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在场的大部分家臣皆是哗然,由其是本庄简繁,大熊为朝二人,混在议论中不断加大嗓门,明眼人都知晓他们是在煽风点火。
除去有过叛变历史的人,还有一部分家臣因为早早下注在主公的另一养女——长尾景虎身上,如此结果自然让他们失望不已,而在最前方的四位家老咱无发言的意思,大熊为朝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主公已逝,本家不可一日无主,现下秀妍殿下身处越中不可轻易换将,倒不如有景虎殿下暂代家督统理本家事务。”
“呵。”坐在其身前的水原林宪冷笑一声,“大熊大人的意思,是要弃主公遗命不顾另立新的家督?不愧是你呢。”
“你什么意思?水原大人,现在秀妍殿下正全力备战抵抗前田军的进击,此时让她回来于本家无益,如果越中两郡有失,对得起逝去的主公吗?!”大熊为朝气上心头,一派吹胡子瞪眼的作风。“景虎殿下自小以宇佐美大人为师,理政能力优秀,秀妍殿下嘛...”说罢,他同样冷笑了一下。“能看清谁是敌人,谁是盟友就不错了。”
“混蛋!你这是在侮辱新任家督嘛!”说话者是平林城的城主色部成志,其怒目而视,“御馆殿下说秀妍殿下是家督,那便是新任家督,你敢有什么异议?”
“哼,御馆殿下,卧病在床,说的究竟是什么——谁能....”本庄简繁正于此时发言,话至半时,此室大门被人由外推开,一个长发正披于双肩,外形娇小的女子身影迈步进入此处,面相柔美,先是向上座的绫姬夫人俯首行礼,然后转身正对着本庄简繁皱起眉头,张口说道:“绫姬夫人是我姑母,也是御馆殿下的姐姐,我相信姑母大人不会擅改遗命。”
说话者正是长尾景虎,她一出现,坐于后处的家臣面色一正闭上了嘴,长尾景虎没有多言,直接坐在了正中央位置的右侧——那是她平时的位置。
“但是,秀妍殿下确实不可轻易离开越中前线,御馆殿下的后事不可延误。”她看着周围的家臣,最终将目光落在宇佐美胜长上。“宇佐美先生,不如暂且由我进行御馆殿下的后事,期间家中大小事物,劳烦各位家老同我一起做出决定。”
话至此处,尚无人出言反对,但色部成志等家臣并不认为长尾景虎无心于家督之位,不由的将目光投向直川景次的后背上。
“老夫认为景虎殿下的安排不无道理,但我等还是需要遣出一员信使告知秀妍殿下。”宇佐美胜长仔细斟酌话语后说出了自己的决定,然而直川景次并不满意,直言道:“主持后事,依本家惯例是由继任的家督主持,景虎殿下参与此事,不合礼数。”
说到此处,他又接了一句:“秀妍殿下知晓了,又会如何考虑这件事?”
“时间紧迫,由不得她如何考虑。”柿崎金信也终于说话。“她归期不定,莫非要御馆殿下等到入夏再办理此事?!”
双方争执不下,室门再度被打开,霎时间一股肃杀之气染进内室,伴随来人前行,物品敲击在身上盔甲咣当作响。
上杉秀妍自上月得到羽柴秀长书信便着手准备回到越后,只是内应来报,越中联军即将进犯,为此事上心构筑防线而耽搁了数日,之后骑上快马日夜兼程才赶到春日山城。
而她的家臣羽柴秀长,跟随其走进室内,然而此时已经无人有闲暇理会他是否有资格在此处。
她向周围的家臣众望了一眼,先是上前躬身与绫姬行礼:“姑母大人。”
绫姬点了点头,强打笑容:“一路辛苦了。”
“回来的快了些,多出来的苦是理所应当。”上杉秀妍晃了晃脑袋,“父亲大人现在如何,是否已有好转?”
正说着,柿崎金信忽的接上了话茬。
“御馆殿下,已经病逝了。”
此话一出,上杉秀妍由淡淡微笑逐渐转冷,身体微颤两息时间强行停滞僵直在场,待观察仔细者察觉到其呼吸平复之后,秀妍才缓缓说话。
“是嘛...所以你才会说不能等到入夏之后才能办理此事嘛?”
说话间她侧首看向柿崎金信,双眸寒光,唇角微抿,似是一声轻哼带着不屑,尔后她向前迈步,不经意间看了长尾景虎一眼,两人对视,后者目光复杂,欲言又止但终是颔首不语。
上杉秀妍转身,平视前方,双掌合十低声念着佛经,直至话毕,直截了当在正中央位置正坐,本庄简繁半是起身神情惊愕,大熊为朝满腹反对之语却不能言,其余人也被秀妍如此直白的姿态所惊愕,绫姬夫人站其身旁,思索片刻,转向坐在其左侧位置,正好同长尾景虎并列于秀妍两侧。
越后之龙的继承人此刻双眸眯起,眼神如同一发即将发射的羽箭扫过在场每位家臣的眼睛直慑内心。
“我为家督,可有异议?”
短短八个字在上杉秀妍口中吐出,一股莫名的气势弥漫各处,大部分家臣本应是支持景虎成为家督,经此一问,气势已弱,连最大的刺头都不敢发声反对,其他人何必强出头。
“还不给御馆殿下行礼!!!”
