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双眼

老天让我来这人间历练,到头来,满目荒唐,灰了眼,也灰了心......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我也不知道自己从哪来,我更不知道自己该走向何处,我只知道我叫褚鋆......

泪水是我留给这个世界最多的东西。

那年夏季,那是母亲带着我在这个大都市飘荡的第三个年头。我们从农村而来,一路上求亲戚,求朋友,终于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在这个地方,没有动情的音乐,没有温暖的火炉,有的是母亲温暖的手。

忽然有一天,在我们两个人的世界里,出现了另外一个人,一个令我既感激又痛恨的人!

晚上十点钟,刚下班的母亲带着我从公司出来(至于是什么公司,我也记不清楚了,毕竟已经相隔20年之久)。我们走在这座繁华都市的街道上,衣衫褴褛的我们似乎与这个城市格格不入。街上的小商贩们正陆续收摊,这似乎给我们俩解决晚餐造成了一些难度。母亲一路牵着我的手,我们就这样在街道上寻找着,寻找着那份属于我们的晚餐。

十点半了。母亲在前边忽然停住,我从她身后探出脑袋,原来我们到了一家包子铺。母亲停驻片刻,带着我走了进去。一间小小的屋子将包子的香气牢牢锁住,香气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肆意飘散,饥肠辘辘的我们暂时找到了一个灵魂的归属。

母亲与我坐在靠墙的位置,透过窗户,我们看到了“这个世界”,这个令人感到冰冷的世界。夜晚的街道,不再喧闹,白天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经悄然不见。小商贩们携锅带铲的推车离开,地面上没有了书本上所描写的光泽,取而代之的是满地随风而飘的“垃圾”,以及肆意漂流的废油渣。一个手拿塑料袋的老太太时而蹲下,时而起身,街上被废弃的烂菜叶成了她的“至宝”。

忽然,母亲放下手中的包子,她紧贴着窗户向马路对面望去。一个手拿纸袋的男子站在那里,那人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又似乎在等人。母亲急忙起身,拉着我走了出去。母亲拉着我站在马路的这边,那男人在马路的那边,两双爱慕的眼睛在此刻隔着马路相遇了......

幼小的我终于有了“爸爸”,虽然他并不是身财万贯,但是他愿意包容母亲,愿意包容“我”,这是令我终身难忘的“父爱”!虽然以后的日子让我感到痛恶。

男人终究还是“男人”,母亲与我在找到短暂的归属后,我们的灵魂渐趋消融......

不久,打骂,冷战在这个家纷纷上演,家的温度荡然无存,冰冷随风而来。母亲的已经心灰意冷,我看着母亲整夜的痛哭,我逐渐的厌恶起自己。我厌恶自己没有高山般的身躯,无法替母亲挡住板凳的无情;我厌恶自己没有狂风般的手臂,无法替母亲挡住木棍的冷漠!那时的我只想闭着眼睛,因为世界带给我的永远只有灰色!

带着痛恨,我们离开了这个“冰冷的房子”。我们去了另一个城市,在那里有着我们母子对这个世界的憧憬......

夜幕降临,母亲载着一车的货物从集市上回来,她默默的收拾着车里的东西。自从搬到这里以来,母亲买来一辆二手的三轮车,每天母亲骑着三轮车早出晚归,我们母子两人就靠着买小吃维持生活。母亲的话不再那么多,笑容也越来越少,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尽自己的一切力量让我考上大学。

我努力着,努力着,希望自己可以考上大学,希望自己可以早日有能力替母亲分忧......

期盼着,期盼着,高考来了,这天终于来了,我终于可以就此“跃龙门”了!这天母亲带着我走进大商场,母亲激动的拉着我的手,她千挑细选给我买了两件新衣服。红色的代表“开门红”,母亲希望我在高考的第一天可以旗开得胜;绿色的代表“绿灯”,母亲希望我在高考的后两天可以“一路绿灯”。

高考如期而至,我带着母亲的期望,带着对这个世界的憧憬,走进了考场......

随着最后一段铃声停止,高考结束了。我奔出考场,伸出手臂,紧紧的拥抱着我的母亲。那一刻,我们是强大的,我们用自己的力量熬过了18年,那一刻,我们的眼里不是灰色的,我们见证了亲情的颜色,那是红色,是太阳的颜色!

我是褚鋆,泪水是我留给这个世界最多的东西!我不记得大都市是否有绚丽的霓虹灯,我不记得大都市是否有高耸的大厦,我不记得大都市是否有鲜香的美食。我只记得大都市里有黑暗里最亮的手电筒,我只记得大都市里有温暖的小房子,我只记得大都市里有最美味的包子。我背负着太多责任,老天让我来人间历练,我很庆幸我自己有一个善良的母亲,是母亲的执着让我的双眼多了些颜色,是母亲的坚强让我多了些对爱的赞美。

生活还在继续,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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