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拂这几天又是逛花楼又是救刺客的,日理万机,焦头烂额。
而平日熬油费火的柳玉回却是第一回觉得无所事事、北窗高卧,这休闲之下总觉得少了什么。
天气渐热,他随手想抽出自己腰间的那把玉扇,发现早已腰间空空,对咯!这玉扇已经惨遭毒手,然后罪魁祸首逍遥法外,不知弥补。
他瞄了一眼身边的下人,咳了一声, “今日有没有唐府送来的东西?”
下人有些诧异,这种事情主子以前是从来不过问的,“没有的,其他府里倒是有送,主子要看看吗?”
从说赔扇子已经四天,他与唐拂每日课上同堂听讲,课后把酒言欢,怎的?他有意的亲近竟然让这家伙忘了这等子要事了?
柳玉回这边气愤那边侍从就从外头小跑而来,干净利落的跪下递上了纸条,“主子,刺杀端王的最后一个刺客找到了!”
柳玉回对这事没那么感兴趣,但还是过了眼:尸体发现于城南一荒僻的废宅内,全身伤口十几处,流血而亡,手有厚茧,练刀十年不止,身份不知,或是江湖客。
“大理寺和刑部倒是可以交差了。”
柳玉回随手毁掉纸条,漠不关心的样子十分云淡风轻,可下属却不敢懈怠,犹豫片刻,提醒道, “可公爷这次折了不少人。”
柳玉回冷笑一声,十分不屑,“不过是上面想要给他个教训,手伸得太长是要挨打的,我这父亲在新政上注定得败。”
若他猜的没错这场不大不小的刺杀就是陛下为了新政杀鸡儆猴罢了,只是他想不通的是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另外刺杀与画舫远在天边的陆家千金,陆家可是这次新政的领头羊,此时不可能动这陆四小姐。
同样的疑问,在几日后唐拂也在询问清醒的陶玄英。
“你为何刺杀陆家小姐?”
陶玄英刚醒不久,人还虚弱,见到唐拂除初时的惊讶和隐隐的激动外也没有太多情绪,白着一张脸,没有隐瞒,“我也不知,只知道那人叫我们留那小姐一命,不要立即毙命,其他的便可随意。”
唐拂一愣,想起了开头那刺客的一刀,位置确实不致命,随后又问,“那你为何在此?”
陶玄英不是普通人,她是林浓的弟子,性子高傲,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来京都当个任人摆布的刺客。
“是陶家的花令,最后一枚被我收回来了。”
在外奔波多年,唐拂不会不知晓陶家的花令,持此令者可调遣陶家一人,致死为止,多年来陶家未此折损多人,如今最后一枚被人收回是大好事, “师兄知我困境便为我想出此计,假死逃脱,只是玄英不知,当时竟然差点误伤唐姐姐,希望姐姐不要误会。”
唐拂心里其实已经猜的八个九不离十,本就是她先多管闲事出手救人,心里自然没不会记恨陶玄英,“无事,后面的事我已经处理好,你安心养伤就好,只是你的名号以后怕是不能用了。”
“唐姐姐不用担心,玄英接令用的不是自己的名字,以后并无影响。”
“这样便好,只是我如今身处帝京,身边耳目众多,以后叫我公子就可。”
她与辛雍相处几年,女儿身并没有刻意隐瞒,陶玄英身为辛雍最疼爱的师妹知道她的身份唐拂并不意外,只是如今她进象乾求学,步步都应谨慎,不能露出一丝关于此事的马脚。
“玄英明白,只是唐…公子以后得空能去瓶山看师兄吗?师兄时常提起公子。”
唐拂笑了笑,替陶玄英掖了被角,“你的性格倒是和你外边传的不同,更娇俏些。”陶玄英红了脸,她是林浓座下唯一女弟子,天赋异禀,又自小得师父、师兄疼爱,在外自是高傲的无视一切,但对唐拂她却有着小女儿家的崇拜,所以说话扭捏些。
“我会去看他的,你伤未好,今日问了你许多问题已经是我的过错,现下就好好休息吧。”
告别陶玄英后唐拂缓步走到房外看着这被院子圈起来的四角天空,心里百感交集,动乱过后怎么可能有真正的平静,而陛下现下要收权,这新政马上也要来了,守旧派的柳国公自然首当其冲,只可怜这老头连自己儿子都不站在他那边。
想起柳玉回,唐拂忽然就想起了自己还欠他一把扇子,这几天倒是旁敲侧击催她还过,但她事多转眼就忘了。
柳玉回这几日好于相交,他这个人家世、作风、学问没得挑,对她也是不带政治利益,唐拂做人也没有那般无情,人家真心相待她自然也真心相交,心里一快,大方了一回,吩咐下人,“去,去将之前在西楚得来的那把扇子拿来,送去柳国公府上。”
之后这三番四次暗示后才得来的宝扇一得手就令柳玉回爱不释手,第二日就提着扇子去上林苑的校场。
那扇子由黑玉作扇骨,轻若无物,上好的昙花纸作扇面,摇扇近闻有淡淡花香,内里前有董源柳树春燕,后有石室先生石山翠竹,上有欧阳大家亲提的韦庄《台城》,“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如此宝扇真是千金难得!
