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浓。
二月二十三日,午夜时分。
真田信繁全身着甲,几名身后背着母衣的骑马武士行至自己的家督面前,借着微弱火光,后者们重重的点了头,随即回身快速向前驱马急行。
此时,汇集了水内,高井,小县,安云四郡兵力的真田军势,由安云支城进发,一路强行军至信浓与美浓国之间的筑摩郡。
信浓国共有八郡之地,真田信繁直接可掌五郡,筑摩郡与伊那郡同气连枝,自海野家称霸时便互为姻亲,伊那支城的豪族三井高鳟更是娶了海野家的女人为妻,在信浓国颇有威望,平日两家互为犄角,带头抗议交税之举,佐久郡蛇鼠两端,摇摆不定。
近日,北条家的高调行事使得三井高鳟心有异动,遣信至北条家试图暗通款曲,若非本家忍者截获可疑人士,届时三井一族宣布改易北条受得庇护,不仅其他两郡会生起异心,连信繁本人都会声望扫地。
掌控着筑摩支城的豪族浅岩一乘,此刻正安心的躺在城中最高层的居宅之中,最近他的心情相对新年时可是好了不少,对他而言,北方的真田家只是恰好拍好丰臣家马屁的暴发户,如今的家督不过二十出头,自己已是五十有余,那年轻人至今未有主动拜见自己的举动,平日又总催促自己上缴赋税,如今依靠姻亲的三井家,自己也有机会攀上北条家这艘大船,此消彼长之下,他真田信繁除了捏着鼻子认栽可没有任何办法。
回忆往昔,浅岩一乘再度让妻子与妾室倒上美味的清酒,将杯中酒液喝尽打着嗝抓耳挠腮的起身,推开窗户吹着冷风试图让自己清醒几分,想起数日前真田家对自己与三井家的战争警告,不屑的吐口唾沫:“…黄口小儿,论带兵又如何能比先前战死在丰臣军中的海野赖盛。”
当他再度转身,忽然城内惊惧的吼声此起彼伏,
“敌袭!”“敌人就在城外!!!”
“混账!哪来的敌人!”浅岩一乘向前,骂骂咧咧的推开妻妾,几名侍从跪在门口。“老夫的盔甲呢!备战!!!”
城外,真田军共计两千余人举起了上千火把,筑摩支城本就不大,内有守军一百名,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骤然被火把组成的长龙包围自然受到了极大的士气打击。
真田信繁坐在城外设立的本阵中,执笔在忍者描绘的敌城概况上划上几笔,一名马回众在账外下马,单膝跪伏行礼。
“主公,现已经敌城尽数包围,是否立即攻城!”
真田信繁侧首,扬了扬眉,平静询问。“浅岩一乘有投降的意思嘛?”
“禀告主公,尚无投降之举!”
“派五百先锋跟他打个招呼,城内兵士,投降不杀,破门后就不用浅岩家投降了,明白吗?”
“哈啊!”马回众重重的点了头回身上马向外传递消息。
未过一刻时间,真田本家的军势携着臣服信繁的豪族军队,在众部将的齐声号令下向前进军,战鼓擂起敲击阵阵。
“前进——!”
属于真田信繁麾下的军势,身着胴与草摺,头戴阵笠,盔甲后方插上纹有真田家六文钱家徽的指物,平日由本家提供饭食,精于战阵,上百名弓足轻拉满战弓。
“射击!!!”
上百箭支一齐发射,而筑摩支城的防御确只有一圈栅栏包围的木桩,不少箭支越过缝隙直接射入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守御在后方的足轻,甚至于一名在城中颇有名气的剑士师范,为指挥手下杂兵不得已贴于栅栏后观察真田军的战阵,几支羽箭依次穿入其胸甲,于惊叫中左目中箭无力的瘫倒在地。
守兵仅是一轮齐射便死伤六人,存活者人心惶惶,不少杂兵足轻将目光投向高处的居宅,而平日耀武耀威的家督老爷却迟迟没有到达外城,此时众人士气已坠至冰点。
城外,真田军的战鼓依旧持续着,而营帐中,一名可疑人士正在几名兵士的擒压下送至家督的面前。
信繁从纸上扬起脑袋,双掌撑在膝上直起身子,扫视眼前的男子,示意众侍卫后退才漫不经心发话道:“你说你叫松永久秀?说吧,哪家的人。”
盘腿坐于信繁面前的男子这才抬头对上前者的视线,斟酌片刻才开口道。
“我现在并未侍奉哪家大名,此次前来,意为投奔真田殿下。”
“喔?”信繁双目亮了一下,对其有了几分兴奋。“如今天下中风头最盛的,难道不是北条氏政嘛,在我看来,你投奔他才是最好的去处。”
“真田殿下说笑了,在下并非没有去过远江。”松永久秀翘起唇角。“那日北条大宴,我也在场,相比北条殿下,真田殿下的势更令我神往…不,应当说,我与您一样,厌恶北条殿下的做派。”
“嚯..这话我爱听。”真田信繁起身走向帐口,此时,筑摩支城的居宅竟冒出熊熊大火,显然浅岩一乘偏走极端杀尽家眷便自尽居馆之中,忠于浅岩氏的两名武士阻止不了众人归降,以绝望的势头打开城门向敌人突击倒在枪阵之下。
“战事结束了,如果真田殿下觉得在下可用,还请做出决断,如果您对我心有疑虑,不如直截了当将我斩了,以绝后患。”松永久秀双臂被捆绑严实,仅是挪动脑袋侧首与身后的真田家督言明。
真田信繁来回踱步,不出七次,骤然拔剑顺势斩下,松永久秀眼神总归有了惊惧,待到回身,身上的绳子已经散落,垂首环顾显然是之前那一剑所做。
“我用你了。”信繁再度坐回椅上,昂了昂下巴,“我许你一城作为封地。”
“哈啊…主公大人!”松永久秀立时跪伏谢礼,但听到承诺疑惑抬头。“主公..?”
“不必掩饰,你的内心有着掩藏不住的野心。”信繁低声笑了笑。“若是主弱你强,则取而代之,来的时候是否有这般想过。”
松永身形一滞,片刻后起身。“主公,我确实有如此想法,但如今,我已是不会再有这份心思了。”
信繁听后,适才颔首点头,指尖由筑摩郡落上三河北部。
“此处,便是你的居城所在,明白了嘛。”
“此处…三河…?莫非主公您有…”
信繁抿起唇角,颔首示意。“在这之前,是否听说过上野的直江兼续?”
“此人,有所听闻,近日出名的义臣信孝,便是此人的家臣,听说还升了官。”松永久秀微微皱眉,思索着两者的联系。
真田信繁曲指坐正:“我需要神户信孝,做到下克上般的事情。”
“下克上…?”松永久秀神色一正,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是的,你只需要让他尽快到达信浓即可,若事情成了,再跟我谈三河的领地,若做不到…表演个切腹吧。”
“谨遵主公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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