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暗夜救人

天高月幽,道黑风劲。

左丘一口气跟着奔出了四五里路,隐隐看见前方火光闪烁,他屏退脚下风劲,轻步快行来至火光近处。

只见那火光是一把沾满了松油的木棍,手持木棍火把的正是左丘白日里见过的那个卖包子的老者,老者的怀了左手紧紧搂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

站在他们身旁不远的正是刚才御风而来的精怪,只见他脸上毛茸茸的长满了灰色的毛,两腮深陷,双目内凹,手中紧握一柄三股龙须叉,三股叉尖利刃直对着面前的老者。

只听那精怪尖声说道:“尉迟老儿,看你还往哪里逃,你杀害圣君的儿子,今日我便杀了你为圣君之子报仇!”

老者双目圆睁望着眼前面目恐怖的精怪毫无惧色,冷笑喝道:“一个吃人作恶的魔怪居然也敢厚颜无耻自封‘圣君’,真是让人笑掉大牙!”说着将怀中的女孩儿拉到身后,左手握住龙须叉的一根齿向侧方猛地推开,说道:“往日来的邪怪见到我都是二话不说就动手,只有你听我说了这么多话,我看你虽为妖邪,可身上并没有太多的駤戾之气,此时归正或可免遭屠戮。”他最后一句话说给那精怪时大义凛然,铿锵有力。

“就凭你不尊圣君这一条今日便不能饶你性命!”那精怪又将手中三股龙须叉对准老者,道:“尉迟老儿你如今已失了乾元真炁,武功丧尽,任你怎么说也是难逃一死!”

话音甫落,只见龙须叉映着火光一闪,对准了尉迟老人的心脏便刺了过去。

左丘这时只听了他们的几句对话,对他们之间的恩怨不甚了解,只知道这精怪要杀老者,是因为老者曾杀了这精怪上司的儿子,他是为了报仇。

左丘在山上经常听赤鬼说灵妖一族为了炼炁化神残害万物的事情,他耳闻目染的都是灵妖行凶作恶的事,心中自然而然便有了几分对灵妖的抵触。

再者左丘还受过老者的恩惠,白吃了他三个香喷喷的包子,从这一点来说,他已先入为主的认定老者是个良善之人,这次见他身处危险便不可袖手旁观。

眼见老者身遭厄运性命难存,左丘手臂暗暗施法,双手五指交错,施展出最近才融会贯通的“翻天伏魔印”,这一掌击出暗合乾坤阴阳二气,再加上那精怪全无防备,更想不到会有人暗中出手,直震得那精怪手掌虎口剧痛不止,手中龙须叉脱手飞出十余丈来。

那精怪调息精气,向伏魔印打来的方向看了看,喝道:“何方高人?”见左丘从树后出来,原来是一个毛头小伙子,问道:“刚才的那一掌翻天印是你打出?”

这精怪身为灵妖一族,自然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妖魔道。

这修仙道法本无族别之分,可左丘所修炼的《六壬阴符》却是仙道界的一位前辈高人所创,而这高人一生除妖降魔,自然在创立的招式功法上取名字时都是针对灵妖一族。

这精怪自然知道这些,因此将翻天伏魔印中的“伏魔”二字隐去,只称“翻天印”。

“我这伏魔印初学乍练,丢人现眼,丢人现眼!”左丘来到老者身旁,向那精怪瞥了一眼,道:“看你生的面目狰狞,丑陋至极,一分像人九分像个妖怪。”

“我本来就不是人,是妖……”意识到自己的话语有失,更正道:“……我是灵族人,叫巫祁滍。”他看左丘年纪轻轻刚才那一掌虽然是偷袭,可是竟然能将他手中三股叉震飞,足见法力修为已然不浅。他看着左丘暗中运行体内灵炁,丝毫不敢懈怠,随时准备出手,说道:“你是什么人,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左丘笑道:“我是路过的。”

“路过的?”巫祁滍当然不会相信他的话,冷喝道:“不管你是不是路过,这是我与他的私怨,劝你还是不要多事的好。”

左丘依然保持着最初的微笑,说道:“你们的私人恩怨我自然不会多管,可是我的事情你也不要阻拦。”

巫祁滍奇道:“你的事情?什么事?”

左丘还是淡淡的笑容,说道:“报恩。”

“报什么恩?报谁的恩?”

“当然是三个包子的大恩。”左丘先看了一眼身旁的老者,目光又落在眼神疑惑的巫祁滍身上,说道:“当我快要饿死的时候给了我三个包子活命,我正要寻那送我包子的恩人。”他停顿了片刻,向巫祁滍问道:“你说这救命之恩当不当报?”

巫祁滍大声道:“恩仇不报,还有什么脸面苟活于世!”

左丘笑道:“看来你这个妖怪还是很通情理的嘛!”

