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真田信繁开门见山的话语之后,神户信孝与其经历了约一个时辰的试探与周旋,在确认了对方真实意图之后,也算是敞开心扉,心中暗自比较此计是否可成,但毕竟想多为直江家获取些好处,微微颔首正色道。
“真田殿下,若真与你所说那般,此计成功固然是好事,但我怎么觉得,尽是真田家得了好处,我直江家反而是做了嫁衣?”
“神户大人。”信繁微笑了一下,将盛着茶壶举起。“我的习惯向来是与朋友共利共赢,若是在三河之事上我们两家无法达成共识,不免成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我认为真田家是值得信任的,不过,在此事中,在下仅看到真田殿下拿了实利,而直江家损耗钱财却无任何好处。”神户信孝双手举杯让对方倾倒茶水,未成想获得的却是一杯清水。
“直江家虽无实利,但也取了名声,若事情成了,天下间有几人会小觑了你家督,连同阁下自己,也会成为威名四方的名臣,我等武人行事,不为名则为利,有时名望比实利更为重要,不是嘛?”信繁挑了挑眉目睹神户信孝一气饮下那杯清茶。
“若是如此,那真田殿下如何看待岩代之事?”神户抿了抿唇将杯放回桌面,似是放松了下来随意询问。
信繁稍许迟疑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岩代国嘛...?以我来看,直江家还是趁早收入囊中为好,不然,若是北国的越后之龙病愈出阵,届时再想介入该国可就麻烦了。”
神户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在下与真田殿下是同样的看法,越后军团兵锋之盛不亚于丰臣军,若是一意进入上野,只会让直江家陷入无休止的争斗,既然真田殿下也认同在下..可否请您给予在下一个承诺。”
真田信繁犹豫了一下,最终放弃哄骗的心思,若是对方仅是三言两语便可糊弄的人,自己也没必要与他合作,如此,便沉声说道:“神户大人现在代表的可是直江家?”
神户郑重点头,将藏在腹中的话语缓缓道出,待结束后才正坐等待眼前大名的回答。
真田信繁思略,心中早明白对方的心思,斟酌许久下了决定:“我真田信繁可以给予直江家承诺,尽力守住上野,绝不进攻直江家。”
“如此,那在下也可以抛去杂念率军出征了。”神户俯首于真田信繁行了一礼。“届时盟书会在阵中送来,还请真田殿下莫要忘带了花押。”
“神户大人的心思...到是又浅显易懂啊。”信繁撇了撇嘴无奈的抚了抚前额,对于神户后加的保险手段表示理解:“我不会忘记的,现在,正事谈完了,那位足利义寻,是受到了直江家的庇护嘛?”
听得其对足利义寻的身份颇感兴趣,神户信孝敛了笑容,正色道:“仅是食客在下神户家的食客,并非直江家的家臣。”
听到如此解释,心中揣摩片刻,信繁就知晓了内里关节,二人心照不宣也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神户心生退意。
既然没准备挽留神户,真田信繁便起身亲自带着他离开会客室,沿着走廊路过客间,正巧看到足利义寻正坐在里室,左腿边还摆放着一柄太刀。
信繁颔首与其对视,后者一愣,下意识俯身行礼,口中说道:“多谢真田殿下割爱,将这柄好剑赠予在下,此番恩情,在下足利义寻,定会铭记在心。”
忽然被对方这么感谢,真田信繁齿尖咬着下唇思索片刻,见松永久秀不见踪迹,心里认定是此人搞的手段,颔首先是承了谢意:“不必多礼,我本就看好足利阁下...神户大人,我派遣一队侍者护送你们回到下野,你我今日相谈之事,还请保密——足利阁下,你也是,请保密。”
