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派出第一名使者之后的第三天,真田信繁再度派遣一名使者前往大阪,此番目的自然是将对飞驒侦查后的结果报送至大阪方面,而传递的调查的结果正是飞驒大军云集,目前已有一千以上的军势集结在樱洞城,可见形势之剧变。
真田信繁想要利用如此的时间差,变相的将前田军在越中的危机骤然放大,如此自己出手侵攻飞驒也显得非常合理了。
但飞驒地势险要,大军进击南行,哪怕是一个个攻略过去也会耗费大量时间和人力,必须拥有相关的地图策划合理的进攻路线。
然而信浓的忍者队伍才重新扩充,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没法探查邻国,要是想在短期内完成对飞驒的侦查,必须倚重商人的力量来完成此事,为此信繁本想令人将信浓各处的商人屋的商人请到城内进行商议。
但转念一想,商人本就逐利,若行此事尝到甜头,今日能为真田家所驱使,明日也有可能为更大的利益成为他人的前驱,此次本家出征也是抓住时机想将飞驒速攻而下,如果有部分商人串通一气通知三木家,战事势必延长,之后派遣商队两头售卖粮草甚至偷运兵器取得更大的利润。
“没有可以信任的商人屋..这倒是件麻烦事。”
真田信繁啧了一声在里屋紧皱眉头,半晌间叹了一口气,脑袋因为思虑过多已经发疼。
“事儿都办下去了,不出征不好收场啊..”
此次行事过于仓促,只想着攻取飞驒却忘了地势,正当他认命,将这次战果定为趁势取下一二城池就算成功的时候,一名侍卫忽然在门外汇报有一名浪人(即游走在民间的无主之人,通常指有名有姓的武士)求见,声称自己有要事禀报。
真田信繁皱起眉头,若是本家派往别处的细作回来,定然是先知会佐助前来禀报...若不是细作,那么此人就只会是有所图谋之人,至于图谋的是前程还是自己的性命,那就另当别论了。
“让人去候着吧。”
“哈啊!”
他最终决定与对方见上一面,若是连见个浪人的气量都没有,以后行事也只会畏手畏脚,失去进取之心。
真田信繁踏出里屋稳步走进会客间,入里便闻到一股常年奔波于田野农耕的土腥气味,视线里正有两个人正坐在室内,一名年轻人拘束难耐,表情惶恐不安,另一个男子垂首不语,沉静的等待着,左目被一个手工制作的眼罩所遮掩,但能看出一处纵向的刀刃伤口,唯一显露出来的右目正闭着,这么一张脸,初看时确实能够吓到些许人,但细看下未受伤的其他部分倒也端正,只是晒的黝黑少有人能察觉到,此人直到听到脚步声才缓缓睁开,独目视线朝自己直射,目光中并没有像旁人那般畏恐,也没有一丝讨好的意味。
坐上主位,信繁放松了一下身体,看着二人,沉声说道:“我就是真田家的家督,真田信繁,你们两位,身份,到此处究竟何事?”
二人听罢,那名独目男子与年轻人皆是伏首行礼,前者只是躬身以表尊敬,后者直接将前身贴上地板,甚至能看到其身体微颤,见此情形,真田信繁又说了一句:“无需拘束,我非暴君,从未斩杀过百姓。”
“啊...哈啊...家督大人..俺是小县郡内苇叶村的地头侍..矢崎传藏!”
“喔..苇叶村嘛,我记得之前的战事中,有几个苇叶村的百姓立下战功被我赐姓,我记得你就是博得首级最多的那位...那么,矢崎传藏,今日,你有何事。”
老者抬头,张望了一眼,直起身体:“家督大人..其实,是俺们村民遇到了藏匿在山里的野武士,是这家伙,帮助我们干掉了他们。”说话间,他指了指身旁的人。“这家伙是个浪人,是从三河跑过来...求着俺要来面见家督大人..所以才..”
“...传藏,已经够了。”独目男子听到矢崎传藏在那里喋喋不休的扯个没完,不由的侧首压低声音提醒催促。
“俺就是说些知道的事情..家督大人问话俺不得全部说出来嘛..”
看到这两人如此,信繁也不生气,乐得见人耍宝,待自己捋清楚关系,才发声道。
“好了好了,矢崎传藏,我已经知道了,辛苦你了。”真田信繁抬手也让矢崎传藏闭嘴,接着将目光转到男子身上。“那么,你找我究竟何事。”
独目浪人听到询问,这才正经的轻咳一声,颔首行了一礼,声音粗重响亮,底气十足:“在下的姓名是——山本堪助,是三河的浪人,来此信浓...”。
他停顿了一下,右眼左右动了下,说道:“还请御馆殿下让旁人退避。”
真田信繁双眼眯了起来,沉声。“你们都下去吧。”
侍卫犹豫了一下,见到家督坚持便起身告退,矢崎传藏再行礼后起身,低声劝诫那个浪人不要乱说话也一起离开了房间,直到障子门合拢,山本勘助才舒了一口气,将话挑明。
“真田殿下,是否有进攻飞驒的意愿?”
