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和赤鬼所居山洞四周石奇壁陡,壑深林茂,这些年来除了少有的几个胆壮的猎户偶然间穿过阴森的山林来到这大山深处,再无有人来过。
左丘这时正自全神留意着四周的动静,想要探寻那什么的说话人隐身何处。他完全没有防备赤鬼会出手,当他感到赤鬼的手掌心法力倾吐便欲运法抵御,只是二人法力修为相当,这时再运功已然来不及,只觉身体轻飘飘向后飞去,落在石洞内的石床上。
左丘刚一落定便欲起身向外奔去,只听外面的赤鬼老人叮嘱说道:“丘儿,这里已不能再住下去,马上下山,一刻也不要耽搁。”
赤鬼想着仇敌定然不会为了追杀他而只来一个法力修为与他相当的人,可他刚才与那人说话时暗自调息体内觅元功法,只发现了一人的踪迹。觅元功法是他多年修炼的一种奇功,可以寻觅想要找的元灵,从而断定附近有多少人,在什么位置。
只是赤鬼的功力有限也只能将功法施散到方圆一里之内的范围,而功力高深者据说可以寻觅千里之外的元灵。赤鬼再没有发现第二个人,心想,既然对方不会派来一人,那就是另一人回去报告讯息,要不就是另一人的法力太过高深,他可以避过赤鬼的觅元功法的搜寻。
想到这里赤鬼暗暗心惊,看来十八年来对方仍在坚持着寻他,更可证明仇敌对那件东西势在必得的心态。赤鬼回头看了一眼洞内的左丘,再次叮咛道:“一盏茶后风屏自会解除,快快下山,切记切记!”捻起御风诀,乘风向山下来敌迎了去。
赤鬼知道以左丘现在的修为,自己若下山阻止仇敌他未必一时能够追上,可是要想甩掉他也绝非易事,想来想去还是在山洞口设一道风障较为妥帖,毕竟前来的仇敌是寻赤鬼,他们还不知道左丘的存在,严格来说是不知道跟着他的孩子就是老主子靖安公的子嗣。
左丘心中虽然知道赤鬼老人是个没有躯体的不死之魄,但是想到劲敌来临仍不免为他担忧。一个翻身跳下石床向洞外奔去,刚到洞口只觉身躯被一股强劲的风力吹倒数步,左丘顿足哀叹,看来赤鬼是真的在洞口施法设下了风屏,他的法力与赤鬼老人不相上下,甚至还稍逊一筹,如要试法突破风屏禁界是不能够,那只有等待着风屏的法力消退,禁界消失。
让他不解的是来者是什么人,他和赤鬼又有什么仇怨。关于往事赤鬼从来是只字不提,只是要求他每日练习六壬阴符,左丘也曾试着问他父母是不是被人杀害,还有为什么他们非要住在深山的洞中?
赤鬼总是在沉默良久之后给出一个让人难以反驳的答案:“因为这里是家!”
一盏茶的功夫很快过去,左丘这时已将洞中物品打了包裹。其实洞内也没有什么东西,他们常年生活在山上极少与山下人们来往,左丘也只是将自己的随身更换衣裳带了一身再无他物。
赤鬼更是简单常年四季就是身上的一身灰旧的麻布大袍,从左丘记事开始起,从未见他洗过,却也不见这身衣裳脏多少,只知道无论寒暑就此一身,照着赤鬼的话,他死过一回没有躯体感知,再冷再热也不会感知到,这也是大多数鬼魂都是冰凉的原因。
这时风屏已开,左丘之前是多么的希望可以去山下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可从未想过会是这种被动的离开。他回头看看这个曾经住了十八年的山洞多少有些依依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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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的世界对于久在山洞居住的左丘来说是一个向往已久且陌生的世界。他所住的这座山峰荒野苍凉,野兽出没,除了偶然间会有几个胆壮的猎户前来狩猎,更无人烟气息。
左丘下山后迎着太阳向东走了大概有三十多里路,来到一个小镇子上。这个镇子是大山附近唯一的小镇,比起繁华喧嚣的大城镇自是无法比拟。可左丘在深山隐居十多年从未来到过人间集市,见街头联排的商铺摊位上琳琅满目的货物不禁看的眼花缭乱。
他腹中饥饿虽然对所有食物都充满好奇,可此时左丘对如何填腹充饥更加上心。闻着四周飘溢过来的香气,他四处张望,最后目光落在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冒着蒸汽的包子铺上,左丘快步走上去,看着摞起七八层高的蒸屉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盯着看来半天只闻到一股香味儿从蒸屉里散发出来。
左丘咽了一下口水,看着铺位里面站着的一位看着年近六旬老者,问道:“老爷爷,这是什么吃的,闻着好香。”他听赤鬼说过在山下见到长须白发年长者要尊称一声“老爷爷”,他目测这人要比赤鬼还老上好十几岁故而尊称一声“爷爷”可这铺位老板虽然白发长须,可是脸上肌肉紧致,满面红光,也才不到五旬年纪,这对缺少阅历的左丘来说自是难以辨识的。
老者听了哈哈一笑,说道:“‘老爷爷’小伙子是不是看我满头白发长相太老了?”
左丘一直处在深山全然不懂人情世故,也没听出这句话对他的质疑,说道:“赤鬼叔说过,称呼白发老人就叫‘老爷爷’,我称呼的不对吗?”老者不住点头,笑道:“对,对!看你模样长得挺精神,原来脑子有些呆傻。”打开一层笼屉取出两个包子向左丘一递,问道:“这个叫做‘包子’,你没见过?”
