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儿已经从医馆回到严府,正在床上仰卧着,眼睛却没闭上,实在睡不着。
“公子她没事吧?”可儿打破尴尬,颂尧坐在她隔壁,时刻观察她的情况。
“你还操心别人!你差点替别人去死了!真拿你没办法,刚刚派人打听,没事了。”
“大少爷,我没事了,你回去吧!”
“我不累,郎中说了,你浑身都有伤,一个不注意很容易发热。”
可儿把头扭到靠墙的一边:“你我身份有别,你在我房里逗留实在不好,小琅回来之后自然会照顾我。”
一直大手攥住了她冰冷的手,可儿被吓到,反应过来果断地缩了回去。
“我......”颂尧心里不是滋味,“只是关心一下你,毕竟你也是严府的人。”找完借口,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可儿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关门声发出,她才看着紧闭的门一个人发呆。不一会儿,有人推开门,可儿急忙把头扭回去,还不小心闪到了。
“可儿,你没事吧?”小琅放好刚煎好的药,担心道。
“没事。”既然不是颂尧,那她也没有躲躲藏藏的必要了。
“你不会以为来的另有其人吧?整个严府都在传,你和大公子的事。你在廷尉府的这段时间,我看得出,他对你是真的,为你四处奔波。你长得美艳动人,他也是全京都最好看的男子,而且俩人心底里都是好的,又彼此有情,为什么不在一起?”
“身份悬殊,我生来不是雅妓,就是婢女,虽自不觉轻贱,但他的家人,肯定不会容纳我。”
“没试过,你怎么知道结果?要是他们阻挠,严颂尧又没胆子坚持,大不了撕破脸,你跟我回如傅堂,杂活儿或者出去找活随你,不干活也行,接济到你找到如意郎君出嫁。”
“你认真的?”可儿被逗笑了。
“我们可是好姐妹啊!”
可儿笑得太厉害,咳嗽起来扯到伤口。
小琅扶稳她,赶紧端水喂药:“我应该早点发动大家的,你就不用受这些苦了。”
她倒是觉得无所谓,身上的伤,很快就能好。
舜铭得知怀羽已经无事走出廷尉府,留在严府里面等她回来,也在等一个解释。无意间,他看到严古和颂尧,许彤想吓唬他,被他打断,安静地同他注视那个角落。
“颂尧,爹有一事要与你说...可儿的出身,我并不介意。”
“爹,您这是什么意思?”颂尧有些不好意思。
“你若是喜欢她,可以纳她为妾。”
他一听急得把真心话脱口而出:“不!我想她成为我的妻子。”
严古讶异,而后拍拍儿子的肩:“颂尧啊,我和你舅舅原本商量好,让你娶许彤的。”
“可是爹,我只喜欢可儿啊!我严颂尧这辈子要么只娶她一人,要么孤独终老。”说到后面,他的眼神明显黯淡了。
“好了,爹不逼你了,真爱难求,你自己拿主意吧!”
“谢谢爹!”颂尧笑了,“不过,爹成全了我,可不能强加到舜铭身上,你也应该尊重他的决定。当年你们大人提出的婚约,和小孩子过家家没什么两样,别为了一句玩笑话,葬送舜铭和许彤各自的幸福。”
严古余光注意到了他们窃听的二人,不动声色地结束了这场谈话。颂尧走远后,他叫唤舜铭的名字,许彤则跑开了。
“爹。”
“都偷听到了?”
“是。”
“你对和张家的婚事,怎么看?”
“爹自己心里应该有主意了吧?”舜铭低着头,暗想父亲一定会委屈自己成全联姻,“我想听听您会怎么做?”
“婚约绝不能作罢!张家在桑头是有名的富商,种桑养蚕,织布外销,田地生意也有涉猎,如果两家联姻,百利无一害。你娘和舅舅从小就疼你,娶了许彤,也是给你娘一个交代了。”
舜铭抬起头,愤怒的泪水夺眶而出:“现在才跟我提娘亲,她死了之后,你对我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吗!你有好好替她关心我这个儿子吗!”
