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局

跃于岩壁之间,壳掀起的狂风让小道两侧的鲛人纷纷惊恐抓紧握岩,似乎察觉到狂风前进的方向是深坑处,心中难免瞎想打起了退堂鼓。壳跃步迅捷,很快便到达小裂谷的尽头,向着边缘坠落掀起阵阵灰尘,在周围人注意到前壳已经向着裂谷深处走去。他捂住腹部,因为快速移动中的震动与磨合带来撕裂般疼痛顿时让他有些撑不住,赤蜈见状移动至壳腹间为他缓解伤势。

壳不愿耽误,他看向鲛月,她的身影似乎又变得更加透明。壳咬牙,跟随着鲛人群的方向前去。出了小裂谷,前方便是坑洞,两者间唯有一圈岩面支撑纷至沓来的鲛人,而沿着这岩面开凿,一条弯曲盘旋向下的螺旋通道便无止尽地输送着一位又一位淘客。

壳惊讶地是这片区域不止有鲛人,环形岩壁间还有几道小裂谷从其他方向蔓延,其他海中妖兽也慕名而来。壳站在人群后,不知为何此时嘈杂的人群纷纷停下,彼此间低语着。壳凑到一位八爪鬼与虾邪旁,偷听他们的对话。

“前方如何了?”八爪鬼扭动着触须,脸上鲜红的色彩此刻变得黯淡,点点斑斓浮现在身上,它很烦躁。

而难得的虾邪竟然有半具人身,上身黄衣青缕,袖口白兽纹形,双手藏于袖间略微鼓胀。壳盯着它白发幼童模样的脸庞十分别扭,随即其开口道:“莫慌,下方一批人出事,暂且不宜下去。待下方的东西饱腹,我等自然可安全行走。”说罢,其手横于胸前,十分自信。

八爪鬼听罢连连点头,忽然顿住又问道:“你说的东西,是什么东西?”

壳抬头看去,神色已然不耐烦,若不是为了更好应对下方他怎原在此浪费时间。虾邪原本还想故作高深,但感受到身侧莫名寒意后改变主意,小心翼翼道:“你知道养魂吗?那是将各族放置一起让他们厮杀而后决出胜者,而死者的神魂回聚合诞生次海魂,当胜者以为大功告成时海魂便会将其击杀,而后胜者的神魂会再度与死者神魂厮杀,而最后的胜者便会完全成为真正的海魂。下面,就是这样的东西。”

八爪鬼神色大惊,身上的色彩剧烈变化:“啧,我想起来了。听说王族的海灵阵是在养魂中开辟的,不知和养魂相比孰强孰弱。”

壳从两人的描述中便可知这海魂不是他能招惹的存在,他此前对付过海灵,但似乎与这海魂相比要逊上一筹。但鲛灵又是以尸骸献祭召唤,在战场上无往不利,而海魂未必能有此条件诞生,只能说双方各有长短。壳眉头立起,这下面的海魂恐怕是当初开挖矿坑的那一批人就开始存在,怨气极大,百年间数量也不会少到哪里去。

壳抱紧身后的鲛月,无需多言。他在密集的人群中穿梭,撞开一片妖兽,众人莫名其妙地看着空出地大片地方,随即他们便听见有脚步声跃下,齐齐看向深坑却没能发现任何人地踪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暗道诡怪,或许今日不宜下洞。

壳直直跃下坑洞中心,随着他急速坠落,灰雾与无边地黑暗随之而来。他手臂上缠了一圈从某个倒霉蛋里偷来的筋绳,手中紧握一柄长戟。

此刻,分秒必争。

而在坑洞深处,穿过最底端的裂道前进不知何数,一处倒落三角的洞口内阵阵厮杀之声传出。偶尔亮起的势法之光将洞内照亮,头顶上如同倒扣的大碗生长出黑色嶙峋刺岩,而在地面有着修葺过后的痕迹,崎岖的地形中被开凿出一条石梯,两处高低落差后通向洞顶的一截白色碎骨。半身高的海水将大片区域浸占,在光芒中倒映出琳琳微光,波纹惊起。众多漆黑的身影飞足于水面,朝着一个石梯上的身影袭杀而去,第一处落差处,众多蜂拥而至的黑影还未靠近便断成两截,落于水中惨死。身影将这些弱物处理完毕,与身后盘旋的巨大兽影对上,杀机四溢。

滄兰市内,月沉日升,叶青与柠兰站在一栋建筑楼顶,身侧是几名身着黑衣的鲛人。柠兰看着他们十分不满,昔日在此处的还是他们的同伴,转眼间就要与往日敌手合作,总给她一种狼狈为奸之感。

“这些鲛人很弱,与此前遇到的能够动用鲛骨琴的并非一类。他这是让我们去送死。”柠兰向叶青传音,看着周围各自为战的鲛人她十分不解为何上头会同意此次行动,鲛蓝分明是把他们当作牺牲的诱饵!

