的杀身之祸。
看样子他与江昭之间已经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了,可是这个矛盾究竟是什么?
这个少年与江昭又是什么关系?
姜昭君看着有些陌生的房间,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裹在烟雾里下着跳棋,前路未知。
眼镜男人从屋中出来了,她走上前去接过他手里递过来的药品和文件。
陈琛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自他上任,还从未接到过sss级协理任务。现如今,这是第一遭,但是居然只是给治手和查一个人生平,这可真是大才小用。不过,多了的不问,这是规矩。
陈琛是协理局现任“钉子”之一,局中留下的暗号可以寻求一切合理帮助,当然找一个人员协助自然可以。
她轻声,“多谢。”
陈琛摆手,扶了扶眼镜,跟她说着。“这药要日服,换药也要仔细,人倒是硬骨头,手都这样,吭都不吭……”然后把东西都收在包里,跺着步子离开了。
倒是一点不多问,来的迅速,走的也迅速。
她打开文件袋,细细扫过里面的文字。
姜昭君看着药在杯中溶于水,看着它们消融在一起。气味浓郁,药味悬在蒸汽中。
她把杯子放在靠近他的桌上,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姜昭君现在还在消化着从陈琛那里得到的关于江昭的情况,时间很紧,陈琛只能给出一些最近最基础的消息,但也足够让姜昭君在心里打了个陡。
江昭居然要成为方让的继母了。
这个继母还用方父的钱在外养了个小白脸,也就是……姜昭君抬眸看着面前如玉少年。
也不怪方让是这个态度。
她静静坐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又怎样开头。风拂过开了的白色百叶窗,打破二人之间的缄默。
最后还是傅燃最后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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