“你是我儿子,我怎么会......多年来我已经够包容了,你压根没放心上。”
“我到处闯祸,就是希望你能多看我。父亲?您不该包容,不,是纵容。我开始一直等着你把我从泥潭拽出来,可你没有,还视我为烂泥,自此我就没力气自己走出来了。老朽,你根本就是偏心大哥!我不会娶许彤的!我不喜欢她!不会听命于你!不会妥协一场虚假的充满利益的联姻!”
这绝对是他发过最大的脾气,他把严古晾在一边,自己到严府外面透气。
天很快黑了,怀羽扮成男子,到酒肆买酒,在空荡的路上走着,面前出现了一行蒙了脸的黑衣人,路人都被吓跑了。她下意识地右手摸左胯试图握剑,却发现当时把剑交给了小琅才认罪。
“剑都没有,我看你是插翅难飞了。”
怀羽有些虚了,难道还没翻案成功,自己就死在这群胜之不武的人手中。
霎时间,她右侧的屋顶上有惨叫声,滚下来一个人,也是蒙面黑衣,弓弩也掉在手边,头顶上插着不知什么东西,血液流出来,看来是死了。
“飞一!”迎面黑压压中某个人喊道,看来是他们的同伙,还很隐蔽,互相以代号称呼。接着他马上对着另一侧屋顶试探:“飞二......飞二!”
没有回应。
屋顶上肉眼可见的黑影移动了一下,做了推出的动作,“飞二”同样滚了下来,脖子上都是血,肯定比“飞一”更早丧命,明显有一道口子。
活的黑影一跃而下,把手里唯一的剑扔给怀羽,她默契地接住了,毕竟是生死之交。南之鹤步步走向她,与怀羽共同面对那群人。
“两个人一把剑,胜算也不大!”还没说完,他们就一起进攻了。
怀羽迅疾拔剑,躲过两个人的夹攻;南之鹤则飞出一排飞刀,薄而不轻,十分锐利,却被各个目标的胸膛弹回,掉到地上。怀羽挡在他面前,临时抵御。
“卑鄙!你们里面穿了甲衣!”
“你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使用暗器,还倒打一耙。”
南之鹤忍不住生气,他的家族在江湖上就是以制毒和暗器闻名,不过是武器新奇了一些,怎么就是卑鄙了!
那群人短暂笑完后,又没有前兆地发起了进攻。
这次,是南之鹤挡在她面前,左右手从腰带里各顺出三片飞刀,精准地掷中对方六个人颈部的动脉。剩下的人傻了眼,拼了命地用刀剑砍向他们。公孙怀羽挡过一个敌人后,一个微微的回头,长剑顺势往回刺去。紧接着,她抽出剑,以下握的姿势举高双手,击闪面前的刀,再一个灵活的转手,下劈砍中对方。南之鹤从靴筒边上抽出一枚特制的刀币,快速且狼狈地躲过另外二人的攻击,在地上滚了个跟头发出一个飞刀,正中一人额头。最后一人夺命追魂,南之鹤灵活地蹿到他后面用刀币抹脖子。
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他们俩相视一笑。
“干嘛不捡他们的刀剑弓弩用?”
“谁让他们瞧不起我的武器。”他还有点小傲娇,“去哪儿?”
“老地方,喝酒。”
“你在这里等我会儿,”南之鹤转身不知去了哪里,很快就跑回来了,“走吧!”
坐在客栈一楼的秦厉涛和秦海生看见他们无恙,而自己派的杀手无一幸免时,不敢再低估这个女人了。正当他们准备别的计划时,周航带着一大队人马来了。
“二位着急去哪儿?”
“又是你!营田,你管得着吗?”
“营田可不是我的名字,叫我周航或者加上将军。”
“不就是我堂哥的一条狗吗?拽什么!”
“奉大王的命令,请二位回府,这段时间,我的弟兄们会一直保护大人们,除了早朝,请不要出府。”
秦海生震怒:“这和禁足有什么区别!”