“它们不过是菜市场里二十块和十块的差别,比起要钓的大鱼我们这些鱼饵更贵。优先保住自己,除此之外无需顾忌。”叶青回应道,他当然知道对方的想法,正因如此他更不能让对方如愿。

暗处,鲛蓝潜藏在阴影中,神色狂喜。他不信在这场局中,鲛清水还能翻身!片刻后一道黑影从其身侧出现,恭敬地半跪于前,是他自己的鲛卫。

“大人,矿场传来消息。鲛月出现在矿场,而后逃入矿坑之中,我已派人前去搜寻。”

“荒谬,他怎会放手让他心爱的妹妹独自离开。”鲛蓝戏虐道,随即面色一边,厉声道:“他们可曾见过有他人在矿场出现!”

“回大人,看守曾看见墟的居所内有一道身影闯入,而后离开,看守未能拦截。”

“身影,墟的分身不是被石盒镇杀了吗?那道身影又是何人?!”

鲛卫有些犹豫,随即开口道:“大人,小人无意挑拨您与王族鲛卫,但是您是否还记得昨日海边的气息。”

鲛蓝狠厉地盯了鲛卫一眼,鲛卫立即低头不敢直视。鲛蓝脸色逐渐狰狞:“那帮老骨头,是受了王族的指示吗?看来,王族对我还不安心呐,哼!”但随即又皱眉,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嗯!那贱女人分明已死,徒留残魂怎敢离开海魂珠?还是,她将海魂珠带走了!”鲛蓝愤怒到了极点,浑身骨头响个不停。若是如此,鲛卫已经被派来监视它,自己就失去了暗中操作的机会,若海魂珠真在那女人身上届时自己不仅拿不到海魂珠还有可能被鲛卫抢功,更糟糕的是这也意味着这是王族对他的考验,若是失败自己的地位将岌岌可危。

当下看来解决办法唯有擒住鲛清水,若是海魂珠不在他处便以他性命要挟鲛月交出海魂珠,但更为麻烦的是鲛卫也插手其中,由他们存在自己什么都得不到。想到此,看来自己有必要和他们打点打点了,虽是鲛卫但能与自己相提并论的也就只有那个老头,如此想想,此事倒也不难处理。

“你去通知西南守的鲛卫,让它去矿场看守,顺便试探墟的分身是否真的死亡。”

“是,大人。”

鲛蓝脸上再度显露喜色,眼中冷峻直直凝视着远处的水族馆,鲛清水躲不过它的掌控,当年如此今亦此。

楼顶上,两人身后的鲛人开口道;“两位,可以出手了。”

叶青回头,未作回应,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威胁。柠兰暗道这些家伙难道没有自知之明还是贯彻了海族的无情嗜杀,面对的一位垂死挣扎的上岁,他们所处于何等险境应当知晓,而他们却好不忌惮实力差距,着实让两人好好认识了一番海族。

叶青从怀中取出金色的帐妖,抛向空中。如同一幅卷轴在水族馆上空展开,金色的帷幕随之漫下将其覆盖。叶青纵身一跃,柠兰跟随,身后的鲛人齐齐进入。鲛蓝方才所给予他们的鳞片顿时散发出湛蓝的波纹,尖端如同司南指针为一行人指出鲛清水的位置。

顺着指示来到巨型水缸处,鳞片浮起透过玻璃直直向下飞去。两人还没出手身侧的鲛人便已出手,水缸顿时碎裂,倾斜的水墙裹挟鱼群冲击着建筑,引发的震动破坏了一体的水缸结构,一时间一二三层间爆发出阵阵轰鸣。

随即鲛人齐齐看向两人,意图十分明显。

叶青与鲛蓝看向两侧,鲛人眼珠中没有一丝光彩,比柠兰的傀儡还要无情。两人早预料到这种场面,此时还不是反击之时,忽略他们的凝视两人走到水缸内。表面的礁石已经被击得粉碎,露出底下的混凝地板。鳞片不断向地面穿刺,凿出一个坑洞,两人做好准备出手也在警惕着周围的鲛人。而在两人凝势之际,鳞片兀然停下坠落如坑洞中,两人一顿,一个粉色的泡泡穿透地板露出半身出现在二人身前。

鲛蓝只听水族馆内传出一声妖帐也掩盖不住的震响,嘴角翘起,这下那两个碍事的小鬼不死也要脱层皮,接下来就没办法阻碍他了。而正当他沉浸于此时,与震鸣同步的是一只兽爪从脚底穿刺而出直直打在他的喉咙,瞬间便被卸去一块血肉。鲛清水如同杀神降世,拳转爪握住鲛蓝喉咙神力爆起,手中鳞片齐齐骤起,只听鲛蓝脖颈发出骇人碎响,片刻后又被鲛清水握住头颅向空中投掷而去。

撞碎了高楼边角,鲛蓝大口咳血,心中惊慌羞恼,气势震起就要反击。鲛清水却早已先它一步临其身前,以身将其撞落海面,溅起滔天海浪。

鲛清水卸下鲛蓝一只手,攥起其断曲头颅:“将鲛月,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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