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婚纱圣洁如雪,漆黑的礼服笔挺肃穆。
阳光透过高大的落地窗,为仪式增加了几分和煦。
教堂之中,神父手捧圣经在众人的注目之下为一对年轻男女宣读着誓词。
“好,时间差不多了!”
“女士们,先生们。请各就各位,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请放乐曲。”
婚礼进行曲在此时恰到好处的播放了出来,神父是个看上去年纪不大模样俊俏的年轻人,在这种场合下脸上挂上了一丝职业的笑容。
“大家好,我们今天在这里出席两位新人的神圣婚礼,请问你们两彼此当中,有谁有什么理由认为你们的婚盟不合法吗?在场的各位当中,有谁能提供正当的理由,指出这两位的婚礼不合法吗?”
顺着系统的安排,婚礼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新娘的父亲更是激动的留下的眼泪。
随着新郎亲吻新娘,在众人的鼓掌和祝福中,神父缓缓走入后台,脱下神官袍,换上了一身便装。
神父叫吴昼明,看上去年轻,实际上却是个快奔三的男人,眼神深邃却在主持完司仪以后脸上浮现一丝难堪的笑容,而他自己才知道更深层次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疲倦。
毕竟主持自己喜欢的女生婚礼,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其实他完全可以没必要待在这里,这场婚礼没人邀请他。
只是在有意间想起了自己曾经对现在这个穿婚纱的姑娘的承诺。
“我的婚礼,你一定要来啊。”
他记得这是两人散步时女生调戏他的话语,摸不准明白自己的心思,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慢悠悠的回答了个“嗯。”
他知道女生想表达的是什么,只是两个人都没有再向前一步,那一次也成了最后一次见面。
总得放下一些东西,才能过好这当下的人生。
想到这里,他脸色好了许多,庆幸自己想了明白。心中多了几分释然脸上也多了几丝平淡,仿佛刚刚难过的并不是他。
十几岁没能说出来的话,可能一辈子也说不出来了吧。
心里闪过这么一个念头,继而笑了笑,仿佛是对自己的讥讽。
这一切的念想只在转瞬之间,他回过头来看了看周围的人,都自顾自的在和旁边的人闲聊着,不由得又轻松了几分,没人注意到我真好。
连忙和其他人闲聊到了一起,聊的话题很杂但是吴昼明都能接上,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自然。
今天的神父本不该是他,原本彩排的神父是新郎官花重金托关系在市里教堂里请的一个有名的基督教牧师。
据说早些年,牧师靠着一手精湛的医术救了城里不少的达官贵人,名声很快的就传开了,后面上门求诊的人多了,也有不少闹事的,从此牧师便只做祈福。
但牧师今天家里有事来不了,神明就算显灵,也给不了柴米油盐。
吴昼明当时找上牧师两沓钞票往牧师面前一摆,他立马就成为了他们教会里声明不显,却极有能力的一名信徒。
“看不出啊,学弟,你居然还是个牧师。”新娘不合时宜的出现在工作后台,可具体她该出现在哪里,吴昼明也不知道,他不是新娘他也没结过婚。
“以前好奇就学过一点,也没想到能派上用场。”这话是假的,其实就是吴昼明在他们婚礼前那个牧师教的,不过所幸这几年来吴昼明一直在学习,人本来就聪明学一点皮毛派上用场完全不是问题,他自信他能做到,事实上也确实不难。
“学姐,你们接下来不应该要去吃饭了吗?”吴昼明下意识的去问,想把两个人聊天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毕竟想通了也未必能那么容易接受现实。
结束从来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需要一个人接受反复的思考和争斗才能在那之中学会放下。
“这不趁着这会功夫来和你聊两句,早知道你就是我老公请的神父,我就直接找你了啊,你不得给我便宜点?”新娘俏皮一笑,朝着吴昼明打趣道。
“那是自然,要不我的出场费就当是随礼了怎么样?”吴昼明露出了他习惯性的微笑,一板一眼像是机器般的标准。
“你多随点,我到时候多介绍几个姐妹给你,都是刚毕业的小辣妹。”新娘调侃吴昼明似乎已经成为了习惯。
他和她是朋友,新娘倒是挺喜欢和吴昼明说话的,在吴昼明面前什么话都能说,而更难的可贵的是,吴昼明很靠谱,不会把她的心思乱说。
吴昼明认识她已经有十二年了,只是新娘并不知道。
“不用了,年龄差太大,容易有代沟的,学姐。”吴昼明依旧是那副微笑,似乎你很难在他脸上看到什么变化。
“我说你也是啊,都这么大的人了,连个对象都没有?”新娘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学姐,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别叹气啊,你没听老人说过叹气折喜么?”