“惊白!你这扇子倒是精巧绝伦!正所谓“画树难画柳”而这扇子的柳树倒是惟妙惟肖!”
扇子一出来见世面就得了江家兄弟和陆西楼等人的称赞,就是向来眼高手低的韦承瑜也多看了几眼, 对于这些赞美柳玉回都是得意一笑,任人吹捧,心里却想着这扇子得了这样多的荣耀总算不枉它主人的执着讨要。
柳玉回几人潇洒风流,可唐拂就苦许多,上骑射课,他们扬鞭催马,意气风发,而她紧握缰绳,瑟瑟发抖,与此同时还得受人嘲笑,“思往,你这不行啊!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如此胆怯?放开来!大胆骑!忸忸怩怩的像个娘们儿!”
这韦承瑜终于找到自己长于唐拂的地方,嘴下自然不留情。
唐拂一咬牙,尽量让自己放松,但是效果并不显著,只好认命,叹了口气,道“世子不知,我幼时被小马踢过一回,如今心下有阴影,这骑马我倒真的不行了。”
世家子对于骑马射箭都是从小的功课,其中譬如柳玉回、苏清阳和韦承瑜都早已跟随过御驾涉猎,他们的骑射都是年轻一辈中出类拔萃的,但稍差的江家兄弟也是卓岳不群,而唐拂与她们一比自然是平庸至极,更不用说她还有幼时的阴影。
韦承瑜听唐拂竟有这般遭遇心里也暗地为刚刚自己心胸狭窄而忸怩不安,咳了一声,想着就将功补过屈身亲自教这小白脸一回,怎料有人先他一步,“思往放弃,我可不能替你放弃,今日我就让思往兄一试这策马奔腾的快感!”
说罢就翻身下马牵着唐拂那匹白马的缰绳走到旁边开阔的地方教学。
唐拂本来不愿意几次拒绝后,柳玉回就颇为不耐烦的劝她,“这虽为骑射课,可夫子们才不会请老师来教。”
这里有这么多好老师,自然不用再刻意请别的将军来充当老师,骑射课大多都是让他们偷懒玩耍的,而柳玉回这样的人来教她,浪费了才可惜,不用白不用啊!这样想被强迫的唐拂心里稍稍舒坦。
柳玉回脾气不好,教学倒真的有一套,一柱香的时间就让唐拂自信的以为掌握了大概,一个人策马啸西风。
可这春天偏偏还未过去,马儿也是适应季节的动物,跑着跑着就异常兴奋。
唐拂大骇,收紧缰绳却毫无作用,一个不妨被马颠飞了,腰部还未重重着地,远处察觉不对的一干人等就见一若竹色的身影飞身接过飞跃在空中的唐拂,然后一起跌坐在草地上。
而那匹白马还在不管不顾的往远处冲。
几人慌忙赶到,头有陆西楼第一个着急的冲上去拉着唐拂看来看去,不停询问受伤与否,而垫在下方的柳玉回倒是无人问津。
苏清阳看着还在奔跑的骏马,难得开了金口,“要查吗?”
上林苑的马都经过驯服妥当的,今儿这马突然失控,有人动手脚的可能最大。
“不用,只是节气原因。”
默默从地上起来的柳玉回似乎心事从从,一脸严肃,只在听到苏清阳的话才开口。他默默在旁打量起受众人围着关怀的唐拂,想起刚刚他飞身接住她到他扶住她腰落地的瞬间,他感受到了轻盈,一种完全不像男子的轻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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