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天色完全暗下来，说去看病的高艳母子也没回来，林成仁又说是比较严重，需要吊盐水。
林念正在卧室看书，就听一阵敲门声，“请进。”
林成仁有些焦急，招呼林念道：“你赶快换身衣服，我带你去办点事儿。”
林念思疑的放下书，并没有动，“二叔，时间不早了，有什么事儿等后天周末再去办不行吗？”
林成仁眉头拧作一团，却依旧好言温色道：“是你婶子她刚刚打电话说缺了点住院费，让我们赶快送过去，顺道让你去替她照顾照顾小轩，她有点儿事，要先回家一趟。”
林念心下是千百个不愿意，毕竟她和林辰轩的关系好不到哪儿去，可眼下林成仁委身请她去，她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于是林念随便套了件外衣，随着林成仁出门了。
午夜12:30分，道路两旁的店铺早已关门，只留下微弱的路灯孤独的伫立在那，衬着寂寥的树影投在地面，幻化出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等待它的猎物自投罗网。
林成仁带着林念七拐八拐的绕进一条巷子，说是走近路，却在一亮灯的破旧出租屋门前停下。狭小的铁门上布满红色的锈迹，唯有紧挨着的铁窗泄露出的昏明不定的灯光，让人确定这是有人住的。
林念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小声地询问林成仁：“二叔，你怎么不走了？”
“这是我朋友家，我顺道来拿点东西。”
说完，林成仁犹豫了几秒，上前敲了敲门
，一共三下。
很快，门从内打开，一精瘦的猥琐男嘴里叼着烟，“怎么这么慢？老大都等急了，赶快带进来。”说着，斜着身子靠在门框上，等着他们进去。
林念站的位置，刚好能看到门内烟雾缭绕的景象。
一览无余的屋内脏乱不堪，大概有三四个男人围坐在一张麻将桌前热火朝天的叼着烟操着脏话打牌，其中一看就是老大的男人，微胖的身躯套着一件条纹衬衫，锃光发亮地光头顶上横着一条手掌宽的刀疤，还有那张普通到甚至可以说是丑的脸，要不是粗肥脖颈上缠绕的金链子，还真看不出他的身份。
这一刻，林念哪里还不明白林成仁的意思，再回想那天偷听的内容，立即心道不妙，但逃跑的念头才刚冒出来，她的手腕就被林成仁大力的钳制住，吓得她几乎是含泪颤声道：“二叔不要！求求你放过我……”
“我放过你，那谁来放过我？就这一次，小念，陪他们一晚，以后你要什么二叔都答应你。”林成仁似是不忍的别过眼，半拖半拽的把林念拉进屋。
林念是真的怕了，哭着死命挣扎，守在门边的小弟见状“热心”的上手把林念给拽了进去，然后“砰”的一声用脚将门大力地关上。
一扇破门隔绝了地狱里的惨像，是无止境的折磨和惨无人道的凌辱。
“啊——”林念撕心裂肺且绝望地呼声一次又一次的冲撞着狭隘的小巷两壁，却怎么也逃脱不了。
林成仁不敢想象里面是怎样的一番景象，林念的凄厉惨叫不断地磨蹭他的神经，他后悔了，可已经来不及了。
这一夜，煎熬到无比漫长…
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门才打开，守在门槛边的林成仁，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几十岁，听到动静，迫不及待的冲进屋内，饶他做了不少心里准备，还是被眼前惨不忍睹的画面刺激到了。
林念睁着眼躺在地上，不着片缕衣衫，身体遍布青紫痕迹，干裂的唇角破了几道口子，脸上皆是掌印留下的红痕，下体还在滴血。好似死了一般。
林成仁这下更是悲愤，转向正在穿衣的几个男人想讨个说法，可转念一想，真正的罪魁祸首不正是他自己嘛，一时竟无语凝噎。
“人拖走吧。太瘦了，要不是脸蛋不错，我可没心思上，你的债免了。当然，要是以后还有需要的话尽管来拿，不过后果嘛，自己掂量掂量，哈哈哈……”所谓的老大阴测测的说完，带着小弟依次离开。
“今儿心情好，爷请你们去润香斋吃一顿！”
“老大阔气！”