“那算了,只是结婚以后。”话说一半,就听到伴娘在喊新娘的名字,新娘连忙应道。
“学弟啊,我有事先忙去了,份子钱你还是得随啊。”
看着新娘的离去,吴昼明在心里暗暗的松了一口气。此时他内心的情绪已经复杂到顶点,各种莫名说不出难受的味道在心里翻滚,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濒死的麻木,可外表看上去确是极其的平静。
新郎是个不错的人,他是这么觉得,能专门到教堂去请专业的神父在这个世道真的不多,至少很多人是做不到的,大多就是到附近熟悉的主持里面找一位客串一下。
新娘是个爱浪漫的人,没人比吴昼明更了解她,当然只是吴昼明是这么觉得,再从婚礼的庄重程度和现场布置,至少他来做可能也做不到更好。
这一刻,吴昼明觉得学姐是嫁给了爱情,挺好的,他这么想。
而两个人的性格家庭其他的那些,不是他该考虑的东西,爱情纯凭喜好,婚姻自有取舍。
婚礼现场承包的是一个北欧风格的小城堡,刚准备仔细打量一下周围的布置思考对自己以后外出拍照有什么借鉴之处,一个女性突如其来的出现在他的旁边,很热情的打了一个招呼。
“好久不见啊,小明。”会叫吴昼明这个称呼的很少,小明这个称呼很呆。
他一个想走高冷男神路子的人,怎么会让别人有机会叫他这种称呼。
但凡事总有例外,比如说新娘的闺蜜乔禾,她就是个例外。第一次在新娘的介绍下他们两个见面的时候,乔禾就觉得他很呆萌。
吴昼明不知道这种偏见是从哪里来的,但不由得感觉几分亲切,让他不由得想起自己的从前,那时人未长大涉世未深。
没人会去惹自己喜欢的姑娘的闺蜜不高兴,吴昼明也不例外。
就在乔禾这一声声的小明下,两个人的关系倒是拉近了不少,至少乔禾是这么觉得。
吴昼明挂上了自己习惯性的笑容,新娘和乔禾是一个高中的高中同学,而吴昼明则比他们要小一届。
“一会吃饭的位置占了没?不如等会和我们坐一起?”婚礼现场的人很多,多是新郎的亲戚朋友,而乔禾熟悉的就更少了,能和自己熟悉的人坐一起,乔禾自然是愿意,至少在她的印象里她和吴昼明的关系不错,毕竟自己可是唯一一个叫他小明的人。
“学姐,看样子你应该刚到吧。”工作人员有着自己专属的餐桌,不过不去似乎也没什么事情,牧师和他保证过,既然收了他的钱,那肯定要保证服务,所以除了誓词那一段,倒也没什么需要他操心的了。
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承诺,而后则是怎么舒服就怎么来了。
“是啊,路上堵车,好烦啊,刚刚婚礼现场都没赶上,你录了没?一会给我发一份。”
“好的,没问题。”吴昼明刚回答完 ,一个高大的男子出现在乔禾的身边,伸出手搂着乔禾的肩膀。
皮肤白皙带着无框眼镜,黑发碧眼看上去像个外国人,整张脸干净俊美,一身定做西装贴身完美,看上去倒是有几分上个世纪美国资本家的味道,不过比那些人更帅就是了。
“这位是?”吴昼明和陌生男子同时开口问道。
“介绍一下,搂着我这个是我老公叫宋清,和我说话这个是我学弟叫吴昼明。”
“姐夫真是一表人才,蓄而内敛,有点我们老板那种资本家的味道啊。”吴昼明连忙开起了玩笑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这女人怎么还是这么缺心眼啊,不过看到宋清脸上的神色自然,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这种事情。
“哼哼,我老公家里可是开银行的。”乔禾挽起宋清的胳膊,得意的朝吴昼明一撇。
宋清倒是不紧不慢的从兜里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了吴昼明。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宋清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为什么这么说?”
