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岛秀元并不是第一名死在此次攻城战中的前田家武士,也不会是最后一位死在此处的武士。
亲卫队的弓箭先后自由射出,攀登上城的攻城方武士和足轻依次被射中倒下十几人,攀在城墙上的后续士兵不敢轻易冒头,攻势一滞,原本岌岌可危的二之郭在短时间维持住了僵局,但攻城锤的锤击节奏已经加快。
原本架于三之郭的攻城梯已经转移到二之郭上,此时在内部持有近战武器的守军只剩下武士二十二名,足轻二十一人,杂兵二十五人共计六十八人,在压力骤然加大的战斗中分为四队与不断登城的前田军互相攻击,凭着形成队列以枪衾(可理解为密集枪阵)形式对闯入城内的敌人进行杀伤。
“碰!”
木板崩裂的声响传来,二之郭的城门应声而开,在后等待许久的前田军士兵蜂拥上来。
上杉军中的杂兵本就是从越中本地征招而来,上杉家占据此处时日不长,民众尚未完全归心,之前外城守军尽没本就打击了他们的士气,迫于求生才在此处死战,但城门被打破,前田家要在今日攻陷此处的想法昭然若揭,如此形势显然此城已经不能再持续死守,这些越中人可并没有与上杉家一同死在这里的觉悟,有几人动作稍快的,已经丢下武器连忙逃窜,尔后所有杂兵有样学的开始往后墙方向跑。
前田军用的是围三缺一的兵法,后墙并未被包围,从此处爬下去还有一线生机。
而上杉家的足轻们都有些犹豫,不知如何行动,一个武士砍倒一个越中杂兵,怒吼一句谁都不许退,严令之下止住颓势,中条庆泰见此状低声骂一句越中人不可靠,但也无可奈何。
“上!冲锋!冲锋!!”
“杀光上杉军!!”
上杉家的武士爆发出惊天战吼,涌上来的几十个前田军士兵也不甘示弱,大声喊杀着向前同守军们混战厮杀,中条庆泰与亲卫队及弓兵队共同守卫在最后的城墙之上,不断拉弓射击对着逐渐填满二之郭各处的敌人发射羽箭,将大批毫无防备的士兵射死当场,攻势分明减缓,明明距最后的内城只剩下一步,但终究是无人可以进入攀登城墙。
“准备!”
此时,到达现场的伊东军和广濑军已经分出弓箭队,与前田军的弓箭队站在一起,而步兵队也急匆匆的涌进城内妄图在最后的关头博得一杯羹,以此讨好丰臣秀吉。
“射击!!”
随着号令落下,大片箭雨倾撒在一之郭上,十几个上杉军的弓兵躲避不及中箭战死,中条庆泰怒喝不许众人撤退只许死战,但敌人的羽箭犹如雨水般一阵接着一阵根本没有停歇。
二之郭的守军失去了弓箭掩护一个人需要面对多个人的夹击,即使是剑术好手也只能饮恨而死。
战场之外,马场信海已经派出多个侦查队围绕在前田军的本营阵地,但始终无法找到可以发动突袭的机会,从上午已至黄昏,直到增山城殿守方向冒出浓浓火光,马场便知晓此城已破,即便现在挥军奇袭也是徒劳无功,只得咬了咬牙率军撤退。
增山城陷落,上杉家的守将中通庆泰战死的消息在第二日就传遍了整个妇负郡。
毗邻此处的火宫城与富崎城皆是越中本地的国人众,比起增山城的防御更为孱弱,在听说马场信海的援军坐视增山城灭亡后更是慌疑不决,最后为了保住家名不被断绝,分别派出使者祈降,前田利家见此自然不会拒绝,但作为投降的代价,取走两城一半的军粮,并要求城主率主力随军参与接下来的征伐。
纵有万般不愿,两者也只能捏着鼻子认命,仅仅是开战的第十二日,上杉家便丢了一个郡,完成集结的万人大军转向侵攻新川郡,下一步的目标正是越中的主城富山城,若是此城一失,以丰臣家的财力及人力,必然是能够在新川郡打造成钢铁一般坚固的防线,即便是是谦信再世,上杉家倾全力来攻打,也没把握将此城速攻而下。
偌大的信浓平原之上,筑摩郡的野外村落间,普通百姓们为了生计来回奔波,今年虽有大战,但对信浓本土的影响几乎忽略不计,唯有伊那支城经过血战,青壮出现损失,但新的御馆殿定下的年供并不高,比上一任海野家更低,为六公四民(通常指粮食收成的六成交予领主,四成由自己分配),甚至还特令为伊那郡削减赋税,已是天大的恩德,一时间民心大悦,人人称颂真田家的仁政。
除此之外,真田信繁直接免除信浓乃至三河的城下町的市场税和商业税,进一步时废除了部分地区某些商人的特权,比如与北条家关系甚为亲密的几家,极大的鼓励了商业竞争,领内经济活力大涨,甚有腾飞之势。
信浓小县郡。
真田忠辉已经是不断加快速度赶往越后,但山路崎岖,待到离开也耗费了十几日光景,在前行时又听说越后内乱,急匆匆的赶到小县郡想买匹马继续赶路。
说来也巧,在路上遇到一匹马奔跑于田埂踏进主道,其身后正跟着一个惊慌失措的人连声哀嚎试图让前者停下。
真田忠辉也不愿意发狂的马匹伤人,先一步用行路手杖横于马儿面前,随即熟络的揉抚战马做着安慰,如此结束了这场闹剧。
那名追马人到场,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谢,并邀他去市场上买马,中途却遇到了真田家的足轻大将村上信雄率侍卫外出巡视。
“...大吉,又把马匹哄丢了?若是哪日真的伤了人,你就不必呆在牧场里了。”村上信雄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虽是年轻,但隐隐之间对寻常百姓已是身蕴气势。
冒失的大吉右手揉了揉油腻的头发无奈的赔笑:“村上大人..您就别吓唬俺了,俺还有老娘和老婆要养,可不能丢了这份活计。”
说完,又跟着加了一句,指向身后的真田忠辉。
“说起来,俺刚刚真把马儿跑丢了,多亏了这位,不然真不知道去哪儿找它了。”
“喔?那运气还挺好的。”村上信雄随对方手指看向那名游人,一身的山伏(即苦修者)打扮,面上有些污秽但掩不住年轻的面孔,两人相视。
“那边的山伏阁下,来自何处,去往何方?”