昨晚守门的男人慢了一步，许是尚存一丝良知，把正准备穿上的外套扔在了林念赤裸的身上，勉强遮住，留下一句话后匆匆离去。
“我没参与，建议你带她去医院看看吧，以后不要再赌了。”
林成仁哀叹连连，转过身地上却不见了林念的身影，只留下一滩血迹。当下反应过来，急忙离开出租屋，忙不迭地跑去寻找。
————
凌晨六点的大街上，已经逐渐有了人声，卖早餐的店提早准备的卖品，传出的香味飘的很远，吸引了不少赶地铁的上班族，纷纷聚集在此。
突然，一衣衫褴褛的女孩一瘸一拐的从路口处现身，女孩凌乱的长发遮住了五官，看不清长相，行人见此只当是精神病，如避病毒似的离得远远的。
或是嫌恶，鄙夷的目光均化为利刃，直直地插入林念的空荡荡的躯壳，但她再也不在乎了。
在隔了马路的对面，她远远地盯着早餐店看，那道忙碌的身影是曾给予她希望的婶婶，如今早已弃她于不顾的婶婶。
呵，多么讽刺。
此时此刻，她的眼里就连恨意也显露不出，更多的是对自己的天真感到可笑。
林念的手背因攀爬铁窗逃跑时，被生锈的铁丝割了道很深的口子，彼时，已经一滴滴的流了一路刺目的红。可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沉默地转身离去。
高艳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心脏倏然突突了两下，似有所感，抬起头心不在焉的看向路对面找寻着什么，但那里什么也没有……
渝江一中。
学校里除了看大门的保卫，还没有什么人，冷清至极。
林念忍着全身钻心的疼痛，第一次学会了翻墙。而后一路躲躲藏藏地来到教学楼的第十五层。
十五层有一个图书馆，还记得以前她特别喜欢在这儿看书，书本是她唯一的朋友，一个开不了口的朋友。
门上有锁，林念进不去，只得无力的沿着楼道墙壁靠坐下来。
林念抬头看向压抑的天空，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变成了灰白，此刻，整个世界都抛弃了她，她成了被人嫌恶的垃圾。
疲惫不堪的身心早已支撑不住，林念的眼皮逐渐沉沉的合上。
林念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有死去的爸爸和妈妈温柔的牵着她的手，带来了迟到许久的生日庆贺，笑着说：小念，十八岁生日快乐！
在梦里，还有贺承临。她看到他真诚的微笑，夹杂着没有欲念的，单纯的爱意，只属于她一个人。
酣睡中的林念就在这迷幻似真的世界里彻底迷失，这是一场由虚妄的希望编织而成的，永远醒不过来的梦。
早知道，还不如沉溺在那一次的深海里，至少没有太多的痛楚，至少还有亲人陪伴，至少她还是干净的……
————
“啊啊啊！有人跳楼了！”
“在哪呢！在哪呢！”
“是谁呀？”
“不知道，下去看看。”
趁着老师还没来上课，胆子大的学生结伴乘电梯下楼围观。
“啊！好像是A班的林念。”一个打扮乖巧的女生巍巍峨峨的道。
“你怎么知道？”围观女生不可置信的反问。
“上次期末考试她坐我前面，怎么会这样…”女生扬着稚嫩的面容惋惜的喃喃自语，回想起记忆里那个总是面带微笑，非常有礼貌的女生，不禁悲从中来，一时竟忍不住低声呜咽。
闻讯赶来的领导和保安速度极快的遣散了学生，连忙报警。
教学楼第五层。
贺承临站在楼道靠近护栏的地方，颇有兴趣的关注楼下的动静，眼看着躺在血泊中的林念，像一个扭曲破损的洋娃娃，嘴角却带着解脱的微笑。他清澈的眸子里便不住的闪过兴奋激动的光，他很喜欢她此刻的模样，很美。
直至林念被盖上白布抬上救护车，贺承临都没有离开。
————
我叫林念，17岁了，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爱人。一无所有的我终究还是放弃了一切，放手奔向了幻想中的世界。
那里，什么都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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