“小明总是让人感觉很亲切啊。”宋清打起了哈哈,吴昼明也跟着笑了笑。
这时新郎搂着新娘出来,被吴昼明一眼看见。
名为嫉妒的情绪涌上心头,又很快被他压下去。
为了防止自己的那些小情绪被人看出来,吴昼明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旁边乔禾夫妇闲聊着。
主持人在台上讲着什么,但吴昼明并没有仔细听,此刻他的心思早就不在这里了,他只想快点开车回家。
菜一样一样的被端上来了,样式精美,宋清给乔禾一样一样的讲着面前菜式的讲究,倒是让吴昼明眼前一亮,看样子应该是没少做饭。
大概是高兴,乔禾多喝了两杯,两朵红晕变出现在了脸上,凑到吴昼明旁边和他说悄悄话。
“遗憾吗?”一股酒气扑鼻而来,吴昼明不太好受。
“你问我?”吴昼明没喝酒,自己一个人倒也没人逼着他喝,他可不想失态,他需要一个彻彻底底的清醒。
万一傻乎乎的上头了,做了什么大胆的事情,那可就完蛋了。
“呆子你真的没意思。人家都结婚了,一点都不坦诚哦。”乔禾摇了摇头。
“有那么明显么?” 吴昼明也不恼怒,当时乔禾为了撮合他和新娘确实打过不少助攻。
“你钱包夹层里,有人家照片,你还说不喜欢人家?”乔禾俏眉一挑,吴昼明赶紧拿出自己用了十几年的钱包,果然在一堆银行卡的夹层里有着新娘的照片。
只是照片上的人,远没有这么成熟,精致的五官不难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这......”
吴昼明有些失神,他自己什么时候打印过别人的照片放在自己的钱包里?
“你们坐一块呢?”一会的功夫,新娘带着新郎就来到了他们这桌。
“新婚快乐啊。”几人齐声敬酒,新郎那边的好友看见了便连忙招呼新郎带着新娘过去,看着乔禾显然就是喝多了,吴昼明一个低头默默吃着东西。
宴席散去,宾客们纷纷踏上了回家的旅程,吴昼明也不例外,坐上了自己的车。
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路面,心里却不自觉的陷入了回忆。
那时候的他才15岁,阳光照射的下午,下课的十分钟,大家都游荡在自己班级的走廊。
吴昼明没有朋友,自然也不会和别人打闹在一块。趴在阳台上看着四处的各个班级的人群涌动,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乐趣。
教学楼是是几栋面对面的教学楼,他们班的走廊刚好对着的是高二的走廊。
七八米的间隔,面对面映照着过去和未来。
具体是哪一天,吴昼明其实自己也记不清楚,他读的是民办高中,高昂的学费付完,父母每个月能给他的生活费就不多了。
身上为数不多算得上资产的东西就只有一个翻盖手机和一个十块钱的电子表,时间对于吴昼明来说是个无关紧要的东西,平淡无奇的生活中本就没什么值得铭记。
他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是个头,读书上大学然后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年幼的他似乎早早的就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家境处于一个不对等的环境,自卑被剃刀深深的雕刻在他的骨子里,他是个乖学生,至少所有人都是这么觉得,他不敢惹事他懂得什么是后果,而他承担不起。色彩斑斓的世界里,他是一抹埋于角落的灰,不想被注意到,也不想被了解。
一个女生在对面走廊,和一群人嬉戏打闹,而后一个漂亮的姑娘在走廊上沐浴着阳光,阳光照射在她的脸上,脸上透露着一股发自骨子的自信。
他羡慕的看着看着对面的女孩,那是他想拥有的东西。
就是在这个时候,吴昼明的心里不知为何涌起了一股情愫。
喜欢在他的心里萌芽,男孩因女孩而长大。
普通的一天少年开始变得不普通。
他知道了她的名字,喜好,过去,朋友,性格。
学姐是个漂亮的女生,漂亮的女生在男生中少不了话题,不用刻意打听,在和高年级的相处中可以很自然的听到。
他报名了学校的学生会,和整个高二理科的男学生混成了一团。
高年级的学生们也很乐意和他相处,毕竟一个好说话的学生会能给大家都省下很多麻烦。
少年的心第一次开始装载着秘密,一个人群中光彩夺目的秘密。
他的开始学会在课间操的时候,几千个人中寻找那一个特别的人,远远的看一眼便觉得心满意足。
一场无声的暗恋在少年的心中,没人发现。
学生之间谁喜欢谁,是老生常谈的话题,平常和高年级的聊天也不免经常聊到,倒是不少人套吴昼明的话,吴昼明闭口不谈。
至于追求学姐?