“我不过是奉命行事,大王此举虽然没有明说,但很明显,完全是为了令京都不再发生命案,无论是秦氏宗亲的安全,还是公孙后人的安全。”
照这么说,秦旭温那边大概也是如此了。
他们只好在多人的“护送”下回府,周航派人把街上的尸体挪走,
他们两个胜利者踩着堆积的杂物,上了月老庙后院的屋顶。
怀羽把酒瓶递给他。南之鹤抿嘴笑着接过,还摊开刚刚买的东西——熟的牛肉干。
“一人买酒,一人出肉,绝配!”回味过后,他觉得自己说的绝配一语双关,偷偷看怀羽反应,她也脸红了。
“你...怎么又跑来京都了?”
“前段时间,大王调我们在京都外驻扎守候,但是今天又说可以开始休整撤退。王将军的探子打听到你的消息,我无意听见,求他放我出来一会儿,看看你。毕竟朋友,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关心一下也正常。”
“多谢了。勇哥很器重你啊,军队规矩多,还放你出来。”
南之鹤喝了一口酒,怕自己又喝多了误事,脑子一热,说了一通:“既然我知道了你真实的身份,那我也告诉你的。我叫南之鹤,江湖人士,来自林胥一个隐秘的小岛......你笑什么?”
“没事。”她的样子一点也不惊讶。
“我喜欢你,怀羽,第一次这么叫有点奇怪,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把经历过的破事儿抛之脑后。对了,你怕水,我们要出海才能到岛上,我可以先教会你游泳...”
“你不会和你去南洲的,就跟你不会当逃兵一样。”
“当逃兵也没什么,为了你倒也不是不行。你怎么知道叫南洲...你一早知道了?不会是上次在这里吧?糟了糟了,你上次把我丢在这,再见的时候又叫我‘南夫鹤’,当作什么都没听见,你果真对我无意啊!我是不是还惹你生气了?”
看他紧张的样子,怀羽也不好意思欺骗他:“我没有生你的气,也不是不喜欢你。只是,我还有没做完的事...”她抬头望着月亮,之鹤也像她一样,“南之鹤,你知道吗?今天是教坊司月吟会举办的日子,我七岁那年趁乱逃出来,我娘没有跟我,我像个孤儿一样流落在外,当乞丐,感受到多年的亲情后得知不过是被人利用。她肯定会来找我的,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愤怒、感动、解清误会?所以,我不想回严府处理一大堆人际上的事,到这里躲一躲。我发誓我要为家族报仇的,现在又有了让‘公孙’二字摘下耻辱的机会,我不能一走了之。”
“那...等你认为自己完成了在京都的事情,就来华川找我吧!我会一直等你的。”
“别等了,要是我不明不白地死了,你等到头发白了也没结果。看缘分吧!如果你遇到了好姑娘,别犹豫,和她一起;把我忘了,或者降格成朋友。”
南之鹤明白她的意思,拒绝大于接受,但是无所谓,他与她痛饮一番,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那点酒量能撑至天明。
就在他们喝酒的时候,严舜铭因担心怀羽回了一趟府。
“她回来了吗?”
“没有。”下人不用细问都知道他在打听谁。
“你们轮流守夜,给她留门。”
“诺。”
转头他又出去找人,许彤凑过来。
“表哥,我陪你去找。”
舜铭点点头。
俩人走在黑夜笼罩的街道上,人少得可怜。许彤这次夜行不再像个受惊的小鸡仔,步伐沉稳,坦坦荡荡,毫不畏惧路人异样的目光。
来到一座桥,许彤觉得好美,特意走上去,看着河道的景色。
“不是找小雨吗?怎么赏起景来了。”他的语气温柔,许彤多希望他是用这样的语气答应严古的提议——促成两家联姻。
“就一会儿,不会耽搁很久的。”许彤尽力收敛自己眼睛中的爱意,“二表哥,你是不是很喜欢她?”
“对。”
“那你会扶正她作为妻子吗?”
舜铭明知她不喜欢自己,还是笃定地点点头。
“那我回去跟我爹说,把我们的婚约取消了。我不嫁大表哥,也不嫁你。我们可是亲人啊,怎么可以成亲呢!”她心口不一地给予舜铭最大的安慰。
“谢谢你。我们许彤这么好的女子,会找到比我们两个表哥更好的人。”他看着她,由衷地祝福。
接着,他们又踏上寻人的路途,许彤默默落泪,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被他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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