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建城往东过百里便是定州城。
橘生淮南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过了荒漠,“行舟”已无用处,南边人会改为“行驹”。
荒漠边界均设有驿站,拾七只需要交付租金便可归还“行舟”。
大漠孤行,不必担心迷失方向。北斗七星时刻转动移位,多用于提示方位及卜卦吉凶或是卸甲占算的奇能异士。
驿站。
拾七交付舟船,完成协议。
有所为之,有所不为。使用了别人的东西,用完了就一定要交还给人家,这是基本的顺应自然的规则。
拾七坐在驿站里,转念想到,不知道小娘子一行可安顿好?自己这种鹤立独行的思想而做出的打算会不会影响到他们今后的修行。
那日。
八荒大漠一建城外。
“离开那一建城,哪里又能成仙得道?抱歉了,各位..”拾七作揖。
“不碍事!拾七兄弟心胸宽广,我们自然不能拉后腿。”
“天下又不只有一个一建城!有灵石凭证,四海八荒,自有留爷处!”张恒一家兄弟纷纷附和。
张恒有感而发:“拾七兄弟,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天下之大,志者四海为家!”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拾七兄弟,我们有缘再会!”张恒念罢,随众兄弟一并作揖。
“客官里边请!上房一间!”小二领着三人往楼阁走去。
小店虽旅客络绎不绝,但大多为行商赶路,皆为一般的修士粗客,哪有几回能住的上房。
拾七却为这小二的吆喝不悦,人多客杂,声高引侧。
店小二这月的收成是有了保证,抠门的驿站老板哪有闲钱多发给他,这一单可顶的上一月的银钱,想着他的步子更勤快,腰弯的更低...
当下有好事者声息交流,小二的喊声,怕是整个驿站的客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依我看这三人要遭罪。”光膀子大汉生来就是个体修的道人,粗犷嗓音是他自带的属性。
不算方才的吆喝,大汉的声音能掀起半个驿站旅客的好奇。
这下有异心的更多了起来——打这三位的主意。
熙熙攘攘的旅客中不乏虎狼之人。
各家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拾七举杯一饮,一杯饮尽,再倒一杯。
今朝有酒今朝醉,我自顾不暇,管不了他人家的事...
是夜。
丑时。
拾七痛饮一番也不见得眉头褶皱有打架的趋势,只得在床上辗转反侧,思前想后,回味下营地生活,准备再战周公幽梦...
屋瓦叠动,梁上君子掠过。
这小人夜里不闭眼,该来的都会来,拾七也没多想,继续睡觉。
上房。
“几位,长夜漫漫,黑灯瞎火,不如坐下来共饮几杯。”
话音落,窗子打开,“咣当”几人大摇大摆的跃进来,为首的是大髯毛,几片破布子披在身上。
“我以为是什么鲜有人物,嘿!几个奶小子,瞎了我老汉的眼!”大髯毛大摇大摆的走上桌前,“今夜老汉我好雅兴,灵石文钱,金银珠宝留下。小娘子陪我一晚,你们两个滚蛋!”
码数筹头讲完,老汉伸手去抓紫衣小娘子,目露精光。
年轻人放下茶杯,长辫随夜风而动,不惊不乍,不偏不倚,手作二指说道:“宝物是护身的,钱财是两空的,女人是养家的。”
“好娃娃!”言语不和,场面生变。老汉抽大刀——臂膀子筋肉暴起,红色灵气从身上浮现。
本身就干的是杀人越货的勾当,老汉就是一记裂山刀,打算生劈活剐了这个兔崽子。
怎料老汉要的画面没有出现,整个人定在原处,不得动弹。
老汉的一对眼珠子急得团团转,咧开的大嘴硬是合不拢。
“老大!”两个小弟异口同声,抽刀向桌上三人砍去。
那龙纹锦绣的灰袍男子手中折扇一摊,其周身以惊鸿之势飞快在他二人身上点过——瞬身回归原位,收扇缓缓而坐,仿佛自巍然不动。
剩下一位小弟哆哆嗦嗦,话不成语,三十六计逃为上!一扑腾跳出窗外。
“来者是客!”紫衣小娘子言出法随,那人直接被一股子吸力拉了回来,屁股直接砸在地上,疼的他哭爹喊娘。
老汉见到这阵仗哪敢多留,可这天杀的狗腿动弹不得,今儿个踢到铁板了。
“我要杀了这个阔躁!”小娘子怒在心头。
“悦儿!不可无畏杀生。”年轻人说道,“朝华,废了,扔出去。”
“哼!”小娘子扭过身子生着闷气。
“是,师傅。”灰袍男子作揖,迅速搬着四人消失在上房中。顷刻间,他重新坐回位子。
年轻人取出一杯,放在空位,“来者是客,不用多疑。”
窗口一开,人身一纵,拾七站在桌前三步。
“道友是担心我等安危?”