忽有一声大喝如春日惊雷般炸响,众人如梦初醒,先是几人坚定起言,后跟随从众者愈来愈多,直到礼数完毕,羽柴秀长在末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静静的望着位上的家督。
上杉秀妍起身,看向天守中往日谦信的当世具足,几步上前,探手后犹豫片刻,转身目光坚定:“从明日起,准备父亲大人的后事祭礼,待此事了结,诸位动员军势,与我共同出征信浓!”
宇佐美胜长却有不同看法:“如此之快,若是败了越后则危矣,秀妍殿下,还是不要鲁莽行事吧。”
秀妍看了看他,又将目光落到长尾景虎身上,颔首挑眉,沉声说道:“既然如此,宇佐美大人就不必出战了,和我的妹妹一起留在越后预备可能出现的敌人吧。”说罢,起身走向门口。
宇佐美伴随那句话陷入沉默,见她站起来,随其身影微微转首,声音带些沙哑,语气甚是无奈:“秀妍殿下,究竟何意。”
上杉秀妍缓缓停下,只留下一句“这是我选择的道路”便踏出门槛。
众臣沉默,不多时各自起身准备离去,年迈的宇佐美胜长有长尾景虎帮忙搀扶,后者的尊师有礼再度得到部分家臣的好感。
本庄简繁看着景虎,默然不语,拍了拍大熊为朝的肩膀示意二人一同离去。
时过四时,已是近了凌晨。
内城中处于宁静偏僻处的竹鹤馆此时并未上着门锁,据说此处正被用于作为上杉秀妍的临时居所。
门口附近,十余个黑影就在不远处堆积着蠢蠢欲动,为首的则是大熊为朝,此刻的他面颊通红,双目半睁,浑身散发着酒气,强打精神睁大眼睛,晃了晃脑袋示意跟上,忠心于他的武士紧随其后。
大熊为朝一脚踹开虚掩着的门,月光下,太刀与打刀反射着寒光,院落内,守卫在居室之外的城中侍卫慌忙扛着长枪往前压迫袭击者的冲锋空间,其中一人运气稍差,对上了武勇远超他的大熊为朝,后者向左侧身避开锋利的枪尖,随即马上抓住枪身把阻挡在眼前的侍卫扯近距离,手中的刀刃由其右下腹刺入。
倒霉的侍卫可不止一人,院落中零零散散共有七八人,各自对上大熊为朝的近卫侍从,几个回合下来便慌不择路的向外逃窜。
始作俑者不屑一顾的哼了一声,一刀劈碎障子门。
“上杉秀妍何在!在哪里!”大熊为朝厉声怒吼,然而室内一片诡异的安静,如果有城主居住此处,除去外围的卫兵,此时早应该有护主家臣跑出来尽忠职守。
他可不会相信秀妍的麾下都是无忠无义的小人,她的家臣可都是越后里出了名的愣头青,皱眉再度探进内室,一层层障子门都被打开,不多时在场的所有人便发现此处竟无任何人居住。
到了此时大熊为朝已是惊得酒劲消了大半,环视周围,心里觉察到什么。
“不好!速速离开!”他急忙下令,一行加快步子冲出居室,此刻天已微亮,大熊为朝一跃闯出门外,映入眼帘的即是一支全副武装约莫三十人的队伍,几名年轻的武士正一脸兴奋的盯着己方这边,其余侍卫皆是搭弓上箭势欲发射的模样。
“退!退!!!”
“放!”羽柴秀长一声令下,被组织起来的侍卫队乱箭齐发,大熊为朝的队伍突遭打击,为首的亲卫前赴后继替自己的主公挡住那些羽箭,未穿着武具的他们深受重创倒地不起。
大熊为朝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次齐射他的旗本近卫已是损失了一半,自己的肩膀与手臂同样中箭血流如注。
他红着眼睛努力拿起太刀,混乱中通过指挥者的头盔看到了羽柴秀长,心里顿时明白此乃一场引君入瓮的骗局。
会议之后应本庄简繁邀请自己一场饮酒,中途对方提到新家督上杉秀妍,其重视义理,必然会对曾有背叛举动的人区别对待,加之她更倚重新晋家臣,难说不会将自己边缘化,加上继承人之争里三番四次贬低秀妍,越说越心惊,不由得想起景虎殿下温厚,定然会像大殿一般宽容待己。
喝到兴头足了,这本庄还暗自透露知晓上杉秀妍住在竹鹤馆,几番试探之下,二人约定共同进退,先下手为强。
“本庄——简繁——!!!”
馆内咬牙切齿的呼唤声响起,而本庄此时,正在羽柴秀长后方观察着形势,他本就暗中支持上杉秀妍,明面上打入长尾景虎的阵营只为了方便行事,深知秀妍登上家督之位后会出现分裂之举,不如先行杀鸡儆猴将大熊为朝治罪。
只是,他未想到羽柴秀长居然心狠如冰,大熊为朝人缘不好,但也算是家中重臣...
“上!”羽柴秀长与几名一同侍奉秀妍的年轻家臣身先士卒,拔剑冲入竹鹤馆,大熊为朝死前的怨毒咒骂随之响起。
此事直到天亮后,才有专人通报告知正在为上杉谦信守灵的秀妍,景虎等人。
正如本庄简繁所猜测那般,大熊为朝也是家中重臣,当场格杀太过严苛,他的死像是一点星火,落上一点就会引燃堆积在春日山城的双方人马。
午时稍过,春日山城再度出现了一次事件,彻底让势同水火的双方不再忍耐:
新任家督上杉秀妍,在从天守回去的途中遭到多派家臣直属武士的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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