话音刚落,真田信繁眉头紧皱,本家想要攻略飞驒乃是前几日做出的决定,起因是源于自己那侍奉上杉家的表兄弟倒霉,让村上信雄盯上搜出了表示飞驒与越后各自勾连的信件证据。
而此人,一名从三河到达此处的浪人,又是从何得知这个消息,除非..自己身边的人已经出了细作。
想到此处,真田信繁起身,转身瞧见室内具足盔甲前的架子上正摆放着自己的太刀,指尖触握柄上将其抽出,转身缓步靠近眼前的男子。
山本勘助正坐间也不为之恐惧。
冰凉的刃身抵在他喉口,随着真田信繁的提手动作,渐渐昂起下巴,沉默不语,并无恐惧。
“此事你是从何得知,是藏匿在本家的细作嘛。”
“不..并非来源于真田家的其他人,在下只是知道此事会发生而已。”山本勘助撇了撇嘴角,话出的语犹如神棍一般。
“如果将起因转嫁给鬼神之说的话..你可是会被我当即杀掉的哦。”真田信繁低声笑了笑,冷声回答,毫不犹豫的在手上加了些力道。
“等等等等...”山本勘助犹豫了一下,连忙摆手劝阻。“真田殿下,杀了在下的话,可就无法知晓这个世间...不,这个时代的真正秘密了哦。”
“什么?”听到此话,信繁停滞了动作,收起太刀走回主座,先是调整刀刃朝下将武器插在地板上,再是坐下,语气中带些不信任,但也平和了几分。“说吧,如果无法说服我的话,就请死在此处吧。”
眼前的男子抹了抹颈上的血珠,右目扫视四周,看似漫不经心,却让真田信繁对他的疑虑打消了大半。
“信浓的前代守护海野家,如今——已是蒸发于这天下间了吧。”山本勘助将手掌贴在膝上,觉得坐着不舒服,调整为盘腿而坐,啧了一声。“真田殿下,你是否有想过,我等,并非这个时代上所存在的人,只是被禁锢在这个被虚构出来的寰宇之内,而始作俑者,正看着我们演绎着一场场好戏?”
话语,足以骇世惊俗,甚至耸人听闻,真田信繁张口本欲反驳,口中的“不可能”刚要说出,山本勘助便接上了一句。
“若真是如此,真田殿下,可否记起自己十五岁之前的事情,高高在上的太阁殿下与前田大佬都做过家臣,然而他们的主家却毫无踪迹,甚至文献都不曾记下...最重要的一点是...真田殿下。”说话间,山本勘助压低声音。“请您务必记住,千万不要相信...不..算了吧。”
真田信繁手掌覆着前额,脑中乱转的思绪不断,此时的他正不断搜寻着十八岁之前的记忆,前后十几息,不要之前的记忆,甚至连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模样,都没有半点印象,自己真正能回忆起来的地方,竟然是十八岁继任家督的那一日开始的....
“等一等...如果要说,就把话给我说清楚了..”信繁头疼脑涨,双目瞪的老大,凝视眼前的山本勘助。
“嘛..时间就要到了。”山本勘助晃了晃脑袋。“真田殿下,飞驒的三木家,此刻正在倾力组织兵力杀向越中,想作为前田家的前驱以此投奔丰臣家,而此时,高高在上的太阁殿下,正在前田军的军中。”
“...什么?”
“你知道该怎么去应对的,真田殿下。”
山本勘助努力起身,此时,信繁才发现对方正跛着脚,一瘸一拐的走向窗户眺望远处的风光,最后,对方骤然回头。
“三木军离开飞驒,真田军便涌进去,三郡之地守兵根本不足,甚至连骑兵都稀少无比,加之地形难走,必然延后消息传递。”山本勘助目光锐如利刃,似是已经穿透真田家督的心脏。“而大阪会以信鸽传于前田军中的丰臣秀吉,三木刚贺,只会被阵前处死,他的家兵会被尽数俘虏,您只要派遣一队兵士将他们全军收拢归到飞驒即可。”
“....如此,确是可行,但是..你怎么会知道三木家此刻...!”
“你必须相信我!真田信繁!”山本勘助忽然大喊,将话语打断,单脚前迈靠近了几步。“因为,没有时间了,记住,我今日的话语,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有很多大名,家臣,甚至浪人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们一直活在虚幻的骗局之中,你明白吗!”
“..我...”真田信繁晃了晃脑袋,让糊涂的意识清醒了几分,站了起来。“即便我相信了你,对其他人而言,此事太过令人畏惧...不会有人,会质疑自己是否真实存在着,不是嘛。”
对话尚在继续,忽然窗外的景色不知不觉中却已昏暗,信繁张口,忽然察觉到此时,只是午时,外头怎么会暗的伸手不见五指。
“怎么..回事?”
“看来,时间已经到了,真田信繁。”山本勘助深吸一口气,跛脚前行到达门口拉开障子门,外面的一众侍卫人影也在漆深的黑暗中——或者说根本不在此处,诡秘景象神秘而又诱人探索。
“记住我所说的,还有...一个人是无法结束这一切的,记住了。”说罢,独目男子转身踏入黑暗,一阵白色的光芒闪动亮起。
真田信繁捂起双目,再度放下时一切已经恢复如常,只剩下外头的侍卫在门口,眼神中有些许好奇与关怀。
“...把矢崎传藏叫进来吧,山本勘助的事情,我还想再问个明白。”
“主公...?今日并无人拜见,矢崎传藏...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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