拾七点头。
“小小半步筑基也担心起我们!”悦儿小娘子嘟囔着嘴。
“且说这老汉也是凡脉筑基,他的爪牙都与你实力相当,你不怕!”年轻人再问。
“救的了救,救不了作罢。”
拾七的回答模棱两可,年轻人笑了笑,“在下周空,是纳兰城的一名修士,这两位是我的徒儿,欧阳悦儿,方朝华。”
朝华应声作揖,欧阳悦儿哼了一声不做表示。
“在下拾七,长安修士。”拾七作揖。
“拾七道友快坐,方才听你所说,不知可否解释一二。”周空为拾七满茶,拾七提前双手接茶。
朝东用银色汤匙在周空碗里触了触,再到拾七的杯里触了触,周空笑着喝茶,拾七适才喝茶。
“出门在外,财不外露,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人心不可测,防人之心不可无。天道自然,顺应而为。三位都是有着最低金丹修为的大能,为何偏要以身试法。”
“无礼!”悦儿转身喝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和我师傅这般说话。”
虽声声贯耳,以拾七的修为根本抵挡不住,身子却坚毅不动。
“你不怕疼?”周空问道。
“怕!但我自修身起便遵循此理!”拾七还看了悦儿一眼,“道心不稳,即使有再高的修为,轻则动怒,有违修道!”
“你...装模作样!”这下拾七将小娘子彻底得罪,好在周空及时出手拦下。
“呵呵呵,你一口一个天道,修为低并不打紧,眼下我很有心想要听你说‘道’...”
朝华很少见师傅会如此客气的对待一个小辈。
两人一见如故,已近卯时。
悦儿自打哈欠,朝华在一边倒是听得也很尽兴,但他也不忘提醒,“师傅,明儿还要赶路。”
“对口,对头,哈哈,你瞧我,秉烛夜谈,难能尽兴。”周空怕了拍脑门,“拾七,我与你有缘,就如此称呼你。”
“前辈请讲。”
周空说:“你我一见如故,正巧,你有话,我有茶,这一撇一捺,一勾一横...”
“前辈赏识,可我自认天赋不佳,仍需多加磨练,故...”
“哈哈...无妨,无妨也。有缘,有缘也。他人你需想好,来纳兰城找我便是!”周空是个明事理的人,既然人家不想跟随自己,也不强求。
“放肆!我师傅看的上你,是你几载修来的福分!多少人想进我纳兰...”
“悦儿!”周空打断了她的话。
“是,师傅。”悦儿不再多嘴。
一夜无眠,夜谈后拾七回房自定打坐。
申时。
拾七入定完。
驿站租房。
昨日的粗犷大汉正在收拾行头,瞧见拾七,大感惊喜,“兄弟你没事,没事就好。”
拾七作揖,“不知...”
“店里百八十号人都急着下手,奈何大漠五刀抢先下手,其放话‘动手人恒动之。’不知道昨晚做了几家,不过早上瞧见了...”大汉说话都掩着口鼻,生怕被人听见。
“以道友筑基后期的修为,大漠中鲜有敌手吧。”
拾七的话让大汉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本来不美观的脸更是丑陋。
“兄弟能看出人的修为...”大汉说,贴近了拾七的脸,盯着那双青色的瞳孔,“你的眼睛...哈哈!无妨,出门在外,小心点总没错,你自己多加小心!”
大汉拍了三下拾七的身子上中下部位,随后坐上“行驹”,扬长而去。
这大汉时而疯癫,时而严谨,又是个体修,浑身上下哪点都不像是一个大宗门出来历练的仙人。
拾七在驿站租下“行驹”,打算继续东行南下过定州。
周空一行欲晋西北方向前去,王都纳兰皇城便是其目的地。
即将离开八荒大漠,身前就是南边疆域。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希望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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