被点名的神户与足利依次点头做出承诺,随即在一队身穿便服的侍卫护送中离开了信浓本城,再上马向信浓以东的方向加速奔去。
翌日,一封信件在侍卫手中递送而来,松永久秀在信中毫不客气的表明自己送了足利一柄价值二十贯的宝剑,圆满完成了任务,顺道还就“与足利氏建立友好关系”邀功。
真田信繁抚了抚前额,这笔钱对真田家的收入而言不过是九年一毛,但也接近一名足轻一年的俸禄了,既然大话是自己所说的,捏着鼻子也就认了,好在足利义寻算是欣然接受了这份礼物,如此多少也能猜测出对方的性格了。
想必与剑豪将军足利义辉一样,又是一名有着剑术爱好的人,不过现在是丰臣家坐拥天下大部,昔日的将军血脉也从尊贵成为了忌惮,丰臣秀吉太阁本人因百姓草莽出生,先前名为羽柴秀吉,姓氏乃拼凑自创而成,在大势已成的情况下,身处京都的朝廷顺水推舟打着“赐姓”的旗号将丰臣作为本姓送给了秀吉,故而羽柴家成了丰臣家。
只是这血脉无论如何都与名门牵扯不上,最终秀吉才退而求其次担任“关白”职位,相当于明朝的宰相,凭本家实力与官职,威势绝不弱于以往任何一名“幕府将军”。
所以在战乱中游离京都之外的足利后裔也从香馍馍成为了鸡肋,丰臣家欲除之后快的传言也长盛不衰,上代将军流落关西,毛利家降服以后又被送至关东,处境自然不会有所好转。
“这神户信孝..打着自己的旗号供奉将军的后人...有意思,只是戏做的不好,容易让人不爽的。”真田信繁低声笑了笑,将信纸收拢,回身坐在桌前,取了笔墨在新纸上认真书写,口中喃喃,最后将花押印上,垂首端详又在自己名字后勾了一笔才满意的笑了笑。
“村上。”
“哈啊...!”
如今,本是赤备队一员中的村上信雄已被收纳为信繁的直臣,领侍大将一职,日常伴于身侧,战时也不再冲锋陷阵,作为亲卫守护家督。
“将这封信送到伊那郡的城中,本家的忍者头领佐助会接应你,之后与他一同完成信上的任务,记住,不能因为对方是忍者而轻视了他,这是我绝对不允许的,明白吗?”
“明白...!在下定会全力以赴!绝不辜负主公的期望!!”村上信雄半跪俯身行礼,一口大嗓门在整个庭院回荡开来,信繁抚了抚耳窝,叹了口气。
“行了,以后不用这么紧张,我不会在意的。”
“不可!主臣尊卑,岂可逾越?”
见村上信雄坚持,信繁也不再多言,挥手让他去做准备,等到房中无人时,才缓缓叹了口气,手掌攒拳抵在下巴上,微微皱眉。
“...那么..下一个是什么问题来着...”
结束了战事谋划,信繁终于有了时间将目光集中在三个月前所惊觉的那件事情上——即海野家已经人间蒸发,所谓丰臣军看管,连营地都未建造,正是为了防备海野家返回信浓东山再起,真田信繁已经在家中进行了一系列排查梳理,而结果便是,与海野家有过直属关系的人,尤其是那些名武士,亲卫,哪怕是养马仆,此时已无踪可查,连一处海野氏家族的居所都无处可寻,像极了人间蒸发。
在佐助呈报了如此诡异的事情之后,为避免引起莫名的恐惧,信繁暂且压制住了并且销毁了线索,既然此事有异,定然是有人刻意隐藏了海野一族的行踪,若是对方有意给真田家使绊子,在关键时刻利用海野家的名望起事,自己不可不防。
最终,真田信繁放弃了继续追查的想法,此时自己势大,真田家的声威自然会盖过信浓旧主,届时就算有些个异动出现。
“也不过是替我将那些蛇鼠两端之辈引出来罢了。”
他低声说了一句,定了思绪,将目光放置在取来的地图之上,视线扫过信浓,骏河,最终锁定在三河国之上。
“差不多要开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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