左丘摇头道:“没有,我只吃过山林野果。”
老者将手中包子塞到左丘手中,笑道:“你尝尝,新鲜的肉包子,香的很呀,两个包子一文刀币。”
左丘在山上虽曾听猎户说过这山间动物的肉如何如何的香美,可他从未食用过。他虽然也曾向赤鬼央求过也要吃肉,但是赤鬼没有同意的情况下他自然是不敢私自破戒。
不过这股肉香确实能够让他垂涎欲滴,左丘将手中包子又递给老者擦了擦嘴巴,说道:“我不吃肉?”
老者打量了左丘一番,看他身上穿着不像是个修道士,可是言谈又有几分苦修道人的影子,说道:“这素包子一文刀币三个。”说着将手中肉包子送回蒸屉换了三个素包子出来递给左丘。
左丘接过来,一口咬了半个包子吞下,原来是他在山上常吃的一种野菜馅儿,只是在山上都是赤鬼给他焯完水后拌着吃,却没有试过这种吃法,向老者夸奖道:“老爷爷还是你用野菜做的包子香!”又一口将剩下的半个包子塞进嘴里转身就要走。
老者向左丘一招手,叫道:“小伙子,你还没给钱呢?”
这时左丘已将手中包子尽数吃完,回头望着老者微微一怔,道:“钱?”这时他想起来,赤鬼叔说过,人间买卖货物交换都是用一种叫“钱”的东西来衡量物价。可是他在山上时从来不需要也从来不储备这些俗物钱财,这时唯有望着老者满脸歉意,道:“吃包子也需要钱?我没有钱。”说着双手一摊,做出无奈的表情。
这老者见左丘虽然身着粗布麻衣,但是干净利落,全身并无一处补丁,一看就不是个潦倒的人。又看他双目炯炯神情健朗更不像是个呆傻之人,可他竟然不知包子是何物,更不知物品买卖是要用钱来交易,又见他衣着朴素不像个市井无赖之徒,心道:“难道真是个憨傻的人?”摇头一笑:“算了,这三个包子算是送给你。”
左丘向老者回头一笑,说了两个“谢谢!”在拥挤的人流中蹦跳了几下就从街市中消失不见。老者看着在人群中远去的左丘愣了良久,不禁摇头苦笑,心中始终觉得这个年轻人不像是个呆傻的人。
镇子上的繁闹喧嚣相比山上的清冷孤寂显然更让人留恋炫目,左丘转遍了镇子上的茶楼酒肆,就是人们穿的衣裳也比他身上的粗布素衣华丽气派,不觉间日暮西垂,天色暗淡下来。
夜市下的镇子里灯光招展,甚是夺目,左丘抬头望见高悬的明月,暗道:“也不知道赤鬼叔怎么样了,有没有消灭前来追杀的敌人?”他并不为赤鬼担心。左丘知道他有睽灵佑护,就是法力高强的仙道士也未必能够伤到赤鬼半分,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镇子上,赤鬼的觅元功能不能够寻得到。
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在镇子上转了半天左丘已然明白,赤鬼之前给他讲过的叫“钱”的东西确实是个好东西,没有它就没法子满足自己各种需要,吃饭需要钱,街头叫卖的玩具,衣衫布料,锅碗炊具,他明白了这一切都需要那个“钱”来解决,就是目前最迫切解决的住宿问题还是需要钱。当初左丘在山上听赤鬼说到世间的人们为了钱不择手段的时候他还很是费解,现在他终于明白,没有这个东西还真是寸步难行。
左丘向东直行,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就出了镇子。
镇子东边是一片茂密的槐树林,这片林子树高林茂,一条小山道不足丈余宽,月光被槐树稠密的枝叶遮挡,小路上漆黑一片,好在左丘与赤鬼在山上生活十八年,经过赤鬼的训练,他早已经炼就了一副在暗夜视物如同白昼的能力。
左丘正自在林间小道行走,忽觉一阵阴风拂来,树叶跟着沙沙作响,他赶紧停下脚步站在一棵粗大的槐树下,隐神避元,他知道这阵阴风是有暗夜精怪从次经过。左丘调神施展六壬阴符中的明通万物之法,登时天眼开显,目观万灵,只见树梢之上有一人踏风疾速掠过。
只是黑夜中这人行动快捷,左丘没能看清那人的长相,但感到这股阴风之中隐含凶戾之气,心道:“这人踏风行走时步伐沉稳不像被人追赶,那他就是去行凶,难道是赤鬼叔?”乘风施法也是消耗法力,如果不是紧急的事情,任谁也不会无故消耗功力,就好比一个正常人在清闲无事情况下谁会将自己弄得疲惫不堪。
左丘默念施展“御风诀”,他虽然也已将《六壬阴符》练到第二层,可这“御风诀”的功夫始终进展甚微,这是由于他天生肉体所限,任他有壬阳珠相助,亦是枉然。这一点他可就比精灵鬼怪差的多,就好比赤鬼,他没有凡身肉体的累赘,御起风来就要便捷的多,而刚才的精怪,也需要从精灵经过数百年的修为才可幻化人形成为怪,这时的法力已是高深莫测,更是轻易可御风而行。
左丘踏起风只能离地两三尺,速度也要慢了许多,可这已是极耗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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