不可能也不现实,至少吴昼明这么觉得现在远远不到时候。
他开始刻意的留意自己的举动是否会给学姐造成烦扰,也开始自我省视自己的行为是否会被称为变态。
关于他喜欢谁这个秘密他不希望有人知道。
如果没意外的话,命运开始朝向一个好的方向发展,他开始读书比以前更用工,那是唯一的出路,他想。
但好景不长,同桌的同学钱丢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少年。
没有别的原因,那天是文学社的社团活动,而他估摸着女孩也在哪里,一溜烟的便跑了过去,而全班只有他不在。
少年有相见的人,自然会不顾一切的去见。
万一还能说上话呢?那不是血赚?
那天有个学姐对他一见钟情,表白被他拒绝。而他也由此陷入了无法证明的清白中。
面容衰老的班主任,板着脸在办公室一遍一遍的“劝”他坦白从宽。
足足两个小时的盘问,吴昼明的眼泪的哭干了,班主任无奈只能让他先回班上。
“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留下一句冷冷的话在吴昼明的耳边盘旋。
教室的隔音效果并不好,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吴昼明的身上让他有些害怕,而后关系不错的女同桌对他发出了质问。
“这钱是我和我男朋友两个人这个月的生活费,如果你拿了我希望你能还给我。”
“连你的都不相信我?”吴昼明的眼神冰冷。
“老师都把你叫办公室去了。”感受着吴昼明的怒气,同桌也没有继续说话的欲望了。
一夜的时间过去,第二天醒来的吴昼明变得格外不同。
他带着血红的眼睛走进了校长办公室,把这件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结局就是班主任连带着教导主任一起被骂,教导主任把他叫到办公室问他为何处理事情的手段不能柔和一点?
柔和?他就是想报复?要是真柔和了那这件事情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没能见到自己想见的人,却白白的被人冠上了盗窃钱财的罪名,他的怨气真的很重。
随后便是他人生的第一次叫家长,那段时间刚好他爸爸下岗失业,本就是老来得子的吴爸连忙跑到学校里面兴师问罪。
吴爸是个会打扮自己的人,身穿黑色风衣戴着一顶黑色礼帽,留着干净的胡子,看上去便气度不凡。
教导主任一眼把吴爸认成了某位领导,连忙带着班主任点头哈腰的巴结着。
校长的直接过问,让教导主任摸不清吴昼明家里的关系,毕竟学生受了委屈谁不是往家里说,会有学生直接去找校长?教导主任觉得不可能,吴昼明的误打误撞倒是给吴爸披了一层虎皮。
这一切的一切落在吴昼明的眼里就成了讽刺,我的老师教导主任就是这种货色?
班主任张罗着要在班上给吴昼明道歉,吴昼明摇了摇头说算了。
出了办公室,外面太阳依旧高照,可吴昼明只觉得他刺眼。
整个高中的课自那以后,吴昼明再也没有听过一节,成绩也是一落千丈。
毁掉一个人实在太简单了,仅仅就一两天的时间,吴昼明整个人便已经脱胎换骨。
整个高中生活开始变得煎熬,由灰转暗,而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仍有一丝光亮。
她对他来说很重要吗?他们从未说过话,但年少时的感情总是不可理喻。
从见面到说话,少年对少女有了自己的看法。不同于少年的乖巧,少女则是叛逆的典型。
她阻拦学校的招生,而后被午休罚站,于是便了有了他们的第一次交流。
“学姐,你不用上课吗?”少年的话说的小心翼翼,生怕惹得面前的人不高兴。
“我做了件好事,这些老师看不惯,我就隔这站呗。”脸上倒是没什么不高兴。
“反正这些老师啥也教不了,来这纯属浪费钱。”少女的话带着些许成见。
但在少年的眼里,少女成了英雄。
简单的几句话,但他却实实在在的乐呵了一整天。
他很偏执,学校便是他的全世界,可他看清了个别老师之后,他继而对学校所有的老师在心底抹上了一层黑。
突然他感觉他们好像是一类人,于是他便开始着手准备着相关表白的事情。
但好景不长,刚开始就被泼了一盆冷水。
“冒昧的问一下,你一个月的生活费多少,如果没个几千块,我劝你还是别找人家谈恋爱了。”这是一个吴昼明玩的不错的学长的忠告。
他们不是两个世界的人,少年一直很清楚。
少女衣着光鲜,而少年一年到头都是那么一两件便宜的衣服。
凭什么呢?喜欢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接受另一个人的理由,抛去了幻想的外衣,自己还剩下些什么呢?吴昼明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的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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