“我是灵族,不是妖魔!”巫祁滍最是痛恨别人称他们灵族为妖魔,可左丘恰恰当着他的面将妖魔二字常挂嘴上,不禁面露怒色。巫祁滍虽为灵族却并不是嗜杀之人,要不然一开始就将尉迟老者和那小女孩杀死,也不会说那么多话。他看了左丘一眼,冷言道:“你要寻那恩人就快些走,不要在此多事!”

左丘收起笑容,正色道:“我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

巫祁滍听了一愣,斥道:“找到了还不快走!”

左丘不禁摇头轻声叹息,微笑不语,心想,这巫祁滍身为灵族能够幻化人形,御风凌空,法力修为自是不浅,没想到却是笨的可以,就他这般悟性也不知道如何渡过“相劫”。

这相劫是众生修演道法中突破自身样貌幻化万物的一次法力递进,需要极高的道法悟性和元炁根基。左丘见这巫祁滍还傻愣着没听出他的话外之意,足见他的悟性一般。

巫祁滍看左丘望着他微笑,却又不知何故,怒喝:“小子,你笑什么?还不快滚!”别说他是灵妖一族本性暴戾,就是人族、仙族也不能容忍一个人对自己的嘲弄和无视。

左丘摇头笑道:“这你灵妖可真够笨的,怎么还不明白,我的恩人就是眼前的老者。”说着伸手向尉迟老人一指,接着道:“现在我就要报答尉迟爷爷的三个包子的大恩,有人要伤害于他,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巫祁滍现在终于看了明白,左丘说了这么多最终目的无非就是要管一管他的闲事。他奉了圣君的钧命诛杀这老者尉迟戎羌,耗费了数月时光终于寻到了尉迟老人的踪迹,更得知他再和虺魙圣君之子蚚貘尊使斗法时,虽然蚚貘尊使被他打得真元魄散而死,可尉迟戎羌也因真炁受损而法力尽失。

巫祁滍看着左丘目露凶光,冷言说道:“我今日只想杀尉迟戎羌一人,可要是有人自寻死路,我也不妨送他一程。”

尉迟戎羌虽然武功法力尽失,可是这么多年的降妖除魔的经历让他见多识广,刚才见左丘暗中发出的一招“翻天伏魔印”是降魔咒中的厉害招式,知道眼前的少年来历不简单。可看他毕竟年少,法力修行又能有多高深,怎能敌得过眼前这个数百年修行的灵族邪怪,向左丘道:“小伙子,你还是走吧,这是我与灵族的恩怨,死在灵妖手上也算是我的宿命。”

巫祁滍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左丘,意思是在告诫他,看吧,你要报恩,人家可不领情。

左丘不去理会巫祁滍的眼神,向尉迟戎羌说道:“你与灵妖的恩怨是你的事情,可我左丘也是个恩怨必报的人,等我救了这一次,下次的死活我就不管。”

尉迟戎羌没想到左丘小小年纪却有一颗侠义之心,向他拱手说道:“小伙子仁义,小老儿也自当舍命相陪。”说着向前跨上一步,站在左丘与巫祁滍之间,意欲与他并肩作战。

左丘笑道:“你若舍命,那我还报哪门子恩?”

巫祁滍毕竟是灵妖不是圣人,既然眼前这少年不自量力硬来寻死,他又何必再三相让,抡起手中三股龙须叉向左丘劈头砍来。

左丘说了这么多本意就是要激怒巫祁滍,早就真炁护体,两只肉掌间一股混元真炁将龙须叉抵御在头顶三尺之上。左丘只觉得龙须叉内踊跃翻腾,力道层层下垂压进,他的混元真炁功力尚浅,僵持两刻时辰手臂已然酸麻。这是他初次与人交手,还不知临敌应变之法,拼着自身神元和毅力,硬是两人斗了个旗鼓相当。

左丘哪里知道,巫祁滍的法力修为比他多上几百年的功力,就他目前十余年的修行和初入二层的《六壬阴符》功力,如果不是他有壬阳珠护体,早已在对方的三股龙须叉下神魂湮灭。

僵持之下,巫祁滍忽然看着左丘发了一会愣,似想到了什么,问道:“小子,你姓左?”话未说完就已收了龙须叉。

这一番交手左丘终于知道自己刚到二层的《六壬阴符》的功力与巫祁滍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既然已经知道对方的法力不弱,如果还要再激怒对方,那岂不是自寻死路。他想着自己是为了活命才逃下山,可不是为了找死下山,说道:“不是说过吗,小爷左丘!”只是这句话说出时语气已经较之前柔和的许多。

左丘的想法是,既然打不过他那最好就是别打,如果对方咄咄相逼,那自己也不能失了尊严,一味求全。

谁知巫祁滍盯着左丘看了半天,向他抱拳微微躬身,说道:“多有冒犯,请多海涵!”言毕扭头御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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