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捕蝉

赵府是涯城世家之首,祖辈贩卖茶叶,瓷器经商起家,也算是一方巨富。但读书入仕,才能使家族绵延兴盛,更上一层楼。

好在子孙好学上进,入朝为官者甚多。赵斯是赵家官位最高者,为官清廉,外圆内方,在百姓中声誉颇高。

赵府逢年过节,天灾人祸之时,便施粥接济。比起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豪门,称得上是积善之家。

奇怪的是,赵斯四十岁时,丝毫不顾念陛下再三挽留,坚持以身体有恙,携妻儿老小告病还乡。四十岁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或说急流勇退,或言政敌迫害,或道得知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或传身怀异宝。众说纷纭,真相只有当事人知晓了。

黑夜能粉饰罪恶,也能勾出人心底见不得天日的欲望。殊不知,你凝望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望你。

风凛三人悄无声息藏身在赵府视野最开阔的阁楼屋顶。

夏夜凉风,繁星流萤,如若不是时机不对,喝它个酣畅淋漓,人生乐事。就是这万死也不能赎其罪孽的蚊虫有点讨厌,幸好师父临走前嘱咐带的香囊,还有点用处。

有什么念头,立马付诸行动,爪子伸向系在腰间浮沉木做的酒葫芦。浮沉木乃是习武之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宝贝,所制武器可使自身伤害提高两成。用来装酒,懂行的恐怕要说败家玩意,暴殄天物。一来生长环境苛刻,二来就是价钱,有钱也不一定能得。

云衍紧紧束缚住那只不安分守己的手,淡定道:“阿凛嘴馋了,酒后误事,且忍忍,要不师兄酿的寒泉酿,再没你的份了,乖。”

风凛怒道:“衍狐狸,把手拿开,我看你是忒小气,想让我省着点喝吧,小爷千杯不醉万杯不倒,能耽误什么正事。”

云衍似笑非笑道:“你这小没良心的,不知道哪个偷跑进冰窖,把我辛辛苦苦酿的酒祸害了大半。

这还不算完,师父的心爱之物潋滟砚让你打碎在地,鹤师兄好不容易赢来的雨雪霏霏贴,被你当柴火用。

我们去的时候,你满嘴流油,鸡腿啃得老香了。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记吃。师父估计被你气习惯了,惩罚操作行云流水,想都不用想,令你去思齐崖罚跪。

谁知道你小身子骨这么弱不禁风,当天夜里高热不退。师父罚完你就后悔了,亲自熬药喂你喝,照顾了你一夜。

望去时只见眼下一片乌青,和千机师叔竹林养的熊猫也差不了多少。所以你确定你酒品真的好吗?

我和鹤师兄真应该感谢你,自从有了你,师父罚徒弟的方式,花样都不带重复的。”

风凛炸毛道:“你才弱呢,喝了酒之后,寒风入体,换谁都一样。酒品怎么样,改天比试比试。小样,还治不了你了。”

风凛细细回想,师父罚他最重的一次,好像就是这次罚跪,至于其它的与之相比,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

误以为师父不要他了,上辈子因此与师父怄气,并没有同两位师兄一同下山磨砺道心,错过了许多。

他是师父从襁褓婴儿时,就捡回来悉心教养长大的,在他心里,师父早就不是生父胜似亲父了。

前世恍若大梦一场,至今还恍恍惚惚。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精心设计,诱导着他走向早就铺好的万丈深渊,离真相背道而驰。

是了,他的好酒量是在往后那刀尖舔血,腹背受敌的日子里活生生逼出来的。酒就是那明知碰不得,却还欲罢不能的毒药。

人一旦孤独到一定境界,就算是虚无缥缈的光,也会牢牢抓住,即使是骗人的。

师父不过是想磨平他尖锐的性子,锋芒太露,伤人伤己,哪里会不心疼。可惜明白得太晚。

习惯了两师弟斗嘴,默默旁观半天的晏鹤严肃道:“你两别闹了,有人来了。”

风凛哈欠连天道:“鹤面瘫,你这病再不治,娶媳妇有点艰难。到时候师父着急上火,你担待得起吗?

可算是来了,这杀千刀的两玩意,不讲诚信,足足迟了半个时辰。

杀手的职业素养喂狗肚子里了,教他们的师父不知是何感想。”

晏鹤面不改色道:“不怕,有阿凛在,我的事都算小事,气不着师父。”

风凛暗自琢磨,他这暴脾气,怎么到鹤师兄这,就像一拳打到棉花上。

想不通的事,就不想了,没有什么是吃解决不了的,一顿不成,那就吃两顿。

他福至心灵,顿悟出上辈子,死得那样悲惨,估计就是想太多闹的。

偏廋男子迟疑道:“你不觉得过于安静了吗?不安的感觉愈演愈烈。

流云楼吃了一碗混沌便拉肚子,虽说店家解释,是厨师错用了变质的肉,天下有那么巧合的事吗?”

高个男子不在意道:“我看你就是蠢,那东家一脸奸商样,什么错用,就是故意的,为赚钱也是无所不用其极。要不是任务在身,非得端了流云楼,为民除害。

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再好不过,不安静才不正常,速战速决,主上怪罪下来,有我两好果子吃。”

流云楼东家要是听到,恐怕得说一句冤枉,他那都是奉主子命令。虽然爱财如命,也是取之有道的,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白天的两杀手一前一后,轻车熟路潜入了书房,看样子踩点多次。本想守株待兔,等待时机,人赃并获。

迟迟不见两人踪影,按理说偷个东西而已,怎么花这么长时间。这年头的杀手都这么差劲了吗?

三人暗道不好,轻功一跃而下,前往书房一探究竟。只见两具早已冰凉没有温度的尸体,死不瞑目,面部表情似乎是经历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

书房黄花梨木书架的暗门后,一间密室显露出来。主人小心藏匿在锦盒里的东西,早已不翼而飞。烛火忽明忽暗,深不可测的地道,仿佛在面露嘲讽。

晏鹤分析道:“看来还有一方势力,盯着这盒子里的东西,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云衍兴味盎然道:“有趣,看来这两杀手不过是转移视线的。”

风凛郁闷道:“折腾了大半夜,结果啥都没捞着,没劲。现在回去还能补个觉。师父爱怎么罚就怎么罚,听天由命,顺其自然。”

三人打道回府,天亮后到来的不是曙光,是来自师父他老人家,没啥威慑力,师父自以为很可怕的怒火。

三千宗后山禁地,一男子低眉敛目恭敬道:“不辱使命,东西到手,不知主上下一步棋如何走?”

负手而立的男子,拂了拂衣袖道:“蛰伏。”

男子领命离开。

不带一丝感情笑道:“呵,好大的口气,还想端了流云楼,蠢不自知,被下毒都未曾发觉。

不过是棋子而已,让狗命多留一会,才能发挥最大的价值啊。

不安静才怪呢,赵府上下早就在睡梦中见阎王爷了。

世人真是可笑至极,坏事做尽,还要披上一层衣冠楚楚的皮。”

从始至终男子都戴着面纱,就连属下都不曾见过他的脸。世上啊只有自己才可信。

男子刹那间无影无踪,依稀可见一抹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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