“在下出身上野,游历各国,现下准备去北陆越后国的浮良寺求解佛经。”真田忠辉平静回答,并无表现出胆怯心虚迹象。
“喔!既然如此的话...”村上信雄低头思虑片刻,忽的张口。“将此人拿下。”
近乎一瞬间,村上的两名侍卫已经拔剑包围上去,百姓大吉面色一白,忙着拉扯马匹躲在一旁躲避。
“什么?”真田忠辉皱眉,昂首。“村上大人,在下并非细作,何必下手为难。”
村上信雄摇了摇头,回答道:“如此言辞和胆识,岂是一般山伏游僧,更何况...阁下口口声声说出身上野,我却能听到一丝信浓的口音...若真的不是细作,在下也会优待阁下送至越后——若是阁下真是细作,那就别怪我了。”
“村上大人!在下并非细作!喂!”真田忠辉并非没有想过就地反抗,下意识手掌摸索腰部左侧只抚到短刀一柄,这才想起自己随手携带的打刀丢失在飞驒山间,若是丢了性命也无助于事,伴随着村上的两名侍卫围上只能并不情愿的跟着他一起进入真田城内。
一晃已是到了六月,真田忠辉已在城内被关押了十余日,期间一直身着来时的衣物不愿更换而被村上信雄发现破绽,强行洗沐更衣后派人检查那套山伏装扮,果然从衣服缝制的夹层中发现了那封三木刚贺送予上杉家的承诺书信。
当此信被村上亲自带去呈献给真田信繁的时候,后者正忙于军队改制之事。
“...信雄啊,现在是对全军的步军进行改制,骑军的话,先等等吧。”真田信繁将脑袋伏在案桌上,毛笔一批将文件注释完毕,这才抬头。“你可以先回去了。”
“不...主公,今日来不是为了骑军之事。”村上信雄无奈的撇了撇嘴,“在下在领地内发现上杉家的细作,从他身上搜出一封飞驒国守护三木家送予上杉家的书信。”
“喔...?信上说了什么。”
“主公,信上说的是三木家承诺不会对上杉家进行攻击,并且..三木刚贺殿下还感谢上杉家预备送他们一批足轻武备之事。”村上信雄想了想,将信上内容简要叙述。
真田信繁取过信件翻开仔细查看,随即将其折叠放好,抚了抚前额仰头。“本家现在没有出兵的能力啊...不对,钱粮倒是可以挤一挤..就是大阪那边..到时候把我削封了可就麻烦了。”
说话间,信繁用毛笔下意识的点了点飞驒。
“这一打,又是七八万石的地盘...我记得..飞驒国中,应该还有金山吧..”
村上信雄并未回答,只是坐在一旁安静等待,许久后,真田信繁挑了挑眉,将信件拿起,高声道:“佐助!”
眨眼睛,一身黑衣的忍者拉开障子门无声无息的跪伏在门口。
“速将这份书信抄录一份送去大阪,我将派遣就说飞驒军随时可能奇袭前田军身后,届时粮道有失,大军朝不保夕,现真田家有新军正在训练,虽然年内已有大战,但此番愿意为本家效力出征飞驒。”
“哈啊!”佐助向前,双手拿下书信重重的点了头转身离去。
片刻后,村上信雄才试探性的询问,发言道:“主公,飞驒国的军队..还有前田殿下的粮道..?”
“三木家不集结军队,我们就劝他集结军队,前田家的军势若是妇负郡都拿不下,他的大佬位置也是坐不稳了。”真田信繁将刚刚写好的新军改制内容重新梳理,放心的合上纸页。
“如此形势,大阪只有疑罪从有,飞驒,并不是啃不下来,只是啃下来肉太少,不够分罢了。”信繁轻哼一声。“信雄,本次战事,你去做好出征准备,我将与你一同前去。”
“哈啊!在下并将以身保护主公的安全..那,那位细作..?”村上信雄俯首得令。
“嗯?此人独身一人闯入飞驒又改道信浓前往越后,颇有胆识,明日,我便去瞧瞧吧,记着,别让他死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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